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镜台》之墨

4、第三回 归途巧遇收顽徒 林间御敌英杰聚

　　中午上水镇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一个拐角处支着一个摊，竖着一块白布，写着“活神仙”几个字，摊上坐着一个留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此时正在跟一位老妇人滔滔不绝：“老人家，您找我算找对了，您家肯定是有什么脏东西，晚上专门出来骚扰您啊，所以害的您睡不好，腰酸背疼，老做噩梦。这样，我算过了，以我的道行可以应付她，您留下20两银子，我晚上就帮你去施法。”
　　“这样啊，可是，我只带了十两啊！”老妇人面露难色
　　“十两就十两先，等我做完法事再给我十两就好了。”
　　“哦.”那老妇人正欲掏银子，突然摊地下冒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大叫一声：”婆婆，等等！“把那两个人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小姑娘便叽里呱啦的说开了：
　　“婆婆，您除了睡不着做噩梦之外，是不是还心慌气短，多汗，健忘，如果没有猜错，还舌苔薄白，舌边有齿痕。”老妇人疑惑地伸了伸舌头，那小孩看了一眼，继续说：“婆婆，您听我说，只要去药材铺抓副药，包括党参，朱砂，茯苓，石菖蒲，远志，煎服即可。”
　　“小冤家，胡说什么，别捣乱，滚滚滚!”那活神仙气急败坏地拿手里的拂尘直要打那小孩子，小孩子一溜烟的跑到街对面去，一边扮鬼脸一边叫道：“婆婆，您不信我自己去药馆问问大夫！”
　　“你还叫！”说着，活神仙欲追出去打，小姑娘正想见好就收，往远处跑去，突然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人怀里。抬头一看，是一位儒雅书生一样打扮的男子，托起踉跄的她说：“小姑娘，你是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什么哪里学的? 我天生就会的。”说完就扭头跑开。这位书生并不是别人，正是从散关回山阴的白浚霖。
　　“少爷，你怎么了？”白浚霖边上站着一位青衫书童，约莫十岁，名叫小童。
　　“没什么。”白浚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道：“找个地方吃饭吧。”
　　“别跑！你给我站住，竟然又敢来偷东西！”白浚霖正和小童坐于客栈吃饭，突然有个人抓着他手臂叫道：“公子救命！”他转头一看，正是之前碰到过的那个小姑娘。
　　“看我今天不宰了你！”白俊霖循声望去，一个彪型大汉正凶神恶煞地拿着一根棍子要抡过来。
　　“住手，多少钱？”白浚霖冷冷道，还没等他开口，就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举在他面前：“够了吗？”
　　那彪形大汉一见到这么一大锭银子，眼睛都放光了，哪里还有心拿棍子，一把就扔在地上，抢过银子，生怕他这一秒就后悔的样子，说道：“公子够义气，我今天就饶了这小妮子。”
　　随即瞪了那小姑娘一眼道：“今天算你走运，看你以后敢不敢再偷我东西。”骂完就一边揣银子一边跑开了。
　　“多谢这位公子相救，其实，我只拿了他一个烧饼，你也给太多钱了啦！”小姑娘似乎还挺不高兴地样子。
　　“没有家吗？”
　　“没有，我，我爹和我娘……”
　　“不如今后就跟着我？”白浚霖还没有等她说完，就开口淡淡地说道。随即叫道：“小二，结账，再给我拿两个馒头。”说完便起身离开，小童负责把钱给了小二，又把那两个馒头递给还楞在那里的小姑娘，说道：“这个给你的，我少爷说让你跟着他，你就跟着他吧。”说完，也赶着白浚霖去了。
　　那小姑娘一手举着着一个馒头在眼前，自言自语道：“跟着他至少有馒头吃…...跟吧!”于是挥着两只馒头一边叫一边跑：“等等我，等等我！”
　　好不容易追上他们，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念念叨叨地问：“公，公子大哥哥，我叫秦叶，以后你就叫我叶儿好了。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好像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公子大哥哥，您是干什么的啊？怎么有那么多银子啊？公子大……”
　　“小童。”白浚霖忍无可忍。
　　小童拉住秦叶，小声告诫道：“我家少爷最怕人家吵了，你不要问这么多问题啦，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再都跟你说，明白吗？”
　　“哦！”秦叶扑闪了几下眼睛说：“那公子大哥哥，我吃馒头了！”
　　“以后叫我师傅。”白浚霖没有看她，似是自言自语。
　　“哦，公子大哥哥……师傅!”秦叶翻了下白眼，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叫小童。”小童和秦叶一起走在白浚霖后面，一行三人来到一家马房前面。小童跑进去很快就牵了两匹马出来。
　　“叶儿，会骑马吗？”小童问。
　　“不会。”秦叶从来都没有骑过马。
　　“我带你。”白浚霖丛小童手里接过缰绳，踩鞍上马之后，伸手说：“来。”
　　秦叶怯生生地将手递过去，白浚霖的手宽大结实而温暖，就像爹爹一样，让她有种安全感。她脚踩着马鞍，直觉手上一紧，顺势轻松上了马背，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骑马，虽然不是自己在挥鞭的，但是，已经足够让她兴奋了，挥着手大叫：“哇！好开心啊！是我第一次骑马啊！”
　　“抓好，走了！”白浚霖一扬马鞭，马儿嘶叫一声，便轻快地跑起来了。秦叶觉得自己突然从地狱到了天堂，而白浚霖就是一手拉他到美丽天堂的这个人。她紧紧抓着马鞍，白浚霖臂膀拦在她两边，他的胸贴着她的背，竟然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有种从来未有过的感觉强烈地冲击着她的整个神经，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情绪，总之，让她觉得整个周围的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骑着马，乘着风奔腾着，一条永远都不会有尽头的路，一直就这样跑下去……
　　天色黑将下来，白浚霖一行三个人在山林间的一条路上跑着，看来今天要赶夜路，不知道前面的村庄还有多远，一直都没有看到灯光。月色蔓延了整个林间小路，林间不时传来狼叫声，秦叶不自觉地把身子往白浚霖怀里缩了缩，10多岁的小姑娘，毕竟害怕。白浚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加快了马的速度。现在兵荒马乱，即使没有野兽，也难免有盗贼什么的出没于山林间。还是得尽快找个有人的村子，住上一宿，明早再赶路。
　　正思忖间，突然前面横出了一阵人马，七八人，月光照射到他们手里的刀上，泛着明晃晃的寒光。几个人勒着马，带头的那个叫道：“留下买路钱！”声音在山间回荡，先前的鸟兽所发出的声音似乎都被这一叫所震慑住一样，周围安静下来。
　　白浚霖勒住马，看来有点麻烦。
　　“师傅，怎么办？”秦叶小声问道。
　　“先看看。”白浚霖淡淡的说了句。
　　迟疑间，带头的那个已经冲到了白浚霖面前，借着月光瞧见了秦叶，奸笑道：“兄弟们，还有一个女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听得秦叶毛骨悚然，只使劲地往白浚霖怀里躲。
　　“银子给你，让我们三个走。”白浚霖知道他们的意思。
　　“银子自然是要给，不过……这个女人嘛也要留下！”那打头的一挥刀，闪过一片寒光，“要不，兄弟们就不客气了。”
　　“对对对，哈哈哈哈！”其他人一起起哄道。
　　白浚霖伸手一挥，只听“啊”地一声惨叫，打头的那个汉子突然从马上摔了下去，捂着眼睛大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众人一惊，都挥刀逼上前来，小童慌忙调转马头跟着白浚霖往回跑，虽然是六月天，秦叶却觉得风嗖嗖地有点做冷，后面的喊声越来越近。正紧张间，突然前面出现了三个人骑着马，秦叶也不管是谁，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有山贼，有山贼！”
　　只见其中一白衣人，从马背上跃起，一条白色的弧线搭着一阵清风划过白俊霖和秦叶的上空，白衣人已经飘然落在他们和山贼之间。那群山贼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急忙收马，其中一个大喊道：“你爷爷地给我少管闲事，乖乖让开！要不然，休怪老子们以多欺少！”
　　“哼！我只担心你们不够人来让本少爷练拳！”那白衣人开口轻蔑道。
　　“兄弟们，上！”那帮山贼一窝蜂似地涌过来，小童急着想挥手做什么，白浚霖抬手示意，小童便把手缩了回去。
　　只见那白衣人轻踏而起，半空中一招无影脚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山贼踢飞下马，自己则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再一拉缰绳，俯身捡起地上的刀，速度之快令其他山贼根本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出手的，白衣人将刀横在胸前道：“还有哪位想过来较量较量的？少爷我奉陪！”那些山贼一个个面面相嘘，其中一人大叫：“走！”于是，一众人调转马头，落荒而逃。
　　“好好好，精彩精彩！大侠好厉害！”秦叶一个劲地拍手称好。
　　白浚霖不得不拿手臂轻触以示意，秦叶会意的马上闭嘴。这个要自己叫他师傅的人现在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了，怎么也得学乖点，不能开罪他。
　　“在下白浚霖，多谢少侠相救！”
　　“白浚霖？！”白衣人惊叫道：“我，我啊，楚若水，记得不？楚若水啊！”
　　“哦！原来是楚公子，多谢相救！”白浚霖心里暗道：“世间真小！”
　　“不谢不谢，大家彼此彼此！”楚若水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位介绍道：“这位是慕容山庄的少二庄主慕容玖，那位是少二庄主的贴身保镖小桑。不知这两位是？”
　　楚若水有点好奇地盯着白浚霖怀里的那个小姑娘。天色晦暗，虽然单在月色下容貌不能清晰得辨认，却可以让人感觉到她生得娇俏玲珑。
　　“她是在下的顽徒秦叶。这是我的药童，小童。慕容兄有礼。”
　　“幸会幸会！”慕容玖拱手道：“不知几位要往哪里去？”
　　“我等正打算回老家山阴。”白浚霖道
　　“怎么你们也是去山阴吗？那正好同路了，我们一起吧。慕容兄不介意吧？”楚若水煞是热情的样子。
　　慕容玖笑笑道：“怎会？那现在就赶路吧，前面不远应该就有个村子，大家可以在那稍作休息。”慕容玖的笑在月光下面显得温润而迷离。
　　一行六人，五匹马，山间夜色中一路飞奔而去。寂静的林间或许是因为刚刚的那场打斗，鸟兽都害怕地隐匿起来，周围只有马蹄声和喝马声。他们行了将近有一个时辰，依然没有灯光，没有村落。此时秦叶靠着白浚霖，抵不住那周公的召唤，腾然间放松了捉着马鞍的手，幸好白浚霖的臂膀筐住了她。
　　“各位，要不我们就地休息一下吧。”白浚霖想这样下去不好赶路，就提议说道。
　　楚若水看了看秦叶，搭了个脑袋在白浚霖臂膀上，想来已经在睡梦中了，于是转头对慕容玖道：“慕容兄，要不就稍作休息，等天亮再启程吧？”
　　“也可。”说完，跃下马来，小桑已经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就近找了一棵树栓上。
　　“需要帮忙吗？”楚若水走到白浚霖边上，秦叶在睡梦中被唤了几声也没有醒，他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下马。
　　“哦，你帮我接着。”说着白浚霖将秦叶轻轻托起，交给了在马下的楚若水，楚若水这才看清楚她，破旧的衣裳裹着她那娇小的身子，清瘦的脸，小巧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呼吸均匀，睡得很安详，仿佛未曾经历过刚刚那惊险的一刻。楚若水小心地把她放在草地上。疼及了似地挥了挥她脸上方，似乎是想赶蚊子或者是一些小飞虫。
　　“楚兄，过来，喝点水。”慕容玖坐在一米开外灌木丛旁，面前一个火堆，动作还真快，这么快就燃起一堆火了。
　　楚若水走过去，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道：“谢谢。”就近坐在了慕容玖边上。抱着腿仰望着那黛色夜空，一轮明月挂在稀落的星空间，泛着皎洁的幽光，四周静静的，只有火堆发出的爆裂声和夏虫那一个频率的叫声。楚若水望了望不远处，靠在树上的白浚霖和小童，他们似乎很累了。边上，慕容玖和小桑正背靠背闭目养神。
　　“夏虫着夜吟，明月含烟行”
　　“慕容兄好雅兴！”楚若水望向他。
　　慕容玖长叹一口气道：“如此美景可惜呐！”
　　“慕容兄何来如此感叹？”楚若水问道。
　　“如果能无忧无虑地欣赏这个夜色该有多好！”慕容玖的脸在月色下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忧郁，楚若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忧郁情绪所笼罩，感到有点的不适应。他觉得忧郁可以出现在自己身上，出现在小桑身上，出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合该不能出现在这位上苍如此眷顾的慕容玖身上，打死她都理解不了。于是只能说：“慕容兄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赶路呢”说完自己挑了个平点的地方躺下来睡了。慕容玖抬头望着夜空，所有的人都以为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他要什么有什么，从来不需要为生活而担忧，对他宠爱有加的父母早就已经将他的人生道路铺平了。但是，有谁知道他对这些锦衣玉食的无奈，对不得不面对江湖纷争的无奈，因为爹爹说大哥要继承他的生意，而他慕容玖则需要延续他的江湖地位，他一直被这个无法拒绝的使命所困扰着，从小就被要求文韬武略无一不通，听多见多了江湖上的人事，他心底反而一直向往着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江湖，有的只是‘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朴实而宁静的田园生活，这个在他心底深处掩埋着的心愿，他是怎么也不敢对家人说出来的。
　　“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生在慕容家注定了他要在这个江湖的漩涡中沉浮。
　　突然，慕容玖听得一阵窸窣声，当即往边上的灌木一扯，挥手间一片树叶飞将出去，只听得“啪啪啪”几声，循声见得楚若水边上一条蛇，挣扎几下便不动了。楚若水惊觉起身，一见蛇惊便叫了一下，正欲跑开，就听得慕容玖悠悠的笑道：
　　“怎么楚兄怕蛇吗？放心，已经死了”
　　“死了？”楚若水这才将信将疑地仔细看着蛇确定一下，发现黄白相间的蛇身七寸处插了一片树叶，蛇头上微光闪动，定睛一看，却是一枚细弱发丝的银针。诧异间，只见得白俊霖正起身走来，边走边说道：
　　“待我先看看是什么蛇，兴许还可以做药。”
　　白浚霖边小心翼翼地随手捡起一根小树枝，拨弄了一下那条蛇，确定没有反应之后捏起它的七寸处道：
　　“蕲蛇，难得难得！”那情形如获至宝，对蛇巨怕的楚若水使劲地摇头苦笑。猛然想起来，那根针不就是平时大夫针灸时用的那种吗? 难道是他？楚若水想到这里定定地望着白浚霖，他正仔细地将蛇放进一个袋子里面，完全没有一丝异样。楚若水好生纳闷，直觉得他不是个简单的大夫。
　　“楚兄?”正纳闷间，听得慕容玖在后面唤他。
　　“什么？”楚若水回过神来，“慕容兄好功夫啊，又江湖救急了一回。”
　　“客气客气，倒是你没有吓着吧？”
　　“没有没有，小蛇而已嘛，我刚刚只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那就好，大家再休息一下，很快就天亮了，我们再启程，估计明日午时就可以到山阴了。”
　　楚若水这会哪里睡得着，一边是担心还有蛇一边是想着白浚霖，心里充满着疑问。所以，只能躺着愣愣地望着那黛色的苍穹，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