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前任他对我念念不忘》爬树的缅因猫

14、殿下

　　风浪袭来，黑曜石号船在海浪中颠簸起伏。船板上灯火通明，一位金发青年被头戴黑罩的士兵们簇拥着，登上船只。
　　青年看上去约摸二十岁，宽肩窄腰，身量高瘦。上身穿着纯白的宫廷制丝绸衬衣，脚上是黑色的硬质皮靴，双腿修长笔直。

　　青年走路的姿势极优雅严正，一看就知道他经受过军人式训练。
　　船上早已等待的水手急匆匆跑上来迎接。
　　一位新来的水手大着胆子，想看看这位大人物的样子，刚触到青年的目光，便闪电般低下头。
　　内心暗暗惊诧青年的容貌。

　　青年瞳孔竟然是深金色的，肤色雪白，柔软的金发如沾染晨光的玫瑰。目光里像是藏着悲天悯人，一种冷淡的，不近人情的怜悯。青年的左边耳上别着一根银色光羽，光羽代表着青年在帝国独一无二的地位——帝国首席魔导师。

　　“耶泽殿下，船体有些摇晃，请您登台阶时小心。”摩尼船长的声音是如此小心翼翼和奉承阿谀，和之前的嚣张恶劣对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青年面无表情，配上深金色的瞳孔，看上去像是个精致的假人。

　　这时候，船在风浪中打了个剧烈的抖，船上的人几乎都被晃趔趄了，不是靠在了墙上，就是抓住了身边能抓住的东西。雨拍打在人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摩尼顶着暴风骤雨，推开了来扶自己的手下，骂道：“来扶我干嘛，还不快去扶着耶泽殿下！”

　　“不必。”
　　冷冷的，仿佛含了一块冷瓷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摩尼艰难迎风抬头看去，见到的只有耶泽尊贵的，纤尘不染的披风和纹丝不动的高瘦背影。

　　等人和黑压压的士兵都进入船舱后，摩尼扶着栏杆，不由说了句：“不愧是耶泽殿下啊……”
　　脖子上的冰冷让他的声音一抖，不知什么时候米蒂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背后，长长的指甲抠住了他的脖子，声音凉凉的：“摩尼，我不喜欢任何人说耶泽殿说一句坏话，你知道吗？说一句，我就切一片他们的舌头来做我的药引，说两句，我就切两片，直到切得一片不剩为止……”

　　他妈的，这个疯婆子还是个痴女。摩尼恨恨地想。
　　但他打不过这个疯婆子，还得道歉和陪笑：“没有没有，我怎敢说耶泽殿下的坏话，您说笑了……”

　　***
　　这时，地下二层的船舱深处。
　　突如其来的风浪让希诺没站稳，直接扑了个脸朝地。幸好他已经把肉汤分完了，才没有把汤也打翻。

　　他已经沿着仓库走了一圈，所见都是触目惊心。以诡异姿势吊着的，不知是死是活的骷髅、长着人头鸟身的纤细生物，有着触手黏液的丑陋章鱼怪物，还有更恶心的是有着猴子的脸、竹节虫身子的怪异生物等等。这些外表“猎奇”的生物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多数都奄奄一息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希诺忍着害怕和恐惧在笼子里的“食槽”添饭菜的时候，没有“人”理他。只有那个人头鸟身的纤细少年有气无力地爬了过来，匍匐在脏兮兮的地上开始喝碗里的东西。
　　希诺看不下去了，但外面还有人看着，他不敢开口说话。只敢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鸟人”垂在铁笼门边的翅膀。

　　没想到鸟人的反应非常剧烈，他猛烈地扑腾着翅膀，铁链发出响亮的哗哗声。半边长满绒毛的脸上非常害怕。
　　“嘘……别害怕，我没想伤害你，嘘……别怕……”

　　即使这样，声音还是被外面的守卫听到了。有一个守卫拿着粗大的鞭子走过来，一边骂咧咧地说着“吵什么吵”，“再吵把你的毛全拔下来”的话，来到了铁笼前面。
　　“它怎么了？” 守卫粗声粗气地问。
　　“没什么，我不小心碰了它一下。”

　　唰——
　　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了过来，狠狠打在鸟人纤弱的身体上。鸟人痛苦地惨叫一声，用翅膀包裹住了身子，缩到笼子深处，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着。
　　希诺的心跟着一抽。

　　“它刚被拔完毛，比较敏感，你离它远点，小心它把你眼珠子啄瞎了！”
　　希诺不敢多说话，只深深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好的。”

　　“喂完饭赶紧出来，晚上还有的忙呢。妈的，船上来了一位大人物。今晚要彻夜值班了。妈的。”
　　守卫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对方因为自己，才招来这顿无辜的毒打。
　　希诺难过极了。看着蜷缩在笼子深处，再也不敢爬过来吃饭的鸟人，希诺的眼圈有点发红。
　　但哭有什么用呢？
　　哭就能帮助它吗？
　　希诺狠狠一抹眼睛，将眼泪逼退回去。

　　“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希诺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

　　似乎是看懂了希诺的唇语，那鸟人竟动了动，往他这边靠了过来。
　　这时，希诺才发现，鸟人的翅膀下，似乎才藏着什么。

　　那是……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也有鸟的翅膀和不正常的畸形的身体，小女孩非常孱弱，连走路都不稳。鸟人拖着小女孩，双手捧着肉汤，方便让小女孩低头就能喝到。

　　希诺没有出声，哽着喉咙继续往前走。
　　他穿过一排排的铁笼和铁架，里面全部都是和鸟人一样的畸形生物。

　　它们被当作畜牲一样关在这里。

　　***
　　“耶泽大人，您的晚餐，请慢用。”

　　豪华精美的一等船舱里，宽大的房间挂着中世纪的壁画，彩陶的高脚花瓶里插着今晨刚采摘的新鲜蓝玫瑰。花瓣上还挂着露珠，清香徐徐弥漫。
　　木地板上铺着兽皮地毯，侍女穿着雪白的衣裳，走路没有一丝声音。这是一个打通了三间船舱的大厅，临时被用来当作贵客的卧室。此刻，贵客正在打量墙上的壁画。

　　米蒂亚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青年站在巨大的壁画前，一头耀眼的金发披落在肩膀上，正全神贯注地凝视墙上的油画。
　　“放着吧。”耶泽淡淡说，没有回头。

　　面对耶泽，米蒂亚总有些紧张，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紧绷了：“殿下，他们搜集了一种新的珍贵饮品，蜃海村的人鱼血，特地进献给您。”

　　青年微微侧过脸。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深金色的眼让人想起永不消逝的英灵神殿上方笼罩的圣光。
　　耶泽的目光隔着长长的餐桌扫过来，一眼没看洁白餐垫上的人鱼血，淡声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摩尼拿什么打动了你？”

　　米蒂亚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语气慌张：“殿下，是米蒂亚糊涂了。耽误了您的行程，请您处罚。”
　　“回去，炼金罐。”

　　米蒂亚知道耶泽说话一向都言简意赅，短短几个字，多年的服侍下来她一下就听懂了。这是让她回去滚进炼金罐里至少三个月别出来的意思。
　　处罚不轻不重，看得出来耶泽心情还不错。难道是莫托省那帮老家伙终于肯松口了？

　　米蒂亚心里乱七八糟地猜测着主人的心思，神情却丝毫没有流露半分。本来想亲手服侍耶泽用餐，但耶泽抬了抬手指。
　　她知道耶泽这是让她退下的意思。

　　米蒂亚离开了，耶泽又看了会壁画，才回到长桌前处理公务和写信给各地侯爵，商量平复红海附近混血魔族暴动的事情。
　　直到深夜十二点，他才放下羽毛笔，站了起来。侍候在一旁的侍女露丝连忙走上去，为其准备洗漱的水和用具，并为他更衣。

　　“不用服侍了。露丝，给我倒杯葡萄酒来。”
　　“是。”

　　露丝端着葡萄酒回来，看到了餐桌上的人鱼血，不由多嘴问了句：“殿下，不试试看人鱼血，据说是很甘甜的酒呢。”
　　“多嘴。”

　　露丝的整个家族历来都是服侍尤利安家族的。她今年十四岁，从小就跟着母亲服侍耶泽了，因此不像其他人那样惧怕耶泽，反而因为单纯的童真成为侍女中和耶泽说的话最多的那个。

　　听到耶泽的训斥，露丝也不害怕，反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吐舌头，调皮得很。见耶泽不喝人鱼血，她心疼这么贵重的人鱼血浪费了，居然不怕死地又问了一句：“殿下，你真的不喝吗，听说它还有回复精力的作用呢！”
　　耶泽懒得和小丫头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直接道：“拿过来。”

　　露丝屁颠屁颠捧着人鱼血就跑了过去。
　　耶泽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甚至比最好的葡萄酒还要醇厚甘甜。即使是这样，耶泽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你下去吧。”

　　露丝知道耶泽在吃喝上向来自制，见他喝了两口，已经知道耶泽应该挺喜欢人鱼血。于是高高兴兴地捧着杯子离开了。

　　***
　　“雅安，雅安……”希诺压低声音喊着。
　　在最里面的角落，雅安被关在铁笼里。他身上全是伤口，银色的鱼尾沾满了黑色的泥垢和污浊，上身赤裸着，鲛人族的饰品全被抢走了。

　　雅安蜷缩在肮脏的地面上，银白色的头发像枯草一样无力地铺开。
　　希诺绕到他背后，发现他的身体滚烫，皮肤隐隐泛红，仿佛体内的血液在疯狂涌动。他小心翼翼地拨开雅安的长发，看到他的嘴唇干裂发白，眉头紧皱，脸上和脖子上都有细小的伤口。

　　“雅安……是我，希诺，雅安你醒醒……”
　　“水……”
　　“什么？”
　　“水……”
　　“你是不是要喝水？我给你去找。”
　　“血……”
　　希诺趴在雅安嘴边，努力地辨认着他唇齿间模糊的话语。
　　“人……鱼血……”
　　“人鱼血，你是不是要人鱼血？”

　　希诺想起来了，雅安曾经和他说过，人鱼血能清洁鲛人的血液，保持鲛人体内的水分，这样鲛人在岸上就不会缺水而死。
　　雅安此刻需要人鱼血！

　　而这艘船上，恰好就有人鱼血！
　　之前他躲在树上，亲眼看见了这群水手们从蜃海村里连缸带鱼搬走了雅安养的小人鱼。

　　“雅安，你先喝口水，”希诺从背后拖住雅安的头，打开水壶，轻柔地抵在雅安的唇边，一点一点滋润着他的唇。
　　“希……诺……”雅安稍微恢复了点神智，他一看到希诺，黯淡的眼神忽然爆发出一阵光亮！
　　“希诺，希诺……”
　　“是我，”希诺抓住雅安抬起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我在这里。”
　　“希诺，我在做梦吗？”
　　“不是，我就在这里。”希诺用手轻轻拨开散落雅安脸上的碎发，“但我没多长时间了，再拖下去他们会发现的。雅安，听着，我会先去找人鱼血，等你喝了，你就有力气了，到时候我们一起逃出去，好吗？”
　　“好……”雅安嘴角绽放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