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梦镜两面之巡游篇》夜游星

1、一、合作方，白兔玩偶

　　潇潇在出发去海岛的前一天下午返回学校，这时还有两周才开学，正是大暑，五六点时，太阳仍高挂西方，火辣辣地仿佛要烤化马路，蝉鸣时响时歇，校园空荡荡见不着零星人影，没有一丝风。
　　潇潇先回宿舍放好东西，空调开得足，进屋不再接受热辐射而是散发热辐射，蓝色的窗帘半拉着，芒果一个人支着胳膊好像在看一部电影。
　　“回来了，潇潇？”芒果和她打招呼。
　　“她们呢？”
　　潇潇用手摸了摸桌上的灰，打量一眼满地乱放的行李箱。
　　“还能去哪儿？各找各家男朋友。”
　　“噢——你吃饭了吗？”
　　潇潇在心里吐舌头，本来她和芒果是同一战线的，待会她要去看云息，好像背叛了她们的革命情义。
　　“我订了外卖。”芒果说。
　　潇潇大概收拾了一下，反正明天就要走，晚上回来再打包，然后她独自出门。
　　来之前云息就让她整理完东西后到教师公寓和他一起吃晚饭，吃完饭后，他们走到外面散步，遇到一只啄木鸟，太阳快落下时，潇潇和他道别，她捏捏他的手指：
　　“我要走了，很远的。”
　　云息在夕阳中微笑：
　　“别忘了带上那只兔子玩偶，我会去看你。”
　　潇潇本来想抱抱他，又怕他觉得那样矫情，于是转身对云息挥手。

　　第二天早上八点，两辆大巴车载着带队老师和两个班的学生驶向海岛。
　　两个半小时后，大巴车驶上一座跨海大桥，两侧窗外都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海水时，昏昏欲睡的学生们一下子来了精神，再一次憧憬起激动人心的海岛实习生活。
　　“我还带了泳衣。”老二边笑，边低声和大家说。
　　“岛上应该有卖的吧，我记得之前查过地图，有几个商场。”老大说。
　　说话间，那座红漆钢柱的大桥已被甩在身后。
　　又过去一段时间——因为离开大陆，大家都好奇地看着窗外，试图寻到些新奇景观，于是也不觉得漫长难捱，大巴终于停在一座大楼的阴影下。
　　潇潇一下车，就听见有几个女生兴奋地叫喊，她朝那边一望，只见隔着一条马路，对面人行道的一排郁郁葱葱的绿树间，竟是一片泛光的晴蓝——是大海。
　　潇潇不禁露出笑容，前面老师让大家跟上，他们一队人马，本都是快毕业的大四学生，此时如小孩子般东张西望，浩浩荡荡从一个入口进入大楼。
　　首先解决住宿问题，依然是原先的宿舍分配，每个宿舍需要填表登记，然后乘电梯上十二楼。
　　放好行李就匆匆赶到二十楼集合，此时到了中午，辅导员给大家发了实习员工卡，通知下午两点来此开会，就放学生们去吃饭。
　　潇潇跟着舍友下到一楼，发现这栋大楼下边几层本就是商场，有服装店、旅游纪念品店、饭店、冷饮甜品店，她们随便找了一家店吃饭，之后就要去海边。
　　“我的防晒霜还在包里。”
　　米酥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纠结。
　　“走吧走吧，我也没拿，我们一起变黑啊！”老二推她。
　　米酥笑着拍她：
　　“要黑你自己黑去！”尽管这么说着，她还是走了出来。
　　穿过马路，沙滩上已有不少人影——一看大多数都是同学，此时温度将近四十度，顶着这酷热的天跑出来，可见大家都有一颗爱玩的心。
　　潇潇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年龄和他们相仿，不知是不是和他们一同实习的他校学生。
　　有些人已把鞋子脱了站在浪花里，年轻的少年少女嬉笑打闹，伴着一阵阵巨大而又宁静的波浪声。
　　在稍远的地方，潇潇还看到了一丛丛礁石。舍友叫潇潇也和她们站在海水里，潇潇没穿凉鞋，浪来了就躲开，心中忍耐着打算晚上有空再来。
　　他们呆了不到一小时，最终还是因为酷热难耐陆续回去收拾东西。
　　“这里真好，要是我们大学一直在这里多好呀！”老二在沙滩上走着，展开手臂。
　　“你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琴奈蹦了蹦，两条长马尾来回晃。
　　她们住宿的楼层布局更像酒店，地上铺有深棕色地毯，墙壁上贴着条纹墙纸，走一段还会遇到风景画，班群里具有探险精神的同学已经告诉大家，这栋楼下边是商场，中部是酒店，上层是办公区。
　　男女宿舍分布在电梯两侧，潇潇看到刚才沙滩上见过的一个男生从对面的电梯走出来，目光在米酥和琴奈身上流连两下后，径直向男生宿舍走去。
　　看来，他们应该就是这次实习“另一个学校的学生”，潇潇心想。
　　尽管疲惫，也没时间休息，连东西都没打理好，她们就上楼去开会。
　　这一次，屋里坐得满满的，在前排，潇潇一眼就看到了金发的路德维希，她愣了愣，路德维希的目光似乎也落在她身上，潇潇不知道为何这么巧——她其实已经知道了，在假期前就通知是艺术设计系的和他们一块来。她稍微笑了笑，接着看到坐在他旁边的安格尔，立即把目光移开，跟着舍友走到靠后的位置坐下。
　　辅导员站在最前边，正和一位戴眼镜的男青年交谈，旁边还有一位手拿麦克风的主持人。
　　因为潇潇位置靠后，一眼看去有八十人之多——本校就有近七十人，那另一所学校只来了十几个人吗？
　　除了一些绿色、灰色的中长发女生外，潇潇看到了那个蓝发的男生。
　　她心中一跳——白雪？
　　然后会议开始，要求保持安静。
　　这种会的百分之八十的内容，对潇潇——以及大部分学生们来说，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拿出手机低头刷刷。
　　潇潇给云息发了几条短信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这时，主持人发言到了需要认真听的实用阶段。
　　此次实习的项目——海岛旅游业开发。
　　他们需要运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并挖掘非专业技能，结组合作，在实习结束时提交一份详细的海岛开发策划书。
　　包括但不限于：景点规划、设计、宣传，文化传说，纪念品设计，商业运营。
　　说到这里，那位主持人——可能是这家公司某个项目的负责人，顿了顿，带着和蔼的笑容看向下方无声的学生们。
　　先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的某同学在班群发言：
　　交学费打工！
　　在大家低头偷偷发短信的时候，那个负责人忽然咳了一下，似乎是要引起学生们的注意，他如愿看到了茫然抬头的面孔。
　　“在宣传方面，我公司已邀请到两位小有名气的明星同学与我们合作，现在，趁这个机会，欢迎两位明星和大家见一面。”
　　他一边说，一边以手示意会场大门，学生们似乎还未理解他的话，只转头向那边看去。
　　门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一个西装大块头墨镜男，随着在场女生的低叹，走进来一位皮肤白皙、个子高瘦的男生，他穿着短裤和印花T恤，露出的四肢白如凝脂，在手腕上有一条黑色皮绳系了一颗深色宝石，他同样戴着墨镜，虽遮住大半张脸，但凭整体外形及鼻梁嘴唇就征服了女生的眼睛。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是一位个头比他低一些的丸子头女生，五官端正甜美，纤巧的脖子上挂着亮闪闪的项链，穿水绿色连衣裙。
　　最后，又是一位西装墨镜男，和前边那位如一对孪生兄弟。
　　主持人已站了起来，满脸笑容地请两位落座。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他的声音里流露出真情实意地兴奋，“这位是欧阳先生。您好，欧阳先生。”
　　他与那位被称为“欧阳先生”的、分明比他小了一辈的年轻男生握了握手。
　　欧阳先生露出一个招牌式笑容，牙齿好像刷了钻石粉似的，他优雅地摘下墨镜，站起来向“台下观众”挥挥手。
　　“大家好，合作愉快。”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这是一种表现出的温柔，实则是冷漠的，这样的语气常常发自一个受欢迎的人口中，比如路德维希，而他相比于路德维希，又掺杂了商业式态度，以及毫不掩饰的高傲。
　　他的这一连串如闪光灯打在身上的动作引起一声声倒抽冷气。
　　坐在潇潇前边的女生一拍大腿，惋惜不已：“哎呀！为啥没坐第一排呢！”
　　潇潇在一排排伸长了的脖子背后隐约看见一张脸——客观评价，这是一张完全符合当代大众娱乐审美的面孔，像极了综艺节目里刚出道的明星。
　　“啊——太帅了吧——”一个痴迷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天哪，真的是明星吗？”
　　……
　　在窃窃私语声中，潇潇回想了一下云息的面容，然后心就安定下来。
　　“这位是……”主持人正要介绍旁边的女明星，那位丸子头却伸出手来和他要话筒。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
　　“我叫金霖，金色的金，甘霖的霖，叫我名字就好，不用像欧阳先生，叫什么小姐女士，希望接下来合作愉快啰。”
　　金霖一开口，那如她的脸蛋一样甜美的、如掺了蜜糖的嗓音立即让在坐男同学交头接耳，低声窃笑。她言语活泼俏皮，说话时歪着头，却不显得矫揉造作，只散发着属于明星的吸引人的魅力，只是在说到“欧阳先生”时加重了语气，似乎略带嘲讽。
　　金霖将话筒还给主持人，主持人面向“台下”同学说：
　　“欧阳先生和金霖小姐还有其他事，这里就先和大家见一面，以后在项目过程中需要两位明星拍照宣传啦、录歌啦都可以提，每班出两位联络人。”
　　他又回头和两位明星说了几句，他们就起身离开了。
　　看着西装保镖关上门，米酥轻轻叹了一声：
　　“同样的年纪，人家就是明星。”
　　在大家嗡嗡交谈时，主持人拿了一沓纸让前排的同学分发下去，潇潇拿到手里一看，是一张测试题，全部是选择，包含性格心理测试与对于本次项目的看法，在他们沙沙答题时，辅导员和另一学校的那位男老师也离开了。
　　在大家都没有认真倾听的前半部分讲话中，已经说明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他们实习期间的项目主管。
　　测试交上后，主管叫了几位班干部上去吩咐几句，然后他就开始翻看测试题。
　　而下方，在班干部的指挥下，大家开始了一项体力劳动：把原先一排排的座椅摆成十个圈。在这项工作中，女生们站在墙壁看着男生们拉桌子、摆椅子。
　　大家坐好后又拿着手机建了一个群，并把主管邀请进去，接着，主管发了一张照片。
　　是分组名单。
　　“我根据你们答的测试题，按照技能互补性、性格相似性原则分了组，我知道你们在校是不是一直是以宿舍为单位？咱们现在是实习，就要像将来工作吧啦吧啦……”
　　潇潇把图片放大，看了一遍又一遍，非常失望。
　　不管那个主管吧啦多久，她都不想和不熟悉的人结组，其他人也露出茫然无依靠的表情，共同怀念着校园时一个宿舍一个组的美好时光。
　　稍微让潇潇欣慰、又惊奇的是，除了六个不熟悉的名字，还有——她抬起头，看向金色头发的背影。
　　频频出现的“巧合”背后，究竟是什么？
　　她发愣时，大家已经站起来，寻找起自己的工作伙伴，潇潇和舍友之间用眼神相互道别。
　　潇潇在第七组，八个人围坐一圈，潇潇觉得有个男生特别像猴子，主管让每个组选题，他们组是“当地景观挖掘与宣传”，一下午就坐在那里制定计划，路德维希当组长。
　　下午熬过去后，潇潇和舍友团聚，到楼下吃饭，她们一直玩到十点才回宿舍。坐在床沿上，潇潇想着楼外大海的波浪、在云中穿行的明月，就想到了云息，她拿出手机，想给云息写“我想你”，但写下的是：
　　你睡了吗？
　　云息回道：
　　还没，现在忙吗？
　　潇潇说：
　　晚上没有事。
　　云息：
　　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带上白兔玩偶。
　　潇潇没问云息干什么，她说：
　　好。
　　然后拾起小书包就出门去——兔子玩偶早就放在了小书包里。
　　潇潇乘电梯下到一楼，穿过马路跑到沙滩上——果然有一双双成对的影子，于是她多走了好远，一直到中午她看到的礁石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