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白》某九

7、第 7 章

　　阴沉的天，厚重的云翻滚而过，云层下的太阳从缝隙中投下微微弱弱的光。
　　雨坐在一家咖啡厅的落地窗边，戴着大大的鸭舌帽，低着头调动杯中的汤匙。
　　窗外是车来车往的街道，匆匆忙忙的行人，窗内却静静地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雨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幢直冲云霄的大厦，底楼的距离，看不到顶。
　　而他就在里面。
　　雨转回视线，看着手中从阿诺那里要来的手机号，看了很久。
　　服务生从她身边来了又走，客人进了又出。
　　她只是看着手中的号码，没有任何表情，快乐或者难过，就那样坐着沉静在另一个世界里。
　　然后她按下了这十一个数字。
　　嘟——嘟——嘟——
　　时间在静静流淌……
　　随着电话里每一下嘟声，心跳便加速一拍……

　　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千篇一律的黑色调。
　　黑压压地毫无生气。
　　手机随着震动声在桌子上滑动了很久。
　　RAE敲了两下门之后直接推门而入，她很开心，因为释说请她吃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请她。
　　她环顾了四周，皮质沙发，书橱，办公桌，没有人影，只有书桌上的手机依旧响个不停，她拿起了被遗弃在桌子上的手机，朝着浴室方向走去。
　　“释，你手机响了很久了。”他喜欢在冬天洗几次澡，因为那样会比较容易暖和，RAE倚着墙笑了起来，什么都不怕的大男人就怕冷。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谁？”
　　“我看看。”
　　“好，如果是那个张笑你帮我说下我没空……”
　　“张笑，哈，那个三流歌手，OKOK！”
　　RAE看着手机，已经想好了说辞。
　　然后……
　　她看到了闪烁的屏幕上那个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名字，整个表情冷了下来。
　　“是谁？”
　　RAE的手微微颤抖。
　　“RAE？”
　　“上面显示小雨……”
　　浴室里顿时没了水声，释也不说话，然后很短的时间，释拉开了门。
　　“你先出去。”他拿过RAE手中的手机，“等我出来，就几分钟。”
　　看着RAE愤恨的甩门而出，释披上浴袍走到窗边。
　　这个手机号是四年前她用的，他一直保存着，即便知道她不会给自己打来或者已经换了主人，却始终舍不得删去，就像谁说的，这已经变成一种习惯，那个号码还在，那种感觉，就好像她还生活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离开……
　　他觉得心跳得厉害，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接起电话，手却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舒缓的音乐。
　　“喂。”
　　“喂，我是夏雨，我想找韩泽释先生。”
　　客套的对话，彻底泼冷了他的心。他冷笑，他在期待什么，她找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不是么？
　　“我有点事找想和你见个面，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什么时候。”
　　“我听你的。”
　　“六点，锦梵小区，11幢。”
　　合上手机，他看着脚底下来来往往的车辆，终究还是来了这天……

　　雨一直微笑着接完电话，她可以毫无破绽地跟他说话。
　　然而下手机的时候，明晃晃的落地窗，她小小的身影，就像石化了一样，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

　　“释，快来看！又下雪了！”
　　雨坐在窗边的沙发里，趴在窗台上格，眼睛闪亮闪亮的。
　　十多平米的房间，被陈旧的家具填充的严严实实，几步远是餐桌，隔着就是床了。
　　释冷着脸，顶着红彤彤的鼻子裹着被子一屁股坐到雨的身边。
　　“我不喜欢。”
　　“哼，我喜欢就行了！”雨坐好，然后扯开释裹着的被子，把自己也塞了进去。
　　释不说话，任雨往自己怀里钻，只是盘着腿看电视。
　　雨身上总是很暖和，冬天抱着就像抱着个暖炉一样，很舒服。释用纸巾擦掉了鼻涕，一只手就往雨的身上蹭。
　　雨白他一眼，弹开他的手，“干嘛！”
　　释苦拉着脸，不时吸吸鼻涕，无辜地表情，“冷。”
　　雨脸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心里别提多高兴，直接把脑袋搁在释的肩上，“暖了吧。”
　　“恩！”
　　小小的沙发上，挤着两个人，裹着一条厚厚的被子，男孩很认真地看着电视，女孩在他怀里偷笑，背后是映着雪景的木质小窗……
　　“释，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想要什么？”雨抱着释，暖暖的想睡觉。
　　“恩？”释低下头看了眼她，睡意朦胧的她已经一副飘飘欲仙的神情。
　　“我想啊……要很多很多钱，然后要一套两层楼的大房子，要有很大很大的窗子和很大很大的沙发，有温暖的色调墙壁和灯光，然后就不用裹着被子挤在一个小沙发里了……”
　　雨闭上了眼睛，声音越来越轻。
　　“……我想要一辆黑色的车子，那样……就能带着我到处玩了，我想……”
　　最终沉沉睡去。
　　释依旧静静地看着电视，手却紧紧地搂紧了怀里熟睡的她。
　　“我想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就够了，如果那样，我更想这样紧紧抱着你挤在一个小沙发里看无聊的电视……”释的声音很小，“可是，我更想让你幸福……”
　　雨已经睡得很沉，嘴角依旧带着幸福的笑，好像她已经梦见了那样美好的未来……
　　释的神情渐渐黯淡下去，“小呆瓜……你要的那种未来，我给得起么……”
　　窗外的雪下的寂静无声，却已经积起薄薄一层……

　　锦梵小区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价格不菲，住着的多是上流人士，雨花了很大工夫才进去。
　　雨找到了11幢，靠近一条人工小河，被绿荫围绕着，是一栋不大却很精致的别墅。
　　门窗紧紧合着，没人居住的模样，她走过去，按下了门铃。
　　叮咚——叮咚——
　　没有回音，雨反复了很多遍，唯一确定的是里面没有人。
　　她沿着门口的台阶坐了下来，她知道，他并不一定会来。仰起头，天空中的云快速地流动，因为沉积地太厚，变成了不透光的灰黑色……
　　要下雨了吧。她看着手中从未响过的手机。
　　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不曾真正了解你，我把一切摊给你看，你却只留给我一个无所谓的微笑，直到你转身走的那刻，我才意识到被抛弃了，被一个人丢在这片冰冷的白雪中。我想要努力，爬到最高处，让你后悔离开我，却永远被你踩在脚下，我在你的记忆里到底算什么……
　　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是被手机铃声震醒的。
　　天色很暗，路灯亮了，天空下起了雨，雨的身上已经被淋湿了一片。
　　“喂！”雨慌忙接起手机，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在哪里？”T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叫嚣着。
　　雨叹了口气，“我现在有点忙，什么事啊？”
　　“你忙什么啊，小惠都在这里，我在你家，给我回来！”
　　“哦……知道了……”雨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下。
　　她勉强扶着墙站直，他不会来了吧。
　　在她准备离开的那刻，别墅里的灯骤然亮了起来。
　　她怔怔的转过头去，温暖的橙色窗帘里投射出的柔和的光线。
　　大门被慢慢打开。
　　他就站在门内，穿着白色的睡袍，背光的脸上看不出神情。
　　她瞳孔骤然收缩，雨水从头灌到脚底，冰冷冰冷。
　　她就像一张苍白的纸片，不需吹灰之力就会倒下去。
　　然后她挤出一丝笑容，“你在啊，我等了很久呢……”
　　他沉默许久，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里。
　　雨摇摇晃晃地跟了进去，她没有力气生气或者难过，她只觉得脑袋涨得快要裂开。
　　“你找我什么事。”他坐在客厅米色的布艺沙发里，背对着她。
　　“你知道T的事情吧……”雨站在他的身后，脚边是她身上滴下来的水，她有些局促地站着，脸烧得通红，“我知道那个记者是你的朋友，T的事情并不像报道里说的那样，我希望……我希望他们可以在媒体面前澄清事实……”
　　他不说话，雨只看得见他的背影，他懒懒倚在沙发里，没有把她当回事。
　　她低下头，用手背摸了摸眼睛。
　　“那又怎样。”他毫无感情的声音，然后拿起茶几上白瓷杯里的咖啡，抿了一口，“和我无关。”
　　“是……可是我想，如果可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能不能帮我一下……他们都是你的老友了……我……”
　　“老友又怎样？”
　　“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下！……T他现在被传闻……”
　　他突然站了起来，“如果我说不行呢。”
　　雨的声音越来越轻，很飘渺，她的头垂得很低很低，湿嗒嗒的短发挂着水滴，然后她抬起头，眼睛通红，却微笑着，“我知道跟你没关系……所以……我是来……”

　　“求你的。”

　　她声音里的颤抖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他看着她，她就像个受罚的小孩孤零零站在那里。
　　雨笑的很无力，这是用自尊来求他，她苦笑着，她的笑容里都是泪水。

　　“你这个样子，是在求我吗，感觉很理直气壮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毫无顾忌的笑，却在把她一步一步逼进死路。
　　雨咬着唇，她尝到了鲜血略带甜的腥味，她的心彻底寒了。她看着他，眼睛澄澈。
　　“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逼到绝路呢？”
　　“我没逼你，你可以立马离开。”他淡淡的说。
　　“你知道我不会！”她大吼一声，泪水开始滚落，“从你离开的那天开始，从你把我一个人丢下开始，我的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是他让我重新找回快乐的……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释沉默许久，挑起眉毛，“什么都可以？”
　　雨握紧拳头，脸色苍白。

　　“那你跪下求我啊。”

　　雨的瞳孔渐渐收缩……
　　跪下，求我……
　　然后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今天的这刻，你让我做的，永远记得……
　　最后一滴泪水滑出眼眶……

　　啪——
　　她整个人直挺挺跪在他的面前。

　　有细小的破碎的声音……
　　是她的心……

　　她跪在他的影子里，瘦削的肩膀几乎承受不住那份重量，颤抖着。
　　“释，求你，帮帮T！”

　　他站在她的面前，几步的距离，却隔了几个光年那么远，他只要迈开一步走上前就可以把她揽进怀里……
　　她丢弃了这么多，甚至跪在他的面前，却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还有什么理由去拥有她。
　　“求求你……”
　　她的身影越来越无力……
　　然后，她整个儿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