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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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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彪这一吓酒猛然醒了,嚷道:“这不关我的事,是那姓江的婆娘偷的。她先时就藏在这屋里。”
刘春生道:“你既知她藏在这里,为何不捉来见我?”咬牙道,“我千算万算,没想到家贼难防。你和李慕容里应外合,把那江冉冉拐到哪里去了?”赵大彪顿时血脉贲张,虎目含怒,只一挣,打翻了两个小厮,再一纵跳,便从众人的围堵中脱身出来,他大叫道:“不是我。”犹如一头困兽出笼,三步一拳、两步一脚的,把那刘春生的手下打得东倒西歪,他也不出逃,只奔后房而去。刘春生更急了。
刘咏玉彼时正和张大奶奶在屋里闲聊,正说的是赵大彪图谋不轨,窝藏脏物一事。忽然听见一阵大喊大叫,蓦地就撞见一个人来,却正是两眼血红,一脸怒气难抑的赵大彪,飞扑而来。丫环们哎哟一声,惊呼四散。张大奶奶也吓得钻桌子底下了去了。
赵大彪猿臂一舒,想来拿住刘咏玉,刘咏玉掷了一个花瓶,闪身避开。赵大彪将花瓶一格,只跌得粉碎。赵大彪一时气急难以说话,只指着她道:“好,好,好你个刘小姐,胆敢陷害于我?”
二人围着桌子直打转。刘春生拔了一把宝剑在手,从后追来,那一干差役也顾不得人家内院藏着女眷,一齐抢进来,要捉拿行凶的赵大彪。
且说这一闹,大事不妙。
赵大彪本是草莽豪客,一向杀人如麻,野性难驯。只因一时为躲官司,加上情丝牵绊,这才潜伏在这江南小镇之上。白日里他见刘咏玉不肯与他私奔,心下已然不乐。还指望晚上来个韩寿偷香,到时生米做成熟饭,不怕刘小姐天涯海角不随他去。却不想刘春生避席回到内院,张大奶奶将刘咏玉猜疑赵大彪的一番话,当做自家的发现,活灵活现地一说。好比火上浇油,惹得刘春生酒性大发。他虽好女色,自己家里的女人却最忌人家染指,更何况涉及胞妹,一时不作细想,翻脸无情。命人一搜,果真从赵大彪屋里的床顶子上搜出赃物来。
赵大彪见事情败露,又被江冉冉赃物构陷,有口难辩,于是故态复萌,辣手摧花。刘春生借着酒胆壮形,遇强而上。二人就在这厅堂之间打斗起来。一时赵大彪夺过了宝剑,杀伤众人,并从数十个家人之中将那刘咏玉一身挟起,展开八步赶蝉的绝技,登登登就上了高墙,众人莫奈之何,赵大彪哈哈大笑,转身就不见了。
这里众家人哭爹喊娘,有抱头的,有捧腿的,血染衣袍,好不伤感。张大奶奶见伤了刘春生,打碎了一地的家什器具,哭得更响。众公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赵大彪果然是个悍匪飞贼,一时酒意全消,胆战心惊。也顾不得安慰刘家妻小,只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挣扎着回到府衙报告了事情的原委,一时大家都知道刘家出了大盗,伤了人命。
官府立时就下了海捕的批文。将赵大彪、李慕容和江冉冉也画影图形,四处张贴开来。
话说李慕容携江冉冉回到家中,寡母和妻子孙氏都吃了一惊。
李母见儿子一夜未回,刘春生又领了公门中人前来搜捕,早就心惊肉跳,惶恐不安。好容易舍财免灾,把一干人等支吾过去。忽然看见李慕容安然回家,真如合浦珠还,喜从天降,不由得眉开眼笑。妻子孙氏却留心与他同回的江冉冉,虽然衣衫不洁,头发散乱,却看得出体态媚人,与其它女子格外不同。简直就是古人说的女无美恶,入宫见嫉。这孙氏以她女人的直觉,不免对江冉冉先就起了三分敌意。
李母听了李慕容简单介绍,知道就是儿子出五十银子搭救的那位姑娘。喜得先拉起江冉冉的手摹纱一回,又上下一看,笑道:“模样儿好,皮肤也细,就是一张天足,看来缺少调教。你既然是失群孤雁,往后就在我家安心住着,我必不亏了待了你。”
孙氏似有所不愿,含酸道:“太太虽然好心,只怕江小姐如今热孝在身,亲友还未得音信,人家也该着急了。”
李母一想也是,问江冉冉道:“你可有亲眷,都在哪里?”
江冉冉道:“多谢太太、奶奶收留。只是我母亲一病,我都记不真了。只听说是在京城。”
李母道:“可怜的孩子,么大点,能出过几回门儿?等你李哥哥空了,帮你细细搜求吧。先住下,换了孝服,也算是尽心了。到时自有你的去处。”吩咐媳妇,“大奶奶就去安排个房间吧。”
孙氏不敢有违,引江冉冉到内室沐浴更衣,换了装束。李慕容也自去洗浴。不多时又摆上饭来,一时吃了。却见来贵飞跑而来,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衙门又来人了。”
这一回不比从前,本县三班捕头,兵丁乡勇,气势汹汹,喝道前来。口里说了县官的晓谕,原来李慕容勾结江洋大盗赵大彪,挟持刘小姐,杀伤刘春生。协同盗妇江冉冉,打劫刘府一事案发了。
一时如晴天霹雳,不由分说,就查封了李家产业,把李家上下人等全部赶了出去。
李慕容和江冉冉因在后室,听了消息,各自跳窗而逃,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也亏了他们身手轻便,心思机警,那些捕快也没想到他二人胆敢回到家中。只顾着查抄家财,清点上下人等,假公济私地乱翻了一气。却不知走掉了李慕容和江冉冉。
好在天色擦黑,李慕容和江冉冉乘乱出了家门。全然未带一点行囊,真真是走了个空身。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程,李慕容冷汗沾衣,四肢酸软,还强挣着要跑。江冉冉高喊胃痛,跑不动了。李慕容只得停下来拉扯着她,二人不辩东西南北,只管去跑,好容易跑到一个江边,河风一吹,江冉冉头目森森然,甩开李慕容的手道:“算了,算了,要死就死在这里了。”
李慕容也倒在地上道:“蝼蚁尚且偷生,人怎么能做此短见之事?”
江冉冉喘息道:“我跑校运会三千米也没这么卖力过,今天已经是超强发挥了。”
李慕容道:“什么三千米,什么校运会?”
江冉冉道:“三千米跑是对身体非常有益的一项体育运动,但是如果不掌握一些技巧,可能会让身体处于极其疲惫的状态。我们现在就是啦。如果跑前做一些简单的热身操,就不会这么腿沉、胸闷、气喘了。”说时又拉李慕容,“起来啦,跑完千万不要马上停下休息,要再做做活动,使身体各部位慢慢放松下来才好。”
李慕容道:“什么活动?什么放松?我从小练五禽戏,八段锦的,现在只是呼吸略有不畅而已。”
江冉冉笑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有氧能力的训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长期刻苦的锻炼。”
李慕容拱手道:“罢罢罢。你饶了小生吧。我看是已跑出县城了,这苏河之上,晚了没有渡船,我们如今是‘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如果追兵一到,就是‘堕河而死,将奈公何’了。”
江冉冉摆手道:“废话少说。你会不会游泳啊?”
李慕容看看滚滚江水,黑沉沉望不着边际,愁眉道:“我李慕容居然落到如此田地,如今家业被抄,老母妻子俱不知下落,我纵然不死,也无颜去见江东父老。虞兮虞兮奈若何?”
江冉冉笑道:“不过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罢了,怎么就自比乌江楚霸王了?岂不闻‘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李慕容一愣道:“好诗,好一个‘不可沽名学霸王’。我李慕容也算是江南才俊,他日卷土重来未可知也。区区一条小河,哪里就能拦得住我?”说时追兵已至,李慕容慌忙跳入水中,奋力划水。江冉冉同时跃下,向河对面奋勇游去。
彼时,正值盛夏,河水还不算太凉。只是江冉冉勉强会几下蛙泳,而且平时只在游泳池里游过,从来没有下过河,却见李慕容在前面奋力挣扎,载沉载浮的,不像个会游泳的样子。心下着慌,也游得越发吃力。好在追兵未肯拼命,见他二人跳水而逃,也就观望一会,转身回去了。
人到江心,江冉冉气力已将用尽,浮起之时一看,哪里还有李慕容的身影,她叫一声李慕容,呛了一口水。再想呼叫,只觉咕噜咕噜地江水直灌进肚子,一刹时身体发沉,头脑一片空白,人事不知了。
话说李慕容本不善游泳,只因不甘在江冉冉面前示弱,不假多想直跳水中,一时浮了几下,就不行了,身子直往下坠。他心下发慌,拼命手刨脚蹬,又浮了上来,却不见江上还有人影,他哪知江冉冉也和他一样,此起彼伏的,彼此都错过了。
一时二人都溺了水。也是他们命不该绝,此时江上正有一只小船,饱饮风帆,飘然而至,船上只一个舟子,一个青衣小帽的书生。那书生长身玉立,正在船头看那山间明月,江上清风。脚下一张小案,放着杯盘墨盒,是在那里饮酒作诗,一眼望见江上两个人头浮浮沉沉,却是奇怪。那舟子目力也好,指着说:“殷公子你看,是两个人溺了水的模样?”
殷公子笑道:“都说我是夜游神,江中焉得更有这些人!”轻展双臂,猛然入水,只一捞就将李慕容救了上来。李慕容还未晕死,只指着江水说:“还有人,还有人。”那殷公子笑笑,再入江中将江冉冉捞了上来。舟子协同将他二人移入船舱,先将李慕容安置了,才发现江冉冉是个女人。那舟子缩手不干了,殷公子笑道:“事急从权,何必拘泥?”因向李慕容道:“此女与兄同坠江河,必定相识,如是亲眷,就请兄台动手施救如何?”李慕容摆手道:“我们坠河自有因原,但我与她非亲非故,不敢无礼。况我不懂救治之法,也无从下手。”
殷公子笑道:“那么,小生这厢有礼了。”向兀自晕迷的江冉冉拱拱手,让二人回避了。李慕容欲言又止,终究是捏着拳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