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竟是我自己》DFT

8、间奏

　　林渺烟正要如往常一样照料花圃，打开门只见小师妹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堆连根拔起的花束，根系还沾着泥土。

　　见林渺烟出现，凌雪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片野花开得正盛，心想也许师姐花圃里缺些新鲜颜色，就连株带来了。”

　　“你倒是有心。”林渺烟接过花束，一株株野花无风自动，挨个飘入了花圃之中，扎根而生。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情。”

　　自从小师妹入门，林渺烟早见识了她的性子，八成又是闯了什么祸事，特地来献殷勤央求她解决呢，想不到这次小师妹的确没有闯祸。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师姐道个歉，我总是自说自话，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回想前世，她让这位温柔娴静的师姐伤透了心，如今只好找些借口弥补。林渺烟从不勉强别人，却不是云淡风轻，而是有苦不言，宁肯暗自垂泪。

　　凌雪声听闻二师姐拜入剑圣门下之前，曾经是一户医家的女儿，她的父母开了一家药房，数年来悬壶济世，夫妇二人均是城中有口皆碑的医生，后来却遭了贼寇，她孑然一身在山中躲避，幸而得雁随云搭救。

　　传闻未曾提及的是，林渺烟随父母采药时救起了山路上一名受伤的人，那人本是山中的贼人，醒来后起了谋财之心，林氏夫妻不从，终酿成一桩惨案。
　　二师姐的花圃里种了无数仙草灵植，炼作丹药后都赠予无极宗附近百姓，虽然父母没能善有善报，她却始终记得他们的教诲，即使做了隐居避世的修士，仍是对寻医问药的百姓念念不忘。

　　“想不到我的小师妹长大也懂得体谅师姐了，既然来了，进来喝杯茶吧。”

　　凌雪声点头如捣蒜，二师姐的秘制花果茶天下一绝，色香俱全，喝一口简直飘然欲仙。她本着献礼的心情来，次次都是自己得了便宜，这大约就是被宠爱的感觉吧。

　　*

　　凌雪声有诸多打算，前世她叛出师门后彻底没了遵循正道的必要，四处搜罗了无数邪道功法，所谓邪道功法，并不一定是损人利己，更多的是为求速度不择手段。
　　修炼邪道功法者虽能以数倍于自身修炼正道法门时的速度提升修为，然而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修炼者需得时刻小心，稍有不慎就会真气逆行，乃至走火入魔。

　　不论何种功法均需要吸天地之灵气，寻常的路子是自丹田生发，顺经脉自主运行之路循环至体内各处再回到丹田内，以达到淬炼躯体，温养内丹的功效，而邪道法门不知餍足地吸收大量灵气，乃至于达到身体可容纳灵气的极限，不讲顺其自然，而是直接冲击丹田，剧烈异常，因此往往伴随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凡事总有例外，凌雪声就是那个天生适合修炼魔功的例外，她揉合了诸多堪称丧心病狂的揠苗催长式功法，三百年来不断加以改良，最终习成了一种既不同于邪道又不同于正道的修炼之法。

　　此法既包含了顺行灵气，又包含了饕餮一般的灵气吐纳，而最骇人听闻的是全身经脉中逆行灵气的部分，常人若是逆行灵气，轻则心肺受损，重则筋脉尽断从此告别修炼一途，凌雪声却能做到让两路完全反向的灵气同时处在一条筋脉中，当一个顺行完成，逆性的灵气同样完成了从末端到末端的循环。此法对修为的抬升速度不是寻常法门的两倍，是非常可怕的二重倍增，境界越高，则增速越快，区区三百年对大能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凌雪声却达到了几乎封顶的境界。

　　若不是强袭罗生封印无果，她或许是数千年来第一个飞升成功的修士，甚至是一个魔头。

　　不过她不急着捡起那门功法，比起修为突飞猛进，当下她得先把琴技捡回来，免得露出破绽惹人生疑，毕竟重生后行事作风有诸多改变，若是弹琴时露了怯，难免叫人怀疑她被夺舍。

　　夜里无极宗静悄悄，各门弟子要么陷入酣眠，要么在洞府内潜心修炼，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白色身影在树林间游走，这便是寻地练琴的凌雪声了。

　　她本可以在自己的屋内设下隔音结界，但凌雪声担心自己弹琴太投入，遇到旁人来访时被撞见手忙脚乱的场面，更不好解释。

　　无极宗地广人稀少，找到一个远离同门的僻静去除不是难事，今夜月光朗照，林间清风徐来，意境极佳。

　　抱着九弦琴坐在一块林间岩石上，凌雪声拨动几下琴弦，没有掺入灵力的弦音如同往水面投入小石子激起的涟漪，传出没多远就逐渐淡去。

　　她不是来用琴比武，自然用不上多余的两道琴弦，规规矩矩地温习了几首入门的曲谱，说起来也怪，明明数百年未曾抚琴，那些简单的韵律却如同刻进了骨子里一般，手指一沾琴就自动流了出来。

　　接连数日，她每夜至此抚琴，生疏的指法很快便熟练起来，或许今夜之后可以不必偷偷练习了。

　　一只猫头鹰扇动翅膀落在她的身边，凌雪声看向它，它歪了歪脑袋，那神态和猫如出一辙，她才知此名非虚。
　　晚上鸟儿大多入眠，不料还能引来这种夜行的鸟，她该为它弹奏一曲什么好呢，百鸟朝凤，还是空山鸟语？

　　正当纠结未定时，不知从何处竟传来一阵清越的笛声，音色清脆明亮，隐约有凤鸣之意，吹的似乎是首组曲，最初旋律明快活泼，应是良宵引同梅花三弄的选段，而后逐渐转为深旷邈远，闻之如御风游于太虚，乃是广寒游。

　　看来无极宗的闲人不止她一个，也好，不如和那吹笛人合奏一曲，聊表共游之情。
　　先来一个渔樵问答好了，于是拨弄琴弦，为了保证不知身在何处的吹笛人能听见她的琴音，凌雪声施加了少许灵力，悠扬的琴曲顿时如水波荡开，虽远愈清。

　　原本广寒游一曲将尽，突兀闯入了她的琴音，笛声戛然而止，下一瞬就心领神会地接上了她的渔樵问答，这大约就是同为夜半奏乐的闲人共有的心有灵犀吧！

　　琴与笛互相应和，不多时就配合得相得益彰，从汉宫秋到平沙落雁，从天风环佩到石上流泉，凌雪声性之所至，曲段乱蹦，笛声竟能不急不徐地跟上，待到铮的一声，便是曲终了。

　　抱着琴潜回住所时，凌雪声有些意犹未尽之感，若不是演练琴技的目的已经达成，她愿意再和吹笛人合奏几次。

　　这一晚，不论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无极宗门人，都听到了琴笛合奏之音，被惊扰的人丈二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在睡梦中游了次九霄仙宫。大抵是奏乐的两人过于投入，没有收敛灵力所致。

　　*

　　了却心事一桩，凌雪声料想自己没有什么露馅的危机，就在屋内打坐，开始修炼自己的“魔法”，她练气时并没有什么动静，只要别面对面就看不出太多异常。
　　不像一些正道中人想象的那样，修炼魔功时魔气冲天，风云变色，远远地一看就知道那儿有个坏蛋，否则她怎可能隐居三百年不被发现。

　　倒不是说此法全无弊端，逆行灵气的苦楚不可避免，这也是很多邪修走火入魔的原因，不过凌雪声早就习惯了，不论是得到麟音剑之间痼疾发作的痛苦，还是苦练魔功三百年的痛苦，都将她锤炼到了纵使千疮百孔也不会喊一声疼的地步。

　　斗转星移，月升月落，凌雪声兀自在房中修炼，或许足有十天吧，总之没有病痛发作打断她，也没有什么事务找上门，她就能一直修炼下去。

　　然而世上偏偏有无事也会来关心她的大师兄存在，她听见熟悉的敲门声便知是何人了。

　　双向灵气运转未满一周天，若强行结束就算是她也有行差踏错的风险，索性一咬牙，先让他在外头等上一阵好了，谁让沈墨白赶在这时候找她的！
　　谅他不可能直接闯入！

　　凌雪声打开门的时候，沈墨白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外，看起来神色如常。
　　她虽然耽搁了一下，但应该没什么不对劲吧，毕竟是女儿家，梳妆打扮总需要点时间的。

　　沈墨白等在门外，他一个知礼的端方君子自然不会贸然闯入师妹的房中，但凌雪声久久未回应叫他有些疑惑，难不成是旧疾发作？不，那样的话凌雪声会主动发信讨药，而不是闭门不出。

　　莫非在做些不好打断的事情，比如练功，可他感觉不到强烈的灵力波动，普通的练气该是随时可以终止的。
　　除非——是那种险之又险的功法，难道她这么早就开始步入魔道了？！

　　沈墨白为自己的揣测暗自心惊，几乎要忍不住闯入一探虚实。

　　正在这时凌雪声打开了房门，状似无辜地说道：“呀！原来是师兄来了，我还以为是风吹得门响。”

　　她身上没什么不该有的气息，或许是他多心了，等等，为什么她的额上有许多细密的汗珠，修士体质强健，寻常环境不可能产生这么多汗水，除了她忍受发作的痛楚之时。

　　凌雪声见沈墨白眼神微变，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擦过脸，肯定叫他看出些端倪了，不好！

　　“啊！“她突然喊了一声，往前一倒，几乎是跌进了沈墨白的怀里，在他下意识扶住她之后，捂住心口作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仰头说道，“我又犯病了，忍得好辛苦。”

　　沈墨白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柔声说：“师妹何须忍耐，直接传信来求药才是。”

　　“额，它来的快去得也快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凌雪声迅速拿袖子一抹额头，站直了正色道，
　　“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沈墨白其实不太相信她的话，凌雪声的演技着实堪忧，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说：“没事就好，切莫逞强。不知师妹可否记得来年初春时节的羽衣仙宴？我想机会难得，不如同往，师妹意下如何？”

　　羽衣仙宴的名字虽然朴素，但它五十年一度，是正儿八经的修真界第一盛会，从各路巨擘到世家显贵，不论是享誉全境的大能修士还是各大宗门的青年才俊，悉数云集，可谓群英荟萃，华彩非常。
　　但这和她凌雪声没什么关系，所以前世一次也没去参加，她才不想和一堆不认识的人推杯换盏互相吹捧，窝在宗门里修炼都比宴会有趣得多，不过这一世嘛……

　　“去，我当然去！那就这么说定了哦！“凌雪声笑着说道。

　　“好，一言为定。“

　　修真界第一盛会，还有什么比它更适合刷声望的场合呢？凌雪声觉得自己有的干了，就是如今才堪堪入冬，羽衣仙宴在来年初春，沈墨白未免问得太早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