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剪与手术刀》不更新不更新

12、第一件

　　虽然叫醒一个睡着的人并不人性化……但这么睡的话睡醒直接喜提脑震荡的风险太大了。林今雨轻轻拍了拍叶海鸣，出租车的停靠为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醒醒，到家了。”
　　叶海鸣醒的很快，看起来几乎没有刚醒来迷糊的时间，林今雨有点微妙的失望。
　　她付了车钱，开了车门下去，过了一小会才看到叶海鸣从车里钻出来。所以他还没完全睡醒嘛……或者是一路靠着车窗真的喜提脑震荡了？林今雨忍不住伸手去叶海鸣眼前晃了晃，确认叶海鸣的智商存活状况。
　　明显没有失智的叶海鸣无情地把林今雨的手按下去，“刚才车钱多少？我付给你……”他还没说完，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林今雨借机把他往小区里推，“你快点回去睡觉！这些事情回头再说！”

　　虽然急于让叶海鸣赶紧睡觉，但看着叶海鸣以平时洗脸的方式把脸洗了一遍就当卸完妆准备回房间睡觉时，林今雨终于忍不住把叶海鸣按到了沙发上，拿起卸妆水和一次性毛巾，虎视眈眈。
　　“你不是说让我睡觉吗……”叶海鸣有些无力地抗议。“难道我在这睡着了你把我扛回书房？”
　　林今雨丝毫不让步。“你必须把妆卸干净！睡着的话你就在沙发上睡好了！”
　　她把卸妆水倒在一次性毛巾上，从叶海鸣的额头擦起。没擦几下，就被叶海鸣盯着她的眼神搞得十分紧张。但这不能怪他，林今雨想，她凑得太近了……虽然也是因为帮人卸妆的原因，但是……她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命令道：“眼睛闭上。”
　　“那样我真的要睡着了。”叶海鸣听话地闭上眼睛。
　　“也不要说话，不然你就得喝卸妆水了。”林今雨继续命令。
　　林今雨继续用一次性毛巾沾着卸妆水兢兢业业地帮根本不会卸妆的室友卸妆，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叶海鸣社团的妆娘上妆十分暴力，尽管用湿巾擦过又用水洗过也残留不少，她觉得她这辈子不可能比任何人更熟悉这张脸了，也许叶海鸣本人都不如她熟悉。
　　过了好一会，林今雨才放下一次性毛巾，再次认认真真检查这张脸上她擦过的每一个细节，确认没有任何化妆品残留才舒出一口气，想起肚子饿来。她拿着手机调到选中的那家店，想着让叶海鸣点餐，然后发现叶海鸣是真的言出必行，睡得比在出租车上安稳多了。
　　还能怎么办呢。林今雨认命地把叶海鸣的姿势调整为在沙发上侧卧，又从房间里抱出来毯子盖在叶海鸣身上。仅作为同居人的良心也会叫嚣这样做是合理的。
　　但按理来讲，作为同居人的良心也不会唆使林今雨盯着睡着的叶海鸣看了半天，直到手机来电才再次捡起肚子饿的记忆。

　　放下电话后，林今雨瞬间放弃了在家里好好吃一顿晚饭的想法。她以最快速度在锅里放了米煮了米饭，打开冰箱检查一遍，然后拿出工作间的便利贴，潦草写完之后就冲向了楼下。
　　叶海鸣醒来时客厅一片黑暗，只有小夜灯亮着。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戴上眼镜，借着夜灯的光看向挂钟的方向。夜里十点十五分。
　　早上五点钟吃了点零食垫肚子，剩下的时间除了水什么都没摄入过，叶海鸣基本是被求生本能拉去厨房的。他手往桌子上一撑，碰到了那张便利贴。
　　“林今雨
　　工作室接了个工作我得马上过去，锅里煮了米饭麻烦自己用微波炉热些剩菜吃”
　　非常潦草，非常着急，甚至没写句号。
　　看来金鱼记忆确实出现人传人现象了，差点忘了她是个服装设计师。叶海鸣叹了口气，打开厨房和餐厅的灯，慢悠悠盛了碗米饭，拉开冰箱门随手摸了一盘菜放进微波炉里。等待菜热好的时间里，他就看着桌子对面发呆，就好像对面坐了个人似的。
　　然后门口传来钥匙咔咔的响声，叶海鸣一下抬头看向门口。林今雨拎着一个文件袋，刚关上门转过身来，也正好看到他。
　　“你才醒？”她问叶海鸣。
　　叶海鸣点了点头，伴随微波炉加热完毕的叮一声。他实在有些懒得说话，就直接起身去取微波炉里面的菜。
　　而他回到餐桌时，林今雨从文件袋里掏出了……一盒泡芙。
　　“路上买的，那家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林今雨说话比平时快了很多。“我回去构思一下这次的工作怎么搞就睡觉，晚安。”
　　然后这次轮到叶海鸣被关在门外了。准确来说，林今雨其实忘了关门，但叶海鸣也没理由跟着她进去。他看了看泡芙，从几十个柔软蓬松的小东西里面拿出一个，把剩下的都放进了冰箱里。
　　是挺好吃的。他想着，拿起筷子正式开始吃起晚饭。

　　林今雨在工作间焦头烂额，无他，这次的工作实在过于难搞。别说她了，微信群里的其他人也在手足无措。
　　“构思一下就睡觉？”叶海鸣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林今雨刚想回头质问你怎么还随便开我房间的门，隐约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关门，回头质问就只剩下回头了，理不直气不壮的。她有些心虚地说：“太难搞了，工作室的朋友们都做好今晚通宵的准备了。”
　　“很急？”叶海鸣问。
　　“嗯，很急……”林今雨说起这次的工作，语气忍不住沉重起来。“委托人是个新娘，希望我们为她设计一套婚纱，同时为新郎设计一套配套的西服。”
　　“现在的人都这么着急结婚吗。”叶海鸣并没有把这件事和很急建立合理的联系。
　　林今雨只是用沉重的语气继续解释。“她患癌症了，已经晚期，全身扩散，寿命只剩几个月了。”
　　叶海鸣神色没有明显变化，只是显得有些失落。“我应该帮不上忙了。”
　　“这也不算什么……虽然我一开始真的想找你帮忙的。”林今雨说，“毕竟你是医生，应该对这种……更有感觉一些。”
　　叶海鸣愣了一下，“我不太明白这些。”他说完就直接转身回了书房，就好像再说下去就会导致世界毁灭似的。

　　无可奈何之下，林今雨的工作室全员一致通过，今晚先睡觉，明天大家去工作室集合，慢慢讨论。
　　那真是一件承载着无限悲伤和幸福的衣服。林今雨甚至怀疑一件衣服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感情。她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稍微迁怒了叶海鸣一点——明明是医生，为什么要说自己不懂？
　　这种迁怒转瞬即逝，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步伐轻快地去洗漱睡觉。
　　——然后忘了定闹钟。
　　她是半睡半醒时感到过于明亮的阳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才醒来的。此刻离集合时间仅剩三十分钟，路上车程十五分钟，她还需要收拾一些东西带去工作室。估计早饭是吃不了了，能洗完脸就算万幸。
　　林今雨认命般穿好衣服冲出房间，书房门还是紧闭着，但餐桌上放着的三明治和牛奶或许可以证明叶海鸣没有冬眠。她看到桌上有一张便签，像是对昨天便签的回复。
　　“留给你的。”
　　叶海鸣的字不算好看，甚至有点职业特性的难认。果然医生写字都不好认。林今雨心情一下从起晚了的焦虑中平复下来，把三明治和牛奶放进包里，继续按流程准备好一切，洗了脸，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到了？那开始吧。”林今雨刚开门，就听见工作室的组长席曼寒说。她无奈地笑笑，早习惯了组长急性子又干脆的风格。
　　几人是大学时的朋友，就算是在严肃的场合下相处也没有多么紧张。惯于插科打诨的乔遇嬉皮笑脸地坐在桌边单手托腮：“今早几点起的床呀？”
　　“忘记定闹钟了，九点半才起来……”林今雨将包和文件袋放在桌上，坐到位置上长舒一口气。
　　门敏依旧是一副安静温柔的样子。“就算起晚了也不要着急，打个电话过来就好啦……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次处理这种重要工作就迟到不太好嘛。”林今雨说。
　　而身为设计院为数不多男生的侯嘉言也发表了对于林今雨起晚事件的看法：“那你早饭吃了吗？”
　　林今雨下意识摸了摸包，用一种做作的认真举起手来：“席小组长——！我能在开会的时候吃饭吗？”
　　“你确定你能边吃饭边集中精神听我说就行。”席曼寒留足了给他们寒暄的时间，放下心来打开视频。
　　“我昨天问新娘和新郎要了一份资料。”席曼寒说，“这是两个人对于恋爱之中重要的回忆的描述。”
　　——回忆。林今雨突然感觉自己被从生死问题的死胡同里揪出来，放到了回忆问题的康庄大道上。
　　视频软件准备完毕，新娘因病而消瘦的脸出现在投影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