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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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暮颜醒来的时候，风卓霁坐在他的边上。
风卓霁手里拿着一本书，在一片昏暗中翻动着。
“醒了？”风卓霁将手放在了暮颜的额头上。“现在肯和我说话了吗？”
暮颜一骨碌爬了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衫。
*刚落暮颜便一掌拍向了风卓霁。
暮颜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衣，甚至连裤子都换了一条。
风卓霁不慌不忙地躲开了。“晞月，你冷静点。”
“你冷静一个我看看啊！”
“我现在挺冷静的啊。”
“出去！”
“你先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就送你去轮回！”
“我就给你换了个衣服，我看你昨天晚上出了不少汗，感觉你会不舒服。其他什么都没做。”
“那我岂不是给你看了个干净？”
“大家都是男人，看一下，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
暮颜脸色发白，看上去很虚弱，却还是把到嘴的脏话咽了回去。
“还是老样子啊……阴盛阳衰，一万年了，你这身体还是半点不见好，反而是山河日下。”风卓霁合了书，没有看暮颜，语气露出了冷意。
“一万年？……我们……见过？”
“哈哈……哈哈哈哈”风卓霁突然疯了一般地笑起来，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悲凉不易察觉的哀戚。
“你忘了……你居然忘了……你……果然忘了？”
暮颜下意识地向被子里缩了缩，风卓霁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你躲我？你在躲我？！”风卓霁突然疯了一般死死地拽住了暮颜的手腕。
“嘶——”暮颜吃痛。风卓霁双目变得赤红，戾气从眉眼间缓缓泄出。
这是……暮颜心头一紧，凶相？！暮颜慌了神，以自己现在的样子，凶相毕露的神兽是绝对不可能匹敌的。
等等！凶相？！神兽怎么会有凶相！？
暮颜脑子里空白了一下。五凶之所以为凶，是因为五凶诞世只是所露皆为凶相，集乾坤阴晦一体。而神兽生来便是法相，集天地阳华。神兽居然有凶相，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你到底……是谁？”暮晞月有些惊疑。
“风卓霁，麒麟，神兽之首，无上之天尊……你喜欢哪种称号？”风卓霁的笑容可掬，眼神却透着嘲讽。
“神兽怎么会有凶相？你不可能……”
“思念成疾……我升入无色之境前堕道，故有凶相。”
“堕道？……这……这……”
“为了谁？你想问对吗？”
暮颜噤了声，风卓霁把他的心思摸透了，他忽然鼓起勇气去看风卓霁，风卓霁将凶相敛了，眉目间的戾气却没有散。
“为了我？”
“不……不是为了谁……我对不起你，那无色的道行，要来也无用。”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不会再钟情于有损于我之人。我确实不记得前尘往事，可看你反应，估计我们确确有伉俪情深之往事，可我断然不会无故离你。”暮颜将手挣脱，面容寂寂。
“风大人，都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头子了，你更年长于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何足挂齿？回头是岸，你身为五圣之首，纵使堕道，在修回去也不过百载。何苦折磨自己？”
“你忘了，所以你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些许伤人之话。晞月，我只恨当年我未能将你时时放在身边疼爱，才让你最终这么一走了之。是我负你，你怨我是情理之中，可是整整一万年了……还不够吗？我再难忍受了。”
“你这语气倒像是哄小媳妇，只可惜我是五凶，不是人间的小媳妇。”
“你是我家的小媳妇。”
“前妻，昨日风先生是这么说的，还有分别万载，不甚亲近。”
“后面是你自己加的，你又说了，我们伉俪情深，前妻是戏称，你当日走，休书都未修一封，我只当你置气，离家出走。我们当年拜过天地，是天地亲许的夫妻。不可说离就离的。”
暮颜怔住了，本以为是露水姻缘，逢场作戏。为何……会拜天地。
“想起来些了吗？当年拜完天地，我们在浮玉山完婚的。那夜洞房，我们喝了月老送的交杯酒，此生此世注定是相伴一生的。”
暮颜眼前有些迷蒙，影影绰绰有了红衣摇曳，自己手中抓着红绸，耳边礼乐升华，却独有声声银铃声清脆，勾人心弦。
又有一双温柔大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
“晞月，拜天地了。”那人声音温雅，有如清泉滋养他心。
于是两人携着手向朗朗乾坤拜了九拜。天上降下合欢花来，合欢花落了两人满身——天地做了证，一生一世一双人。
时过境迁，暮颜将往昔种种弃了个干干净净，风卓霁却还记得清清楚楚，暮颜心下突然软了，倒真的像是他始乱终弃一般。
“那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三哥说一万年前我自去奈何桥向孟婆乞了孟婆汤，又说我疯了般自剖了自己一魄，做何解？”
“孟婆汤？自剖一魄？怪不得身体每况愈下……傻瓜啊，罚我便好，你自己何苦如此为难自己？”风卓霁眼中是满满的怜惜，他又抬起手来想要抚一抚暮颜的脸颊。
暮颜却拍掉了他的手，“回答我，别岔开话题。”
“你那么想知道？”
“不是很想知道，如果你能就此消失的话，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那不可能。”
“别那么快否决，天尊大人，我是凶，你是圣，我们两个之间本身就门不当户不对吧。你要休书，我即刻写与你。至于拜天地的事情，我自会去找天地谢罪。剩下的事情您也不必……”
“我们两个，真要论起来，我休你比较正确。”
“都一样吧，都是男人。”
“你是我妻。”
“我没承认。”
“你以前很喜欢我这么在别人面前称呼你的。”
“一万年前的事情，老是提就没意思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刚刚拜天地的事情你想起来了？”
“我没说。”
风卓霁又笑起来，他喜欢暮颜这种有些窘迫的样子，他就是忍不住总想欺负欺负他的小媳妇，但是又怕欺负惨了小媳妇会跑。
“不逗你了，阿颜。你要是暂时不想原谅我，我可以等。反正这辈子都是遥遥无期的。等有一天，你心中芥蒂消失了，愿意回来让我护着你了，就好了。”
暮颜默不作声，任凭风卓霁吻了自己的唇。温暖的触感落在嘴唇上，温柔缱绻。
“阿颜，我既盼着你记起来，又怕你记起来了，我会再失去你一遍。所以你还是不要想起来了。我会让你再爱上我一次的，给我个机会好吗。”
暮颜看着风卓霁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是深深的眷恋与恳求。
真是见鬼，心如铁石的五凶梼杌居然是点了点头。
暮颜其实感觉得到，每一次风卓霁像刚才那样接触自己的时候，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会一阵一阵的疼痛起来。
他没去喝忘川水，而是去喝了孟婆汤，然后他又封了自己半数之上的道行，在凡间兜兜转转了千载，不过是为了忘却，不过是为了逃避。
既害怕记起，又害怕忘却，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害怕记起无非是因为伤了心，可这乾坤之大，能让他梼杌动真心的人又有几何？
凶兽神兽没有父母，都是生于天地之间，天地就是父母。
他和风卓霁已经到了拜天地的一步，又怎能是逢场作戏？
到底是他梼杌动了情，输不起，拒绝不了。
风卓霁满意地点点头，“日后每日来我这一趟，我帮你调和一□□内的阴阳之气，否则你这身子只怕还要坏下去。”
“我三哥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法子？”
“你三哥少药，这天地间极阳的东西几乎都是和我们神兽有关的东西。他舍不下脸来要，要治你的痼疾必然万难。”
“和你们神兽有关？”
“晞月要是好奇，我可让你先尝尝。”
“血？”
“还有别的。”风卓霁勾起眉眼笑了笑，暮颜突然懂了什么，脸刷的一下红了。
“龌龊。”
“晞月真是君子，我是小人，龌龊的很。”风卓霁调笑道。
“出去吧。”
“那以后一天一会？”
“看情况，我很忙。”
“忙什么？”
“忙着赚钱。”
“你要钱，我多的是，我养你便好。”
“我一个七尺男儿，要你养什么？”
“那你起码跟我说说你赚哪门子钱？”
“给人家看风水，兼职给当地政府部门当顾问。”
“风水顾问？”
“这地方的人相信因果报应之类的，而且这附近不干不净的东西是挺多的，当为民除害喽。”
“你不为祸人间，还为民除害？”
“我何时为祸人间过？你一个神兽，不知道梼杌只是掌杀伐之事，并不亲力亲为？”
“不逗你了，别累着自己就好。你要是不来找我，我找你也好。”
“你怎么找我？我现在在无色境界，你感知不到我。”
“脚抬起来。”
“干嘛？”暮颜一脸狐疑，却还是乖乖抬了脚。
风卓霁拿出了一条红色的脚链，脚链上坠了一枚银铃。银铃上的花纹很复杂，但却很好看。
风卓霁捧起暮颜的脚，轻轻抚着暮颜白皙的脚裸，抚得暮颜心头痒痒的。
“带不带啊？”
“你要带吗？没意见吗？”
“有意见，狗项圈一样，哪有给我这种七尺男儿带这种东西的？”
“好看啊，这东西称你。取了大时之山的银打的，上品。”
“上面雕的又是什么？”
“沙棠。”
“西山的？”
“嗯，你身体不好，这花寓意好，延福延寿。”风卓霁边说边给暮颜系。
系好后，暮颜轻轻晃了晃脚，那银铃声音清脆。
“什么都好，就是太聒噪。”
“我只愿你铃响时能常常想起我。凡人不是有种说法吗？叫一响，一想。”风卓霁将暮颜揽在怀中，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暮颜红了脸，又料定自己挣脱不了风卓霁的怀抱，便自暴自弃地任由他抱着。
良久，才说：“抱够了吧？松手，出去了。”
“依你。”
暮颜恢复了凡人的相貌，若无其事地出来了。
见乔家两兄弟与吴悔均站在院中。
“余链呢？”
“回去了，这也没他的事了。”
“确实如此，回头赏些东西，这些日子劳烦了。”
“颜，我多嘴一句，我昨夜占星，南方凶光乍现。你现了本相？”
“的确。”
“我还观到东方天边阴翳略遮祥瑞……这方院子里，可有堕道之人？”
“乔家的，纵使你是妖族无冕之王，也不能……”
“精卫，不必多言。”风卓霁制止了精卫。
“风寻，这算不打自招？”
“乔家的占星术果然厉害啊，不过能把所预示的东西推演出来的，只怕不是你乔咏。”风卓霁打了个响指，乔咏吃痛，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哥！”乔吟失色，反手甩开手中的画扇对准风卓霁。“风寻先生，确是我兄长不敬在先，可我兄长未行此等有伤体肤之事，您如今此般，休怪我不恤麒麟大人的体面。”
“乔家之所以能在妖族中屹立不倒，全因了这双窥天眼。”风卓霁浅笑怡人，捏住了画扇的扇骨“可据我所知到你们兄弟俩这一代更是非凡，远超了同族前辈。”
“晞月，这是为何？”
“风卓霁，你最好把施在乔咏眼睛上的咒缚解开。我的人，我自己管束，轮不到你。”暮颜右手食指戳在了风卓霁的喉结上，神情不悦。
风卓霁又打了个响指，乔咏依旧捂着眼。“晞月，何必因为这等小事动气？我不过是想让乔咏悠着点。窥天之眼是极伤身的。
“我的人，谁动都不行。懂？”
“老实说，乔家上一任有窥天眼的，是被女娲亲手处死的。知道为什么吗？”风卓霁微笑着，笑容却充满了阴暗。
“我三哥说，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所以啊，我想警告乔家两兄弟，不该他们插手的不要节外生枝。”
“我也说了，我的人，我自己管教。”
“你何必同我过不去，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可真是笑话，我堂堂太古五凶，竟不敌你？”
“梼杌大人身上现在估计只有一成功力吧。”
暮颜心中暗暗吃惊，看来他刻意的掩饰在风卓霁面前聊胜于无。
“风先生说的哪门子的笑话？暮某不明。”
“估计罢了，大人何必当真？”风卓霁笑了笑，煞有介事地摊了摊手。
“乔家两兄弟，长子有窥天眼，可族中公认的不世出的天才却是次子。当年妖族为了两兄弟谁能坐上妖族主位，闹得六界皆知。晞月当年可有见闻？”
“妖族是我座下庇佑之族，不牢挂心。”
“风先生，什么意思？乔吟是后辈，你们先圣之间打哑谜，我这种小精小怪实在是难以明白。”乔吟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我兄长担心我家大人的安危，开眼观天相，我又卜算一二，恰好算得大人曾经堕道之事，我兄长性情耿直，若是戳着先生的痛处，我这胞弟在此为他赔不是。但是先生对我兄长下此毒手，我是万万忍不得的。”
“小吟……别乱来。”乔咏喝止道
精卫手中已经拈起了一枚银针，吴悔侧身拦在精卫身前。
“都住手。”梼杌扫了一眼精卫，精卫突然感到一股凉意袭上心头，紧接着，一道无形的压力将她摁在原地，不得动弹。
吴悔应声下跪：“梼杌大人息怒，何必为了这种小事烦心？”随后吴悔又换了一副笑面。“精卫资历虽大，但是对于您来说不过也就是小孩，您和个年轻气盛的小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风先生若是不同我坐下的乔家兄弟一般见识，我倒也不必如此。还有啊吴悔，你如今签了我的契书，反帮着精卫讲话，几个意思？我最恨背叛。”
吴悔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暮颜。
“哼，胳膊肘往外拐，等会自己先去招摇山，找山神领罚，思过一周再回来。我的契约书可不是随便签的。还有乔咏乔吟，和吴悔一同领罚，风先生说你们节外生枝倒是没错，我手下不要自作主张，自作聪明的。”暮颜冷冷地说，一边又变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乔咏。
“你领罚前先歇息3日，每日3颗丹药，找如茵姑娘要去，责罚减半。”
“大人……我……”
“别这么看我，乔咏。我们两个的契约还有半年便到了，乔吟和你是同刻入我麾下的。你们兄弟二人是该回青丘山了，总赖着我也不是良策。”
“是我自作多情了，大人，罚过之后，我与乔吟回自行离开的。3000年，给您添麻烦了。”乔咏叩首三次，便消失了。
乔吟看着暮颜，欲言又止，却最终缄默不言，同样叩首，不过叩了九次。
“谢大人多年照拂，来日吟会送青丘最好的鲜果，到大人居所。”随后，乔吟也消失了。
吴悔也识趣地自己消失了。
“精卫姐姐，这五凶当真是怪异，竟把自己的帮手一个个亲手赶了去，这是作甚啊。”侯宵压低了声音。
“嘘——小声点，刚刚吓死我了。”
“精卫和侯宵，对吗？”暮颜突然说道，精卫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侯宵则是跌坐在地。
“行了，阿颜，你不喜欢吓唬小孩儿的。”风卓霁伸手揽住了暮颜的腰。“那么凶做什么呢？演戏也过了吧。我刚刚也只是代行天道之职，略施惩戒罢了，你分明知道的。”风卓霁搂着暮颜，下巴搁在暮颜的肩上。
“松手。”暮颜冷冷地说。
“方才屋内你可不是如此的，屋内还是软语温存的呢。”
“你不要信口开河，空口无凭毁我清誉，我何时软语温存了？”
“别害羞，你以前见过精卫的，我们两个还一起养过这小崽子，算我们两个半个闺女呢。你那时对精卫爱不释手的。”
“还有这等事情？”侯宵的世界观被刷新了，精卫也很震惊，但是先前看风卓霁对暮颜的态度，便已经知晓一二，不过没想到自己的猜测居然属实。可怜侯宵，毫不知情。精卫连忙把已经懵逼的侯宵拉到了一边。
“老大你和嫂子好好聊啊……别动手动脚啊，不然我替嫂子揍你！”说着便准备直接拖走侯宵。
“我说了，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什么！”精卫这次也懵逼了。
“这……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