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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那个小男孩 ...

  •   也就是说如果没了刻苦,我将一无是处。
      不过后来也懒得说什么了。你说是就是吧,我就是这么苦哈哈地学的,有本事你也来。
      这么想着,晚上的电影看得有几分罪恶感。
      但奶茶还是很甜的,我连喝了两大杯,第二天早起一张脸肥肥肿肿。不过爸妈都没注意,因为我起来时,两个大人都不见踪影。
      屋里冷清清的,我跑出来看,看饭桌上也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该打个电话问问吗?给爸打还是给妈打,打了说什么?
      你在哪儿?为什么没有早饭?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家里?
      你们都不爱我了?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发呆,耳边一片雨声,忽然听见门锁转动,“咔哒”,我的心弦跳动了一下。
      妈妈回来了,手里提着豆浆油条,还有包子。
      我欢天喜地地跑过去接住,扔到桌上又跑进厨房拿筷子。
      我吃很多,妈妈偶尔说我该减减肥,但该吃的时候一样也没落下。
      妈妈吃得很慢,也不看我,目光空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里犹疑着要不要问一句爸爸在哪儿,虽然我已经习惯近半年来餐桌上看不到爸爸的人影儿。
      “你想不想跟我去看外公?”
      妈妈忽然问道。
      “为什么要去看外公?”
      “很久没去看他了。”
      我还是犹豫了几秒,毕竟要期末考了。
      “去吧。”我一边答应,一边想着可以把书带去看,车上就当睡觉休息。
      最后书确实背去了,但我因为晕车,看不进去。
      “舟车劳顿”确有其事,明明一直坐着,可下了车就会给人疲乏的感觉。
      我们到的时候快一点了,外公住在一栋红砖房里,是以前丝绸厂的房子。好几家的阳台种了花,晾晒的衣服都是老人那一套。
      我从小就对这样老旧的楼房有种迷恋。它的每块砖头都在缓缓释放吸收了几十年的烟火气息。
      敲门没人应,妈妈只好把包里的钥匙翻出来。开门进去,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还是我记忆中的那样,淡绿色的方块瓷砖,正中一套暗红木的长椅和茶几,靠墙的木桌上放了个罩子,我走上前隔着纱罩看到剩了一半的炒地瓜。
      “肯定出去打牌了。”妈妈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走到硬木沙发上坐下,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局促,并拢了双腿,玩自己的手指,一边竖着耳朵听电话。
      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那边立刻传来很嘈杂的声音。
      “在麻将馆。”
      “你怎么过来了?”
      “哎哟我现在走不开。”
      “你打你打,早点回来吃晚饭,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妈妈皱着眉头挂了电话,问道:“饿没有,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镇上的馆子没有挑拣的余地,我们随便吃了碗面,妈妈说要去菜场买菜。
      早上家那边在下暴雨,这边也下了雨,地面湿漉漉的,不过午后出了太阳,不很强烈,但照得人心里烦乱。
      因为一切在阳光下都显得纯真又刺眼。
      地面是真脏,走两步能看到一口浓痰,妈妈在选菜,我隔了一点距离,呆呆地观望,耳畔是嘈杂的人声。忽然不知身在何处,一切事物好像都在悄悄融化。
      我在哪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掏出来一看,是徐锐,他约我晚饭之后打羽毛球。
      “我不在家。”我简短地回复了一句,把手机放回口袋,上前帮妈妈拎菜。
      大包小包拎回去,外公已经回来了。
      他老人家还是那个样子,我不太注意他穿什么,因为不管冬夏,他都是缩肩驼背的模样。
      妈妈也没问他怎么不打了,把菜扔到灶台上,又去翻家里带来的东西。
      “你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想起就来了呗。”妈妈懒得解释,把塑料袋子翻得嘁嘁擦擦响,从里面拿出很多营养品。
      “买这些干什么,你上回买的我还没吃完。”外公咕哝着,拿起一罐中老年奶粉,“这些留给凡凡吃,啊,我不要,我什么都不缺。”
      “我也不要。”我小声说了句,“这是中老年的。”
      外公瞥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眼看着妈妈七手八脚把那些盒子罐子整整齐齐码在一处。
      “今天不上学?”
      “今天周末,放假。”
      他老人家点个头,“哦”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问“马上要读高中了?”
      “还早得很,才初二。”妈妈替我回答道,外公听了喃喃一句“哦哦,初二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进门没关,有邻居上楼听到声音,一张笑嘻嘻的脸探进来,“哟,秦芽回来啰。”
      外公笑着冲人点头。
      老太婆干脆一个侧步,整个身子都进了家门。
      “凡凡也跟着来啦。”
      “叫钱婆婆。”妈妈指挥我。
      我立马叫了声“钱婆婆好”,老太婆笑着点个头,上下打量我,“哟哟,身体长得好哦。”
      像在菜市场挑鱼,我就是那种令人叹为观止,肥肥美美的鲜鱼。
      “读高中了哦?”
      “没有,才初二。”
      “才初二就长这么高了哦,城头的娃儿是不一样些。”钱婆婆叹为观止。
      “我那孙子读高三了都没有她这么高。”
      我全程闭口不言,只听妈妈和她答话。
      拉拉杂杂说了些什么,我上了个厕所,出来还在说。
      每每想到外公,我就会想到这栋楼,然后想到这个钱婆婆,然后是这个镇上所有的棉布碎花袄子,深紫或深红的底,上开一朵朵的花,后颈处不经意翻出一片皮肤的碎屑。
      她老人家最终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因为晕车到客房闷头睡觉,醒来听到外边电视的声音,混杂着厨房炒菜的“刺啦刺啦”声。
      妈妈在做糖醋鱼,最后一步是把烧好的酱汁儿淋在炸得酥脆的鱼面上,踏进厨房那一刻差点没香晕过去。
      “洗手,盛饭。”
      我麻溜地摆好筷子,又从厨房把菜一盘盘挪到饭桌上,叫外公吃饭,他才从那把硬木长椅上慢慢站起来,似乎没什么食欲。
      饭桌上没什么交流,幸好新闻的声音盖过了碗盏相碰的声音,不然太冷清了。
      外公一直没问爸爸,我也没提,埋头吃了两碗饭,和妈妈一起洗了碗,才想起拿手机出来看看。
      有五个未接电话和,两个□□电话。
      全是徐锐。
      有什么急事?
      我忙回拨过去,那边响了两声传来他的声音。
      “找我干嘛?”
      “你说你不在家,但是我看到你家亮着灯。”
      亮着灯,也就是说爸爸回来了?
      像这种周六的晚上,他不应该在外面吗?
      “我真不在家,我妈带我回老家看外公了。”
      徐锐半信半疑,“你不是说你老家很远吗?”
      “是啊,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回来的。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那边“嗯”了一下,说“没事”。
      “没事我挂了。”
      我听到一个“拜”字,可是电话已经被我挂断了。
      就这样吧,我不喜欢徐锐,虽然从小在一个院儿里长大,但是从初一开始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尽量避着他。
      是兄弟就一直得是兄弟,往另一个方向发展,我想都不敢想。
      想想就觉得怪。
      外边的天已经是淡紫里絮了深灰,没有月亮没有星,街上的路灯是橘黄的,偶尔有车驶过。
      妈妈要出去找一个朋友,问我要不要一起。
      虽然有一书包的作业要做,但是妈妈问我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睛,心里一软,答应了。
      我迫切地想给她依靠,最后发现我什么也给不了。
      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太想单独和外公待在一起。
      走的时候外公在抽叶子烟,我换了鞋跳到楼梯口也没躲过那股呛人的浓烟。
      那是从小和妈妈一起长大的赵阿姨,一直在镇上生活,老家的人里,我觉得她最亲切。
      赵阿姨开了一家理发店,小小的一间,洗头发的位子也只有一个,她没请人帮忙。
      看到妈妈来了很惊喜,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她们就坐在店里聊起来。
      也没提爸爸,赵阿姨先问我,她也说我长得胖嘟嘟,但我一点不反感,因为她不会上上下下不转眼地打量我,只是见到我,很高兴的模样。没有窥探,没有审判。
      “我记得你学习好哦,你妈妈总说你考第一。”
      赵阿姨从里屋拿了些散装的饼干蛋糕招待我。
      我也不说话,笑着摇摇头,被妈妈摸了摸头发。
      “是读的市一中?”
      “嗯。”
      “哎呀我们天天也上初一了,就读的十九中,他学习要有凡凡这么好,我就不用操这么多心啦!”
      “男孩子都是这样的,要皮几年,等高中长大了,自然就会静下心来。”妈妈只能这样宽慰。
      赵阿姨撇了撇嘴,“长大?现在十三岁了还是矮戳戳的一个,我看小学三年级的都比他高。叫他多吃口饭像要他命一样。我就说‘你长不高以后找不到女朋友’,他还很凶,说‘找不到就找不到,要是嫌弃我身高,那都不是真爱。’你说这孩子气不气人。”
      我和妈妈都被逗笑了,这时外边跑进来一个小孩儿,直往里屋钻,半道儿被赵阿姨拦住,喝道:“跑那么快干什么,没看到有客人来了?”
      小孩儿站定了,朝我们看过来,咧嘴一笑,叫了声“秦阿姨好,姐姐好。”
      “这才对了嘛。”赵阿姨刚说完,他继续往里边跑,一忽儿又一阵风地钻出来,手里拿了乒乓球拍子。
      “又跑到哪里去?”
      “打乒乓!”
      “乓”字还在回荡,人影儿已经不见了,赵阿姨叹了口气,“管不住他,要考试了也不学习,一天就知道玩儿。”
      “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妈妈笑道。
      “还是闺女文静,你看你们凡凡嘛。”
      “那你再生一个呗。”
      “我怎么生,一个都养不起了。天天他那个死老汉,外头打工,半年回来一趟也拿不到什么钱。”
      然后好像很自然的,终于说到我爸爸。
      我开始走神。
      最近常常这样,一到关键地方,就开始神游天外,魂儿轻飘飘的,游荡。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回过神来就听到妈妈的一句:“我从来不管他在外面干什么,拿钱回家,对女儿好就行。”
      妈妈和赵阿姨聊到兴头上,我就靠在沙发一角,拿手机背单词。
      背着背着,又忍不住退出app,点进□□里。
      我翻到邓安泓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去年四月,“你已和邓安泓是好友,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我每天蹲空间,可惜他从不发动态。那就我发,我发了好些莫名其妙的,无厘头的,发完第二天只想删除的说说,又不断地看浏览记录,如果他的头像出现了,我的心会狂欢一整天。
      如果他始终没看,那一整天就是郁郁不乐。
      我看着那个海贼王的头像,又走神了。
      目空一切,什么也没想,等我的目光再次聚焦时,才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给邓安泓发了一连串问号过去。
      完!撤回也撤不了了。
      那边竟然立刻回复了。
      “你是?”
      老天!我在干什么!
      我头皮发麻,把手机紧紧捏在手里,大拇指在屏幕上一下一下敲打出来:“同学你好,我是1班的,我想问你刘老师的电话。”
      刘老师就是我的历史老师,也就是他的班主任。
      没一分钟,那边就回了一串号码,我说了声“谢谢”,心脏狂跳。
      迅速按了锁屏键,我悄悄地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前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不管心情怎样,一旦照了镜子,还是会不由自主对着自己微微笑。
      我笑起来似乎不难看,右边脸颊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只是一张脸饼一样大,显得大气极了。让那个浅浅的梨涡显得弱小而不合时宜。
      望着镜子一阵胡思乱想,我再拿起手机看,不过过了一分钟而已。没有新的消息,他没回我。
      直到两个小时以后,对话框仍旧卡在我的那句“谢谢”。
      他妈妈没教过他别人说谢谢,要回一句“不谢”或者“不客气”吗?
      我忽然生起无名的气来,或许是为了掩盖心里的紧张和尴尬。
      他没有问问我为什么要刘老师的电话,说明他对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呢?
      有时候觉得他根本没注意过我,但有时候和他目光相撞,我总觉得他认识我,甚至知道我的心思。
      如果他知道我的心思还对我这么冷淡,那他对我就是彻底没意思。
      所以我希望他干脆压根儿不知道我这个人。
      妈妈和赵阿姨聊天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很催眠,最后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她们才决定结束。起身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星星多且亮。
      “你们阳天还在外边玩儿呢。”妈妈说道。
      赵阿姨往我口袋里塞糖,一边说道:“他是这样的,不野到十点十一点不会回来。”
      回去的路上妈妈挽着我,心情似乎很好。
      “我们明天吃完中午饭再回去吧?”
      我当然说好,然后看见在广场打乒乓的戴阳天。
      这个小孩的确矮,细胳膊细腿的,对面和他打球的人高了他好几截。但他捏拍子的手看起来倒很专业,神情凝重,眼神专注地盯着球。我看了一眼,也没跟妈妈指,因为心里还在想邓安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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