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样的三月》轻行舟

1、第 1 章

　　雨声沙沙，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这声音隔了两层窗帘，传到连云耳朵里，就变成了闷闷的敲打声。
　　这一觉睡了好久。
　　他闭着眼睛，感觉着全身传来的疼痛感，皱了皱眉，从睡眠中转醒。
　　因为雨天，天色暗得早。屋内没开灯，房门掩着，营造出一种幽幽的密闭感。
　　连云头痛得厉害，还是半撑着身子靠坐起来。身上还是早晨出门时穿的衬衫，睡了这一觉被压出了几道折痕。
　　他脑子有些混沌，记忆有些错乱，现在是什么时候来着？我什么时候开始睡的？
　　他歪着脑袋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除了脑子更混乱一点以外，一无所获。
　　房门这时候被推开了。推开一个小角，客厅的灯光照进来，有些刺眼睛。
　　“醒了？”
　　连云抬起眼睛，努力辨认这个逆光的身影。
　　是东酽，他刚刚交往不到三个月的男朋友。
　　“我怎么了？”
　　连云没什么力气，语速可以称得上是慢，声音也带上了疲惫和无力。总之和平时很不同。
　　“生病了，下班路上直接昏过去了。”
　　“你把我拎回来的？”
　　那可不是废话吗。
　　“是啊，你在发烧。”
　　大概是吧，他只觉得身上很不舒服，又烫又痛。衬衫的棱角也刺得他很不舒服。
　　“帮我拿套睡衣出来，在柜子里。”
　　他伸手指了指衣柜，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缓慢又虚浮。
　　即使在病中，他指挥别人也还是很顺手。东酽帮他翻出一套居家的柔软衣服，放在他床头。
　　“换上，一会吃点东西，然后吃药。”
　　说完依旧带上门出去了。

　　虽说交往了快三个月吧，但是其实连云对东酽一点也不了解。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交往，这当中他突然开始忙了起来，也没多少时间和东酽腻歪，增进一点了解。除了名头上是个挂名男友，其他的就跟没有是一样儿的。等手头上的事稍稍放松了一点，他就病倒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没有速战速决地分手真是奇迹。
　　说起来，这还是东酽第一次来他家，对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家？连云努力地回想起来，自己提过？可惜拖着病，脑子也变得不好使了，偏偏越想不起来脑子里闪现的片段就越多，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像一团杂乱的毛线，头又开始痛了。
　　“妈的。”
　　连云忍不住捶了捶头，真鸡儿的疼，脑袋。
　　他慢吞吞地换好了衣服，柔软的布料不再那样咯着他的皮肤，他的心情好了一丝。
　　房门半掩着，从斜缝中看出去，东酽系着他都很少戴的围裙在厨房里走过来走过去，看那个熟练劲儿就像在自家厨房一样，啧。
　　不过连云此刻没有力气去打趣东酽，他翻了个身，掀起被子又窝进去。他不觉得饿，也不想吃饭，只想睡觉。
　　大概是头脑昏沉的缘故，他一躺回被窝，神智志似乎也随之坠入梦境。隐约感到房门又被打开了，有人进来又出去，有细碎人声。要不了多久，重归寂静，他便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就看到了东酽。
　　这大概是交往以来他们呆在一起最久的一次了吧。怎么哪哪都有他啊。
　　连云嘴里很苦，在心里也苦苦地笑了，突然间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有点不习惯呢。
　　但是...生病的时候人大概总会变得更敏感一些，即使是陌生人，他也会觉得有个人在挺好。
　　东酽端着一个小托盘，里面是一杯温水和熬好的清粥。
　　一晚没吃饭，闻到清淡的粥香，连云这才感觉到有些饿了，虽然只是很淡薄的饥饿感。
　　东酽先给他喂了些温水，然后就坐在床头，看着他一小勺一小勺慢吞吞地吃粥。连云身上哪哪都痛，动作就像是机器般迟缓停滞，东酽也不着急，好像就是要看着他好好吃饭。
　　连云尝了一小口，
　　“嗯——甜的？”
　　他抬头看东酽，虽然生病味觉退化，他还可以尝出来一点淡淡的甜味。
　　“是啊，加了一点白糖。”
　　“噢，好呀。”
　　连云没有什么表示，低下头继续扒粥。
　　因为生病，他整个人好像都变得温和了不少，虽然不排除他是因为没有力气闹腾，但是这样的连云，无端变得柔软起来...让人想把他抱进怀里揉捏...咳咳，想想还是可以的。
　　服侍着连云喝粥吃药，东酽在一旁递药端水，周到得就像妈妈一样。
　　他没有胃口，虽然勉力在吃，还是剩了大半碗粥，但好歹有些温热的东西垫底。
　　吃了饭，又收拾一通，他重新躺下。东酽摸了摸他的额头，嘱咐他好好休息。说着端起了小盘，依旧要带上门出去。连云在床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眼睛却还跟着他，
　　“东酽。”
　　“嗯？”
　　“.....”
　　“怎么了？”
　　“你好像我妈呀。”
　　连云扯出笑脸打了个哈哈。
　　东酽没多在意，
　　“好好休息。”推门走了。
　　他一走，连云的笑脸倏地消逝，连带着眼睛里仅存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望着虚空发了一会儿呆，闭上眼睡了。

　　病中时间醒醒睡睡，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连云在床上躺了一天，他知道东酽一直在他家呆着，却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东酽于他，虽然名头上是男朋友，其实不过半个陌生人，让陌生人呆在家里...嘛~不过他家也没什么可让人觊觎的就是了。
　　这是一栋年纪不小的居民楼，连云从小长大的房子。双亲退居二线之后，日子就悠闲了起来，每日的爱好就是种种花果，溜溜弯，爬爬山。城市里干这些都不方便，索性就从城市搬到了郊区旧屋。连云毕业后找到了工作，就一个人住这里。
　　原本三口之家的屋子，现在就他一个人住，平日里不算热闹。难得来了个人，还挺新鲜的。何况东酽这人，平日里淡淡的，可到了关键时候，竟然这么周到，这一点实在是出乎了连云的想象。
　　养了一天，连云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从床头扯了件外套披上，打算下床。
　　东酽进来的时候，正撞见了努力想要爬起来的连云。
　　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体力爬起来作妖了，东酽明显地愣了一愣，末了迅速恢复了常态。
　　“好些了？”
　　“嗯，好多了。”
　　“要起来走一走吗。”
　　“嗯...找口水喝。”
　　连云嗓子烧得厉害，干干的，很不舒服。
　　“等等。”
　　说完他扭头就出去了，不多时回来，手上端了一杯温水。他也没递给连云，而是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几口。
　　。。。连云心里怪怪的。嗯。。怎么说呢，东酽给他的感觉太像他妈了，甚至连生病的时候照顾人的习惯都让他觉得似曾相识。连云其实很少生病，但是一病他基本上就得在床上挨两个星期有余。他不爱去医院，不舒服就翻点药吃，然后睡觉，喝水。像这次恢复得这么快，简直是个奇迹。当然这些都要归功于东酽的照顾。
　　一个人独居以后，生病也没人照顾。所有事情都只能自己做，他没力气起床的话，就好久没东西吃，只能靠着橱柜里的麦片维持一点体力。
　　他不想就因为这么点破事就叫妈妈来照顾他。结果就是一个人的话，生一场病得好久才能好。经过几次折腾以后，他才发觉生病的时候有人在身边照顾，是一件多么好的事。
　　只是这个人，是东酽...他偷偷瞟了一眼东酽，东酽脸上没什么表情，专心地看着连云喝水。他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自然被东酽尽收眼底。
　　。。。。
　　果然是好多了，才会拿这种探究的眼神看自己。
　　东酽不觉挑了挑眉。
　　“咳咳...对了，昨天有人给你送东西。”
　　还在偷看的连云才回过神来。
　　“什么？噢...谁啊？”
　　“说是你前男友。”
　　“哪个？”
　　...............
　　话音刚落，两人间陷入了一种蜜汁沉默，连云看见东酽皱了皱眉。
　　这是脑子烧坏掉了吧。嘴太快说话不过脑子，说完连云就想抽自己，当然面上是没有表现出来的。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用问，都分手了还缠着他送东西的，当然只有一个人。连云虽然平时就不胜其烦，可没想到居然还被东酽撞到了。
　　“丢掉吧，我不要。”
　　说这种话不是因为顾忌东酽，连云对多余的东西一向如此。
　　“不要？”
　　“不要。”
　　连云又缩回床上，打算当鸵鸟。这个时候生病真是一个好借口啊。
　　“我想再躺一会。”
　　拉过被子的手臂却被东酽拉住了。连云回头看他，不知这是何意。东酽却只是指了指他的衣服。
　　“出了不少汗吧，换件衣服再睡。”
　　确实是这样，只不过搅和了一会儿，连云自己都忘了。
　　东酽收拾出了干净衣服，仍旧放在床头，掩了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