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千山远》梨牙

4、第 4 章

　　这次活动本来也就是校园相亲的性质，带上许亭南大名的那条微博很快就被其他轰轰烈烈的告白刷走了。场内的气氛依旧热烈，有不少的少男少女已经相互攀谈起来，更有甚者已经加上好友离开活动室。
　　谢慈再也没敢抬头看对面一眼，坐在矮脚凳上有些莫名的紧张，好像在高中课堂上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时那般，心脏被细细的丝线轻轻缠绕，并不带来痛感却有点喘不过气。
　　活动开场仪式结束后，就进入了已经预设好的流程，无非就是抽签搭档，再玩些暧昧小游戏，温嘉和王一熹作为策划者也算是深谙此道。
　　首先要进行的是抽签搭档，学生会的工作人员搬上来五个纸箱子，每个盒子的两头插满了细细的红绳，想必盒子里已经缠绕成一团。主持人在台上介绍，光是抽中了线也不算是配对成功，而是要两个人协力将线从箱子里抽出去才算完成。
　　谢慈关掉微博和投屏，只坐在那儿撑着脸蛋儿观看，脑子里却好像空空的，什么欲意也不见。旁人看去，只觉得她呆呆傻傻的模样更添可爱。
　　温嘉和王一熹正举着扩音喇叭组织队伍进行抽线，也亏得这俩姑娘天天在活动室加班加点地策划，大家的兴致高涨，分列在五个盒子两边，又谨慎又期待地抽出自己的红线。
　　杭展也在其中，他忍不住拉扯了一下手里的细线，只见线的那头是个娇小秀气的女生，握着细线有些不知所措。
　　杭展一拍脑门儿对着那女生体贴道：“哎同学，你别着急，我来理理。”
　　李决在旁见他已经择到了女生，也过来助威：“杭展，这你可得好好表现。”
　　得到室友的鼓励，杭展也有了些羞赧，仔细摸索起手里的线。他是工科生，手上的事干起来也算利索，三下五除二就把线从线团里完整地拔出来，有些孩子气地朝对面的女生扬了扬。
　　女生笑得有些腼腆，温嘉正过来轻轻打量一眼，见她也并没有排斥或不愉，就敦促他们二人先到一旁互相认识一下，准备接下来的小游戏。
　　王一熹正在清点人数，数了半天最后那个盒子只有九对男女，要是人数不齐怕是有人要落下，于是张望了半天，把窝在角落的谢慈拖过来。
　　“小慈你快来帮帮忙，正缺人呢，拜托你配合配合工作咯。”说完又捏捏她的小脸，“保不齐你在这儿也能找到命定情缘呢！”
　　谢慈也来不及拒绝，就见温嘉从另一个角落拉来了高个子男生。她抬眼望去不觉有些心惊，怕什么来什么。
　　许亭南有些没回过神，他虽然有些不乐意参与这些活动，但也不至于让女孩子下不来台。
　　况且这个女孩子还是个爱哭包。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相对着，都不是热情的人，再一对比左右兴致勃勃的同学们，有些微的尴尬在两人间蔓延。
　　最后两人还是赶鸭子上架，一人牵了一条线，谢慈心里也嘟囔，反正又不一定会牵到同一条线，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她轻轻地扯了扯手里的线，在对面一排男生中扫视了一下，竟然没有一个人的线被拉动。再稍微使了一点力，只见许亭南整个左半身被拉得侧了过来。
　　许亭南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谢慈也清晰地听见了，随后又见他欲盖弥彰般低低地咳了一声，她有些羞恼，只能半是埋怨半是使唤他：“我不太会弄这个，你试试能取出来吗？”
　　许亭南有些怔愣，这是他隔了大半年后再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没有复杂传播介质，清晰而直接地传入他的耳朵，没有嘈杂的电音和教室里其他人的絮语，她的声音比屏幕和音响里更加清甜，尾音有点上翘，好像在撒娇，让人心下隐隐有些悸动。
　　他有些脸热，轻轻颔首，也不多言，已经开始仔细解着红线。
　　谢慈仔细看他，即使是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能十分投入，好像再打造一尊艺术品。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艳红的线团中穿梭往来，指节平整而不过分突出，再对比时不时碰到的别人的手，竟过分的好看。他长而密的睫毛在头顶聚光灯的照射下，在眼下罩上一层浅浅的阴影，目光澄澈，神情专注，谢慈越看越不想打扰。
　　大概有的人天生有种让人沉静的气质，她好像没有刚刚那般焦躁了。
　　许亭南不过半分钟就把线从中抽取出来，一端在食指上绕了几圈，然后又轻轻扯了扯，好像在回敬她刚刚的举动。
　　谢慈终是抬头看着他，有些心悦诚服：“你还挺厉害的呀。”
　　许亭南点点头，“以前也经常玩这些。”
　　谢慈默默无言，她突然想到他曾经在一封邮件里告诉他，他从小并没有什么玩具。外婆见他看书时间长了，会教他玩些简单的游戏，虽然没有细说，但她猜翻花绳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以前还玩什么？”她思索了一会儿问。
　　“滚铁环，还有陀螺。”许亭南有些诧异，她竟然会主动向他发问，眼中又浮上一丝笑意，声音放轻了许多，“你想玩吗？”
　　谢慈微微抬眉看了他一眼：“我倒也没那么想玩”
　　于是许亭南也未再接话，二人之间又沉默下来，弥漫着旁人说不出来的一些气息。
　　十几分钟后，所有男生女生都已经配对完成，主持人开始推进活动流程。第一个小游戏是，两人用扑克牌接面粉，在规定时间内，面粉接最多的前三组队伍，就能获得本环节的小礼物。
　　“许……许亭南，你来接还是我接啊？”她喊他的名字还是有些磕磕巴巴，说不上的别扭。
　　许亭南仿佛在出神，听见她唤他，当即抬头笑意盈盈地看她，“你选吧，我都可以。”
　　于是二人在工作人员的组织下来到了游戏的片区，干事将两张擦拭干净的扑克牌递给他们。谢慈迟疑了一下，还是含进了嘴里，再一看许亭南含着扑克牌的样子，眼睛水汪汪望向她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温驯的大金毛。
　　许亭南个子已经超出一米八，比她高出不少，为了二人配合方便，谢慈选择了当接面粉的一方，待干事将面粉倒在许亭南的扑克牌上，再由他回身倒在谢慈这张牌上，当然是做不到百分之百接住的，所以这个游戏格外考验两人的默契。
　　许亭南第一次接住面粉转过来时，因为有些紧张，含住扑克牌的同时也龇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他动作缓慢地将扑克对准谢慈的牌，目不转睛的样子认真的有些好笑。谢慈觉得有些心猿意马，鼻息有些忍不住加重，带的一小搓面粉飞舞起来，大部分都覆上了他的睫毛和双颊。
　　许亭南受惊般抬眼看她，见她眼中未消散的笑意，也小幅度地牵了牵嘴角，小心翼翼地将面粉抖落下去。谁知谢慈一放松，鼻子出了一大口气，将剩下的一堆面粉全都喷起来，许亭南瞬时被面粉盖了满脸。
　　谢慈赶忙吐掉嘴里的扑克牌，也不管游戏是否继续，有些害怕地问：“你没事吧？”
　　许亭南睁不开眼，只是摇摇头示意她，“没事，你有餐巾纸吗，我先擦擦脸。”
　　谢慈赶忙掏出餐巾纸，抽了两张给他，他大概擦掉了面粉后还是未睁开眼。“我好像眼睛里也有点，能帮我……”后面的话没说完，大概是觉得有些唐突，“能帮我找个人吹吹吗？”
　　谢慈咬了咬下唇，试探着说：“要不我帮你吹吧？别真进眼睛了呀。”见他微微点头，于是踮了踮脚。
　　大概是谢慈只到她肩膀出头的位置，她点了点他的肩头，“你低下头，我够不着哎。”
　　许亭南感受到她的触碰，身体不可察觉一僵，但也听话地矮下身子。谢慈轻轻拨开他的眼睑，里面有着肉眼可见的粉尘，不敢太大力，只能一下一下轻轻呼气。
　　只觉得眼周有股湿热的气流划过，又顺着划过鼻尖，带有淡淡的柠檬薄荷味，大约是牙膏的味道。许亭南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两只手也不知往哪放，只能傻乎乎地贴在裤缝。
　　“你们干嘛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谢慈赶紧放手，退出好几步，朝来人解释，“这个同学眼睛进面粉了，我帮他吹吹。”
　　“哦？”男生的声音转了几个调，听在谢慈耳里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许亭南揉了揉眼睛，朝来人介绍，“这是我室友李决，温嘉的男朋友，你们应该认识吧？”
　　谢慈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虽然大一入学也已经一个多学期了，但说起来自己也算是第一次见到李决，比照片里更加冷峻的长相，穿着虽然简单，但周身都是贵气，脸上还带着不符相貌的坏笑，谢慈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原来是你呀，百闻不如一见。”
　　“刚刚嘉嘉叫你来得急，还没来得及和你碰个面，” 李决看了看许亭南的眼睛，见他眼周微微泛红，却还是一眨不眨地望向谢慈，不像是拘束的样子，突然问道：“正巧今天大家都在，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谢慈盈盈一笑，有些腼腆，但嘴上并不客气，“好啊好啊，这是咱们宿舍的惯例呢，室友的男朋友可都是要请客吃饭的。”
　　李决见她小孩子一般，也笑着应声：“那你们吃了几顿了？”
　　谢慈捏了个小拳头，“没呢，除了嘉嘉，其他人都不太争气耶。”
　　那边有人眼神闪烁了一下。
　　两人敲定了饭局，游戏也告罄，谢慈二人并没有成功多少，她觉得都是自己的缘故，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抱歉啊，都怪我玩得不认真，害你拿不到奖品了。”
　　他以为是她想要这礼物，摇摇头温柔地安慰她，“没关系，我们后面再加油。”
　　谢慈听他口吻，又想到那些邮件的语气，温柔如出一辙，也回他一笑。
　　待所有小游戏结束，主持人发表了结束语，此时已经临近五点了，有人抱着大堆礼物满载而归，也有三两红着脸的男生女生一同出门去。
　　谢慈和许亭南，一个害羞，一个笨手笨脚，玩得磕磕绊绊一无所获，却也不觉得遗憾。
　　杭展和那女生聊得很是投机，女生叫朱灵，是新闻学院的大一新生，这次也是被同学诓来参加活动的，倒也算有些收获。杭展邀请她一起来吃饭，等温嘉和王一熹收拾完场地，交还了器具，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校门觅食。
　　几人来到学校外面的一家泰国料理店，店里生意火热，李决倒好了温茶递给几位女生，又把茶壶递给杭展。
　　有人就不乐意了，“你怎么也不给我们倒上呢？”
　　李决乜他一眼，“勤劳的人才有饭吃。”
　　杭展忿忿不平：“那你怎么不让许亭南倒水？”
　　“因为他吃的没你多，所以你得干活儿。”
　　许亭南正在用餐巾纸擦拭碗筷，擦好了正准备递给一旁的谢慈，摸了摸鼻子，“我确实没你吃的多。”
　　众人一时笑开了。
　　朱灵朝他发问，“你叫许亭南吗？真巧了，今天那条微博就是我同学发的呢。”
　　温嘉闻言一愣，又看了眼似是不解的许亭南，笑问，“那可巧了，早知道该把你同学也叫来吃饭的呀。”
　　“没关系，她早就听过你名声了，经常在班上念呢，没想到无巧不成书，今天你也来活动了。”朱灵抿嘴一笑，又试探着问他，“要不你方便留个微信或者电话吗？”
　　话音一落，许亭南笑意消去，突遭这无妄之灾，不落痕迹地瞟了一眼旁边。谢慈正玩着刚拆掉了餐具包装纸，小嘴微微撅起，仿佛没听到桌上的谈话。
　　虽然他才见她第二面，但他知道她的小习惯，不自在或者不舒服的时候就喜欢在手里拿着东西拨弄，高中的时候是玩笔或者草稿纸，现在玩的是小垃圾。
　　“可能不方便，”心下雨过云霁，他又看了眼旁边的女生，笑着回复，“我有喜欢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