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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圣杯—侍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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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裴然回到宿舍,看到床铺和自己离开之前一样整洁干净,并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要不是那条有据可查的信息,裴然都怀疑那是下午自己出现的幻觉。
他看了眼正在打游戏的池被泽,几欲开口。
池被泽太菜,一局游戏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等复活,池被泽扫到好几次裴然看过来的眼神,然后在复活之后开了口:“展铭睡过了,他起来之后自己叠好的,我可没碰过你的床!”
“……咳……知道了。”
池被泽又在等复活了,他笑说:“接下来几天某些人的睡眠应该很好,但愿不会做C梦什么的……”
裴然翻了他一眼:“滚。”
他早早洗漱完躺进被窝里,周身萦绕着的满是展铭的气息,裴然心里被巨大的甜蜜填满,这是他近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幸福。
裴然确实做梦了,但梦到的是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父母还没有分开,他们带着他走在笑樱川的樱花树下,时光美好而安稳,他们抚摸他的发顶,亲吻他的额头……恍惚中裴然发现他们的脸越来越模糊,然后场景忽换,变成了笑樱川的另一边,漫天飞舞的樱花突然就变成了金黄的银杏叶,洋洋洒洒地尽数落在了一个人的身边,裴然就在一片落叶中看到了一张英俊深邃的脸。
剑眉星眸,嘴角上扬。
笑进了裴然压抑不安的心。
裴然情不自禁地向他走过去,可是无论裴然怎么走,都和那个人保持着不变的距离,就在裴然以为自己要累死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抓心挠肝的叫声,将他从梦里惊醒。
丧心病狂的鸡叫声响彻房间,也不知道池被泽从哪下载的铃声,这只鸡活像被人掐了鸡脖子一样,但是定闹钟的池被泽本人毫不为其所动,依然张着嘴在他的黑甜乡中。
康青和裴然还是和往常一样要把枕头砸过去,但是裴然准备扔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默默将枕头收回来,还好康青经验多扔的准,直直砸在了池被泽的脸上。
“啊!…啊…不要打脸!有话好说!!”池被泽垂死梦中惊坐起,随即摆了一套眼花缭乱的防卫动作,主要就是护头护裆。
康青咆哮:“赶紧把闹钟关了!吵死了!”
池被泽这才反应过来,把闹钟一关又重新躺平……五分钟后,那只鸡又被掐了脖子,“喔……喔……喔……”
康青和裴然大怒,把池被泽摁在床上打了一顿。
然后三人一起起床去吃早餐……
周末的时候,裴然一个人坐上了去郊区的车,这趟车一天只有四趟,终点站是无尘寺。
一般去游玩上香的就做到终点站,下了车再步行个几百米左右就是山门,但是如果心中有愿,就要提前三站下车,这站叫做叩愿站,从这站开始就要三步一叩的拜进寺庙。
之所以有这种传统,据说与无尘寺的建立有关。
具体年代已经不可考。传说是曾经有一个得道高僧路过村庄时在一个民家讨水喝,无意中看到这家五岁的孩童,当时高僧就跪在那个孩童面前,说他是佛祖的转世灵童。之后这个高僧便留在这个村庄的寺庙里, 收了这个孩子做弟子,除了亲传佛法以外,还带着他为村名治病,为穷苦人施粥。
弹指一瞬,那个走路不稳的孩童长成了一个白净俊美的少年,此时的他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少年高僧,他的身份也让他的父母及兄弟姐妹得到了村子里非同一般的待遇和尊崇。
一天,他的师父对他说:“你虽已通读佛法,但不入世又何谈出世,莲花座下没有人生之苦。”
于是少年高僧便披上袈裟,背上行囊入世了。
这一去便是许多年,乡音无改,世事却变了迁。
当这个少年再回来的时候,除了带着一身风尘,还带回了一个羞涩的女子。
少年高僧跪在他师父面前双手递上袈裟,而他的师父未说只言片语,也未收回他的袈裟,只是看他良久,少年在他师父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悲悯。
再后来,那个羞涩的女子失踪了。少年高僧翻遍了村庄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任何踪影。他跑回去质问他的师父,甚至要断绝师徒关系,而他的师父只是叹了口气念了声佛号。
少年搬回家以后,因挂念心上之人,故而时常能在井边看到那个女子模糊的身影,直到有一天,少年喝醉了,跌落井中,在冰凉阴暗的深井,他看到了梦中时常出现的清丽脸庞。
井水冰冷,女子的尸身一如生前。
少年彻底崩溃,他无法再接受自己的生身父母和至亲手足。
他将心爱之人的尸体葬在了广袤的草原,那里有一片连接了天地的花海,每年从早春开到了深秋,漫天遍野……
他的师父告诉过他,这种花叫娑萝,花意为接引魂灵前往极乐。
后来少年便离开了,历遍半生,晚年的时候自己带着信徒一砖一瓦的建立起了无尘寺,他在前往无尘寺的路上沿路种了数十里的娑萝,像是连接了尘世,又像是接引着亡灵。
无为尘土中,草草凋朱颜。①
少年成了老者,临终坐化在了寺院里的一片娑萝花中。
诸多受过恩惠的村民、信徒、修行者都前来吊唁,有愿者从娑萝花起始的地方三步一叩,希望用自己的虔诚感动高僧还有诸天神佛。颇为神奇的是,据说当时很多人叩拜许的愿都一一实现了,慢慢的就传到了现在。
不过百千年过去,当时起始的地方已经拆迁盖了消防局, 考虑到信仰因素,政府想了想还是给留了一段,但是觉得这么走上几天几夜可能会有安全隐患,所以大概测了个距,让许愿的跪完一天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怎么也得保证赶上最后一班回城的车啊。
政府实在是用心良苦。
不过据说无尘寺的叩愿确实很灵,主要就是平安和感情方面,发财什么的还是回去好好上班吧。
裴然在叩愿站下了车,第一班车很早,就他们零零星星地几个人,此时天光未现,空气中满是冰冷的水汽,然后裴然就在两边夹道的娑萝花中三步一叩,满脸虔诚。
愿他喜乐长安,健康顺遂。
愿他乘风破浪,皆得所愿。
愿他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
望他有良人相伴,共黄昏粥可暖……
当裴然虔诚的跪在大殿佛像前的时候,夕阳都快没入地平线了,他的手已经冻僵,膝盖估计全青了,所以起身的时候差点没能起来,还是一个僧人扶了他一下,那个僧人看着他磨出了水泡的手叹道:“施主一片诚心,不如过来求个平安符吧,开过光的。”
裴然:“……”
那个僧人带裴然到一处偏房里给他倒了杯茶:“施主求的是什么”
裴然敛眸:“平安喜乐。”
“为什么人求的?”
“心上人。”
僧人点了点头,念了声佛号。
“把他八字给我吧。”裴然把八字告诉了僧人,僧人写到纸上后顿了一下,裴然看到僧人对着八字皱了皱眉。
裴然:“怎么了?”
“这个八字的施主是男是女?”
“男。”
僧人沉吟片刻后说:“这个施主命中有一个劫数,唔……23岁左右的时候让他自己多注意下家人吧。”
裴然心里一沉:“什么劫数?”
“不知道。”
“那怎么化解?”
“不知道。”
“……大师,那您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僧人喝了口茶淡淡地说:“我又不是算命的,只能看出他的八字里有三颗凶星,不过都是应在那两年,过了就没事了。”
“然后呢?”
“没了。”说完拿着展铭的八字低头念起了经,然后把八字放进了一个平安福袋子里,递给裴然道,“让他挂在胸口就行,但是解不了那个劫,挂着玩吧。”
裴然接过平安福,这时一个僧人敲门进来:“主持,晚课要开始了。”
僧人答了一句:“来了!”
裴然:“您是主持?”
“不然呢,你以为什么人都有单独房间的么?”主持翻了个白眼道,然后又提醒裴然,“快回去吧,一会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
裴然回到宿舍洗完澡就发现两个膝盖全部青肿,手掌也有水泡,给池被泽和康青吓了一大跳,康青本来要背着他去医务室,被裴然严词拒绝,无奈就去医务室给他拿了药膏,池被泽帮他请了假。
池被泽:“你今天到底干嘛去了?弄得一身伤回来……”
康青:“是跟别人打架了么怎么也不给我们打电话!”
裴然笑了笑:“没有打架斗殴,就是一件私事而已。”
池被泽看着他青肿的双膝,低头想了一下,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指着裴然:“你不会是和……那个谁……那个啥……了吧?”
康青:“你怎么突然卡了?大脑404警告了?”
池被泽觉得这辈子也没法和康青调频到同一个频道。
裴然对于池被泽的胡思乱想十分无奈:“你脑子里能不能少放点片?”
池被泽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没放,智能的!”
休息了几天,手上和腿上的伤就好了大半,毕竟年轻,恢复的快。
在生日的前几天,展铭带裴然去了linx-x,这种地方都是刷脸进的,不是机器刷脸的那种。
“你好展少爷,你可好久没来了!”来人一身显眼的名牌,热情地跟展铭打招呼,然后看到了展铭身边的裴然,“这位是?”
“我朋友,学恺他们到了么?”展铭没什么表情地问道。
“到了,还是老位置,我带你们过去。”
展铭轻拍裴然的后背,语气带上了点温度:“学恺他们仨是我的发小,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高二,呵……可以说孽缘深厚。”
裴然点点头,突然道:“这种顶级夜店,展少爷都靠刷脸进,以前没少来吧?”
“……!没,都是托学恺他们的福!”
话音刚落,服务员就打开了一扇巨大的门,震天动地般的音乐声扑面而来。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这是裴然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他成长的前半程时光里,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坐在自己的书房学习,亦或是寒暑假自己出去旅行。
没有同学和他同行,因为别的家长不可能放心初中或高中这个年龄的孩子自己去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们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所以裴然都是自己背着行囊去一个又一个风景名胜,山水古迹。
但是夜店酒吧这些是裴然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展铭带着他先去了包厢,时间还早,楼下的舞池还没开始。
这个包厢大概有六十平,沙发上坐满了男男女女,展铭一进来,就有几个打扮的……额……非常潮的男生过来搂过展铭的脖子和他打闹起来。
“好啊你小子,最近叫了你多少次都不来,怎么突然从良了?”一个颇为帅气的男生和展铭边打闹边道。
“屁,我一直是良的,等一下,”展铭挣脱他们的钳制,拽着展铭的手腕拉到跟前,“介绍一下,这是裴然,我大学同学。”
然后转头又跟裴然介绍那几个跟他打闹的男生:“周学恺、柯灿、钱峻。你大概知道一下名字就行,记不住也没关系。”
柯灿:“兄弟,这话就足够今晚哥几个灌你了!”
“就是,灌他!”钱峻说完看着裴然顿了一下又道,“咦,我怎么觉得在哪见过你呢?”
“拉倒吧,就你那狗脑子能记住谁!来,展铭,来晚先自罚三杯,裴然也一样。”周学恺说着就把六个酒杯摆了一排,打开一瓶酒一排倒了过去。
展铭拦在裴然前面:“我可以喝,但裴然不行,他可是高材生,把你们几个卖了都赔不起。”
柯灿:“我去!你不是展铭吧?这货应该是冒充的!展铭您什么时候还关心过别人啊,我们谁没被你灌过啊你自己说!”
“行,看他是新朋友的份上,你替他喝!”钱峻煽风点火道。
裴然:“不用,我可以喝。”
“喝什么喝,给你一小杯坐旁边尝着玩去。”展铭仰头喝了半杯,把剩了小半杯的酒塞裴然手里。
他的那几个发小集体哑了声,但是面上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我去,什么情况?
是我想的那个情况么他妈竟然没打死他么!
“啊!我起来了,我想起来在哪见过你了!”钱峻没能同步其他两个人,指着裴然道。
裴然的笑意深了些,其实对这几个人裴然是有印象的。
当年在学校外办车展一样的几个人张狂桀骜。裴然当然记得,裴然还记得当时路过多看了几眼打闹的展铭他们,展铭却在那一刻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裴然和他四目相对,心“扑通扑通”狂跳许久,现在想来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钱峻接着说:“就在你高中学校门口!我当时还想,完了!展铭怕是要失去从小带到大的校草头衔了。”
周学恺:“但是我怎么记得你高三被全班孤立了?没听说你有关系不错的同学啊?”
“怎么着?关系好还得向几位打个书面报告么?”
“我们是关心你,看看你这是对开裆裤的情谊该有的态度么!来,再罚三杯!”柯灿说着又倒了三杯。
“我没穿过开裆裤,我小时候是穿的纸尿裤。”展铭纠正道
柯灿大手一挥,潇洒得不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纸尿裤的情谊也没什么差别!”
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情谊,谢谢!
周学恺:“那得和裴然喝一杯,原来咱们很早就认识了!这杯展铭不能替!”
裴然温柔地笑笑,接过酒喝了。
周学恺几个人特别有默契,一边钳制展铭,一边轮番过去和裴然喝,不过也还算是有分寸,只让裴然喝了几杯就放过了他。
这种地方在午夜凌晨才会真正进入高\\潮,展铭带着裴然去了楼下的舞池,舞台上有专门领舞的俊男美女,时不时的就和台下观众互动,可能裴然样貌实在太过出挑,所以不仅是领舞的老是和他互动,私底下已经过来十几拨要请裴然喝酒的,都被展铭一一挡了,其中甚至还有好几个男的。
展铭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他,暗暗道:长得实在太不让人放心了。
喝了几杯度数高的酒,裴然的脸有些热,他转头看了看一直在他身边的展铭,道:“没事,你不用管我,去跟学恺他们玩去吧!”
环境嘈杂,展铭根本听不清,他侧耳过去,提高声音道:“你说什么?”
裴然贴近他的耳朵,重复了一遍。
展铭听完,抬头在人群里梭巡了几次才看到那几个上蹿下跳的发小。
玩个锤子!学大猩猩么?
展铭也贴着裴然的耳朵道:“我陪着你,一会差不多你玩累了就回去。”
裴然听完就笑开了,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又像是终于被人放到了手心上。
他在一片醉生梦死的声色犬马里意外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余生安稳,原来都系在眼前人的身上。
只要你在身边,我就能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