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白》某九

8、第 8 章

　　醒来的时候，雨躺在柔软的床上，床很大很软，几乎整个人陷在里面。
　　她做了个梦，梦里面还是那个小村庄，那个只有十多平米的小房间里，释在那里，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里，手里的烟灰已经积起很长一截，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只有黑白碎花的电视屏幕，梦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外下着雪，很大很静，然后他站了起来，有一颗很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了下来……
　　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梦里的画面那么真实，她只觉得胸口很痛。
　　她下了床，看着眼前这间布置异常温馨的房间，大大的落地窗，暖色的装扮，她走到窗边，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地砸在窗上，无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为什么曾经那么爱的人，此刻却要那么恨……

　　她下楼的时候很小心，脚步很轻，她发现客厅里有微弱的灯光，很细微，很暗。
　　她站在阴影里，偷偷地看过去。

　　沙发边的墙壁上，很暗的壁灯，照亮了一小块角落。
　　释坐在很大很软的沙发里，背对着她，好像有点倦了，微微侧着头。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塞满整整一罐。
　　雨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向来工作缠身的他没有离开，而是这样一个人待在这里。
　　她鼓足勇气很轻的向他走去。
　　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雨一惊，已经暴露了的她，走过去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只能屏住呼吸，紧张地捂住嘴希望他别回头。
　　释睡得很沉，手机吵了很久他才接起来。
　　声音有些沙哑，“RAE，什么事？”
　　“我不在家，你别找我了，天亮我就回去……不说了，就这样，我知道。挂了，挂了！”
　　释有些烦躁地合上手机，丢在沙发里，然后他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
　　雨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地方竟然连RAE都不知道，她以为这么别致的小别墅是释买给RAE的。

　　“你要站那里多久？”

　　雨惊住。

　　释没回头，只是继续点了一支烟，“头还晕么？”
　　雨错愕，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跟她说话，她能听出他的口吻并不那么冰冷。
　　“怎么？”
　　“不……不晕，很好。”
　　他站了起来，捻灭了烟头，然后冷冰冰地从她身边绕过。
　　“那就快走。”
　　雨突然觉得自己傻，只要他流露一点点的关心，她就会像个傻瓜一样无所适从，人家只不过嫌自己烦罢了。
　　“好的。”
　　雨的声音很轻，她听见他上楼的声音，然后沉默地朝门外走去。

　　夜很深，雨一出门雨水便整个儿灌了下来，她愣愣地走在雨里。
　　回头的时候，别墅二楼亮起了灯……
　　打开了手机，然后涌出四十多条未读短信。雨还没来得及查看，电话便响了起来。
　　[雨！你在哪儿！？]
　　“T？……不好意思，我……”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哦……我现在在锦梵小区门口……”
　　[锦梵小区？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有朋友在这里……你快点好不好，很冷……”
　　[你没拿伞！？这么大的雨，快点找地方躲着，我马上到！]
　　“恩……”

　　挂了电话，四周很安静，只有雨水滴滴嗒嗒的声音。
　　深夜空荡荡的马路，路灯闪着微微弱弱的光线。
　　雨站在路边的树下，头发衣服已经湿嗒嗒地黏在身上，她倚着树蹲了下来。
　　然后，慢慢用手捂住了脸。

　　明知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明知道她没有伞，却依旧毫不留情地将她赶了出来……
　　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不该如此，不是么？

　　“在干什么！？快上来！！”
　　雨抬起头的时候，白色的跑车停在了她的前面，车窗内，T帅气的脸却阴沉沉，他吼着。
　　“好快啊……”雨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上了后座。
　　“叫你躲雨……你还站在雨里。”T皱着眉头，透过后视镜看着雨。
　　车子飞驰而出，雨疲惫把头靠在窗上，她觉得自己难受的快要死了。
　　“没地方躲……”雨扯起嘴角，视线变得朦朦胧胧。
　　“你怎么会在这里有朋友，干嘛不让你朋友送你……”T看着后视镜里雨苍白的模样，神色越发难看，“快吧湿衣服脱了，我开着暖气。”
　　“恩……”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朋友在这……”
　　T想继续问的，可话却在扫过反光镜的时候塞在喉咙。

　　反光镜里。
　　那辆黑色的房车。
　　以及，那个抽着烟的男人。

　　“T……？”雨脱着外衣，然后发现T一直不说话，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疑惑地往后头看。
　　手指抽紧。
　　“我……”雨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T不说话，只是踩紧了油门，车子以惊人的速度飞驰出去。
　　雨被突然的冲击，狠狠撞在了靠垫上，为什么这个晚上会有这么多烦心的事，她不想让T知道去求了他。
　　“不……我的朋友不是他……只是个巧合……”
　　T调高了音乐。
　　“我见的人不是他！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后头！……”
　　只有震耳欲聋的音乐，雨急得快要哭出来，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T都不说话。
　　他看着前头，没有任何回应。
　　雨不再吵闹。
　　“T……相信我！……”

　　开了近半个小时，在街边的一个拐角，T猛地刹车。
　　雨错愕地看着T挺直的背影。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支声。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我相信你。”
　　他说。

　　然后他慢慢转过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昏暗的光线里，看见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和翘起的嘴角，“当然相信你，我们是情侣不是么？”
　　雨看着他，半晌才挤出一个字，“……嗯……”
　　T笑的更加灿烂，露出好看的牙齿，他下了车，挤上了后座，然后紧紧拥住雨。
　　空气中潮湿的水汽，以及车厢里暖热的温度，T的喘息声就在耳边。
　　雨被搂得有点喘不过气，脑袋也晕乎乎。
　　“我想你知道，我很爱你……”
　　T一只手抬起雨的下巴，然后轻轻地吻了上去。
　　雨有点措手不及，惊讶地瞪着眼睛。
　　T的吻很温柔，一点一点，让她被沉浸进去。
　　他的手摩挲着她的头发，他吻着她，唇，脸，耳，颈，所有的地方，他都吻遍。
　　所有地方，都是他的……
　　雨抱着T后背的手指，渐渐收紧。
　　她闭上眼睛……

　　不远处。
　　黑色的房车静静地隐在黑暗里。
　　很久很久，然后飞驰而去。

　　“他走了……”
　　雨松开了手，视线变得飘忽空洞，她躺在后座上，轻轻地推了下身上的T。
　　T轻喘着气看着雨，手心慢慢地抚摸着她的侧脸。微微的红，却冷冰冰的。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回到驾驶座。
　　雨看着他离开，脸往里头侧，然后无法控制的泪水一行行地落了下来。
　　车子发动引擎，开的很缓慢，周围很安静。
　　“你爱我么？”
　　T沉声问。
　　“……爱……”
　　“有多爱？”
　　“非常……非常非常爱……”
　　她有种溺水的窒息感，像是个巨大的漩涡一点一点让她陷入黑暗。

　　“谢谢你。”

　　雨咬住嘴唇，她突然很痛，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变的很痛。
　　“你以为，我那样对你，只是为了做给他看？……”
　　突然，两个人都变的无言以对。
　　“对不起……”好像能说的只有这个，雨把自己缩在后座里，她很晕，晕的天昏地暗，可是她却晕不过去……
　　T笑了，他把车子掉了个头。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