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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爱看话本的皇帝 ...

  •   东方一丝鱼白,太阳还未露头。天际似乎有几道黑影掠过,转眼即逝。

      白色大理石的扶手旁,露珠顺着嫩绿的叶子,缓缓滚落。滴落的露珠被灯火映的透亮,透过露珠正好映着一正红朱漆的大门,莲花纹地砖一层层通向大门,墨绿色琉璃瓦的单檐歇山顶严整开朗,破子棂窗露出缕缕光亮,窗子上映出一个挺拔的身影坐的笔直,偶尔轻轻晃动。

      大明宫内万籁俱寂,唯有紫宸殿灯火通明。

      小叶紫檀的御案上,奏折堆积如山。

      “皇上,快过寅时了。”

      花白胡子的老太监,放了杯冒着热气的上好碧螺春在案上。

      付清霖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把手中的奏折被“啪”的一声扔在桌上。

      “唉,累啊,还是话本好看。”他调侃道,一改正襟危坐,大喇喇的躺坐在椅子上,腿直接搭在桌子上。

      那老奴趁着上茶的功夫,看了眼御案上成堆的奏章,刚刚被圣上扔下的奏章下面明显压着别的东西,密密麻麻的字,分明是本话本。

      他不可察的笑了一下,“圣上,喝口茶吧。”

      “西南陵洞州,江宁郡一带洪灾泛滥,郡守道洪灾已得治理,如今过去两月有余,还有人上书求拨银子赈灾,”付清霖愁苦地揉了揉眉头,“你说,这官怎么当的?这灾怎么赈的?”

      那老奴一笑,“奴不知。”

      “国内不安生,北方边境也蠢蠢动,蛮人虽少,但不可轻视。”

      他端起那杯茶,用茶杯盖子驱赶茶叶,“蛮荒疆土广阔,你说我是踏平蛮荒血流成河,还是顺了他们的意,将土地双手奉上其乐融融?”

      “老奴不敢妄断,但皇上一定能做出两全的决定。”

      茶水入口,满口生香,他轻笑出声,“世事难两全,你惯会说这种话,去叫余歌来。”

      “喏。”

      说罢高九功后退三步,静悄悄快步退下,屋内显得更加冷清。

      见那老奴退下,付清霖放下茶杯,抓起那本话本看起来,人都快钻进书里。

      不一会儿,那名叫余歌的男人快步走进,步如疾风,他一身暗蓝色劲装,一头短发十分醒目,他停在御案几步外,恭恭敬敬地行礼。

      “阿郎。”

      听到这熟悉的沙哑声音,付清霖从小山似的奏折后抬起头,清了清嗓子,“起来吧。”

      余歌站起身,却仍然低着头。

      “差暗卫,去查江宁郡一带的郡守,查仔细了。”付清霖翻看手里的奏折。

      “喏。”

      “还有,韩太傅昨日仍未上朝,暗卫出错了?”说着,他扔下奏章站起身来,慵懒地伸展着身体。

      “派出的暗卫归来后说事情办妥。”

      “办妥?”付清霖蹙了蹙眉,“稍作警告,留下新月刃他必明白是朕的意思,韩丘南三朝元老,怎可能不懂朕的意思?那个暗卫你是否见过?”

      余歌迟疑了下,赶忙单膝跪地,“那暗卫归来后…奴再也没见过。”

      付清霖重重叹了口气,“去寻。”

      他背着手,走出书桌,黑袍上,金丝龙纹格外醒目,缓步走过余歌身边,向殿外走去,高九功立马跟上,“江宁郡的事要快。”

      “喏,阿郎。”余歌转身,跪在地上,跪送阿郎离去,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一问,自己已然冒了一身冷汗。

      “行了,也该到时辰了。”付清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无奈道,“又要看他们唱戏了。”

      卯时,天子朝会。

      朝堂之下,大臣们个个毕恭毕敬,右侧第一位,明显缺少一个人。

      付清霖端坐在朝堂之上,以手扶额,眼下有明显的淤黑。

      “韩太傅!?”付清霖半眯着眼,喊道。

      “韩太傅何在?”

      堂下无人应答,那本应该站着人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大臣们面面相觑,韩太傅已几日不上早朝,付清霖明知故问。

      堂下鸦雀无声,付清霖冷笑一声,“韩太傅七日未曾早朝,也未曾给朕一个交代,这太傅之名………”

      付清霖话没说完,只见殿外一人,头发花白,面容方正,昂首阔步走来,正是三朝太傅,韩丘南。

      他走上堂前,行大礼,“臣来迟,请圣上体谅。”他虽年老,但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付清霖挑了挑眉,体谅?

      “韩太傅近日可好?”

      “臣前几日遭歹人袭击,受了伤,昏迷数日,未能上朝,还望圣上体谅。”

      这人张口就来,这话假得不能再假,小孩子听了也知道是随口编造的胡言。

      “哦?袭击?朕为何不知?”付清霖一手托着脸颊,明知故问。

      韩丘南却面不改色,“有歹人来我府上刺杀臣,臣还带来那歹人的物品。”

      只见韩丘南从袖子内翻出一枚精巧的飞镖,新月形状,两侧锋利无比。还有一块半掌长的令牌,做工精细,令牌上的九爪龙纹清晰可见。

      但他也只是将令牌显露一瞬,立刻便收了起来。

      付清霖自然看清楚了,那新月刃是他的暗卫独配的武器,令牌则是暗卫身份的象征。

      他只下令留下新月刃,可令牌却也出现在韩丘南手里,令牌犹如暗卫生命,至死不离身,那暗卫应已归顺了韩丘南。

      将修士用于政事,是不成文的国家大忌。暗卫皆是修士高手,一旦暗卫暴露,他便是知法犯法的罪人,就算他是皇帝,也要费好多功夫才能平息。

      令牌加人证,韩丘南明明白白地警告到付清霖头上了。

      “臣为国家鞠躬尽瘁多年,恳请圣上护臣周全。”

      韩丘南跪在地上,言语恳切,老泪纵横。

      “此人居心叵测可见一斑。爱卿乃重臣,朕自然护你周全。”

      付清霖看在眼里,他心下大怒也不能发作。

      新月刃只是警告,重要的是韩丘南的选择,他今日上或不上这朝堂,对皇帝都是有利的,可如今他搞了这样一出戏,让付清霖十分难堪。

      “边境动荡!诸位有何想法?”

      “臣以为,安抚人心重要。”

      “臣以为,边境蛮荒土地贫瘠,大可不必挑起战争,劳民伤财。”

      “西南水患,不宜战事!”

      “臣愿带兵为圣上战得疆土!”

      “蛮荒人猖狂,犯我疆土…”

      堂下多位大臣站出来说话,像商量好了一般,付清霖听的头疼。

      “韩太傅,爱钦以为如何?”

      那太傅早就从地上起来,缓缓说到:“臣以为,百姓安居为重。”

      “边境不安,民生不足,韩太傅的意思是要亲自带兵?为百姓夺得疆土平安。”付清霖似笑非笑的说。

      “圣上万万不可啊,太傅怎可带兵,远离皇权!?”

      “朕亲自前往也好。”

      “圣上三思啊!”“三思!”“万万不可!”

      有大臣纷纷表态,有的竟大惊失色,竟跪倒在地。

      “思来想去,九王爷最合适不过。”

      说到这儿,付清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终于展开,他睁开一直半眯着的眼,直勾勾盯上堂下的韩丘南,眼中的嘲讽笑意表露无遗。

      后者也直视圣上,悄悄握紧了拳头。

      堂下淅淅索索声一片,谁不知九王爷付念不理政事,日日夜夜流连于教坊青楼,单单大明宫所在的凤凰城就有多少九王爷欠下的风流债。

      可偏偏这位九王爷称自己是“花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仅精通诗词歌赋,而且模样甚是英俊,整日扇子不离手,一副富贵书生模样。

      先帝子嗣少,膝下只有四位皇子,四位皇子在王位之争中,死死伤伤,只留下了付清霖一人,所以付姓皇族中,与先帝同母的九亲王的独子付念也是除了付清霖之外,唯一有继承皇位资格的人。

      付清霖清楚,韩丘南若是要反,只能推付念上位,虽他这个风流的表弟没有那份造反的心,他也要尽早断了他这个念想。

      韩丘南身后一位大臣踌躇道,“九王爷日日混迹于教坊,恐怕…”,那大臣斜着眼睛看了眼韩丘南,“恐怕……难当此大任。”

      付清霖从容道,从龙椅上起身,“朕不需要他多英勇,只需要他深入北方边境,显示皇恩浩荡。”

      说罢,圣上从宝座上起身,先前阻止战争的多位大臣出声阻拦,高呼:“圣上三思!轻易挑起战事,民生如何啊!圣上!”

      那韩太傅只是盯着付清霖,眼中一片阴霾。

      “退朝!”

      大明宫,紫宸殿后殿。

      余歌被一脚踹出去,重重撞上门槛才停下。可怜那厚重的门槛,发出一声悲鸣,竟生生断裂。

      殿内的奴婢太监早就被支走,此时殿内只有三人。

      高九功也跪着求饶,他看着这主仆二人长大,他真怕圣上一脚要了余歌性命,“圣上息怒!”

      “你九岁便跟着朕了,”付清霖眉头紧蹙,神色严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他看着痛苦爬起来的余歌,没有一点心疼,“暗卫在你手里六年余歌!出了内鬼你居然不知道,还派他去杀自己主子!真是笑话!”

      “阿郎,奴…奴知错。”余歌用双臂撑着自己艰难地爬起来,他疼的满头大汗,只这一脚,他的嘴角已经渗出鲜红。

      他生生咽下去一口鲜血,他明白暗卫出了内鬼是多大的差错,暗卫是圣上的亲卫,个个都是修士高手,一旦出错,直接关系到主子性命。

      “圣上,余大人知错了,饶了他吧。”一边的高九功见余歌嘴边的血,连忙求饶。

      “罢了罢了。”付清霖揉了揉紧皱的眉头,烦闷不已,“也不是你的错,找到那个暗卫,严加审问,彻查每个暗卫的底细,如有异心,杀了就是了。”

      “喏。”

      付清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头上的玉笄取了下来,随手甩在桌子上,一撩外袍,躺坐在一方四足矮榻上。

      高九功悄悄起身,绕至圣上身后。

      “起来吧。韩丘南糊涂,朕知道他心中的皇帝不是朕,他看不起朕,朕不怪他,可他偏偏带着半个朝野的官员胡搅蛮缠。”

      高九功取下他头上的金冠,解了他的束发,黑发如瀑布散开,双手熟练地寻摸着穴位,按着付清霖的头,为他解这一上午的乏累,“天下谁敢看不起圣上。”

      “阿郎不喜,奴去杀了他。”

      付清霖懒散的闭上眼睛,“韩丘南三朝元老,朕还等着他为国效力。”

      身后老奴轻笑一声,“余大人说笑了,韩太傅何等人物。”

      余歌也看着高九功,苦笑了下。

      “自登基起,已两年有余,韩丘南带着那一帮大臣胡搅蛮缠也两年有余,太子身死还不死心,我能怎样?”他无奈至极。

      高九功像是对待自己孩子一般,一双枯老的手为付清霖舒展眉头,“太傅心善,高看了皇家亲情。”

      提到皇家亲情,付清霖睁圆双眼,猛的从椅子上做直,一头青丝任性散开,竟为他那张淡漠的脸竟添了几分温柔,“他愚蠢!若非母亲的意思,这皇位我都唾弃!”

      老奴可没有收回手,“圣上披头散发,太后不会喜欢的。”

      他拿了块最简单的丝绸,熟练的把付清霖的头发束起,不松不紧。

      付清霖晃了晃脑袋,头皮的痛感缓解了许多,金冠太重,实在是累。

      “唉,还是话本好看。余歌啊,韩丘南不用盯了,付念北上,照常盯紧就好。”

      “喏。”

      “哦对了,万生殿那个孩子,最近怎么样?”

      “奴正要回禀阿郎,前段时间陈晨辰不知为何受了伤,不过已经痊愈,无大碍。今日阿郎下朝时,有探子见万生殿四人在凤凰城出现,带着包袱,其中有陈晨辰和风择清,还有两个徒弟。”受了伤的余歌声音更加沙哑。

      付清霖饶有兴致,“带着包袱?见了谁?王孟庄?”

      “是。”

      “金丝雀难得出笼啊,他的行动随时告知朕,护好了他,就算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也不能让他伤了碰了。”说罢,付清霖嘴角上扬笑了起来,笑容耐人寻味。

      身后的高九功,脸上也是同样耐人寻味的笑。

      “喏。”

      “走吧,去看看太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爱看话本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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