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黛】林小姐和汤姆同居的日子》Immortals

2、剪指甲

　　黛玉叫了几声“汤姆”，她发现黑猫对这个名字既熟悉又反感，具体表现在它每次听到“汤姆”都会下意识看向她，再迅速地貌似厌恶地扭头走开。

　　大约以前也有人叫它汤姆，又对它不好，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吧，黛玉看着它身上涂了药的伤口，一时怜惜起它来。

　　可惜这份怜惜并没有持续太久，还没到深夜就碎得彻底。

　　总的来说，同||居生活的第一个夜晚过得并不愉快。

　　凌晨时分，外头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世界伴着雨声沉沉入睡，黛玉也已经躺下。她有夜间失寐的习惯，逢此初秋夜雨之际，往常那些“那堪风雨助凄凉”的哀思愁情却没机会侵扰她，因为她的注意力正被汤姆如风般潇洒的跑酷声音牢牢吸引着。

　　“咣当——”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盆栽命丧猫爪。

　　“噔、噔、噔”健美的猫蹄此刻大概攀上了书柜。

　　“哗啦——”有些倒霉的书被它扒拉下去了。

　　养猫第一天，黛玉深刻认识到猫也是爱拆家的主儿。

　　“当——”一声清脆的琴音。

　　“汤姆！”黛玉终于受不了了，气呼呼地起身开门冲着书房的方向凶道。

　　就在黛玉打开卧室门的一刹那，一个矫健的黑影以光速冲了进来，仿佛刚刚所有的动静都只是为了闹她给它开门。

　　黛玉没好气地带上门，转身看见汤姆坐在自己枕头上打了个大大地哈欠。

　　这哪里是老天送来陪她的？分明是硬塞给她一个冤家。

　　“汤姆，你还没过洗澡，不可以在床上睡觉。”黛玉尝试和它理性沟通。

　　见它纹丝不动，黛玉也不和它废话，直接把它抱到一旁的懒人沙发上，想了想又给它盖上自己平日常用的小毛毯。

　　重新躺回床上后，大概是因为汤姆终于消停了令她倍感放松，黛玉很快就睡着了。

　　雨后清晨，窗帘缝中漏进一缕灰蒙蒙的光。

　　黛玉从挣扎中惊醒，她做噩梦了。梦里有个怪物牢牢地辖制住她，使她动弹不得、呼吸困难。

　　身体的感觉神经慢慢活跃，黛玉发现有些不对劲，确切的说是自己头顶长了只猫。

　　汤姆蜷着前爪趴睡着，头在枕头上，身子在枕头前方，弯在黛玉头顶的位置，尾巴挂在她脖子上，舒适地打着一连串小呼噜。

　　梦里辖制她的那个怪物找到了，黛玉起身看着汤姆扭曲的睡姿，嘴角微微上扬，虽然脾气有些大，睡着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不过自己好像落枕了，肩颈部位有些酸痛。

　　汤姆感受到她的动静，微微把眼睁开一条缝，红色的眼瞳略微翻下来觑了她一眼，又翻回去继续睡了，只留下眼白给黛玉。

　　好吧，收回刚刚那句话，睡着了也不可爱，黛玉想。

　　黛玉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便起床去洗漱。等她看到汤姆的跑酷现场时，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这大概就是随便捡猫的报应吧。接着，她以一种说不清的心情回了卧室，看到汤姆已经挪到她躺过的地方睡下，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把正酣睡的黑猫踹下了床。

　　措不及防的汤姆微不可闻地“呀”了一声，在地上翻滚完一圈才清醒一点，当即扬起爪子抓过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

　　好在黛玉灵巧地躲开了，没有被抓破皮。

　　汤姆见她躲开了，伸个懒腰轻蔑地看了黛玉一眼，挑衅似的在沙发边使劲儿磨几下爪子，跳到沙发上继续睡了。

　　“不管你喜欢什么名字，鉴于你的恶劣行径，你只能叫’汤姆’了。”黛玉反击。

　　沙发上的汤姆晃晃尾巴表示朕知道了。

　　黛玉气结，拿起手机更新了一条免费领养黑猫，附赠全套猫咪用品的朋友圈，过了一会儿想想觉得不妥，又删掉了。

　　就在黛玉认命地收拾盆栽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是鸳鸯的视频电话。

　　鸳鸯是黛玉外祖母的生活助理，恰巧看到黛玉刚才的朋友圈，知道老太太想念外孙女，就告诉了她这则消息，老太太听完赶忙让她拨了电话过来。

　　“丫头养猫了？”电话那头，老太太带着眼镜眯着眼看屏幕，鸳鸯在一旁笑着招了招手。

　　“是的，外祖母，昨天捡到一只小野猫。”黛玉说。

　　“野猫不亲人，没规矩，爪子又尖，身上又脏，怎么想起来养这玩意儿？”老太太听了直摇头，问道。

　　盯着手臂上三道还没结痂的伤，黛玉觉得老人家总结的一点都不错，就因为这猫，她昨天在医院挨了整整七针血清，后续还要再打两针。

　　黛玉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臂往后藏了藏，又把捡到汤姆的经过简要说了一下。

　　“听养猫的人说世上有猫缘，它一定是为了你专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鸳鸯笑着感叹。

　　说不定是上辈子结过仇特地寻来的，黛玉腹诽道。

　　“丫头，把它指甲剪了，别让它抓着你。”老太太不放心地叮嘱道。

　　“想给猫剪指甲也不难，妹妹只用夹子夹上它的后颈肉，凭他是什么猫，都能封印住。”手机里传来王熙凤的声音。

　　看着视频中王熙凤款步走向老太太，问候完老太太又俏皮的冲镜头眨眨眼，黛玉读懂了她的暗示，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谈话。

　　“有空多回来看看，老太太和我们都经常念着你呢。”王熙凤说道。

　　一句话把黛玉的眼圈儿说红了，诗人总是感性的，挂掉电话，黛玉一边哭一边收拾昨晚被打落的盆栽。

　　她就像这盆栽一样，曾经有个家，可这家碎了，剩下一株小草，放在哪儿都显得多余。这盆栽碎了还有她收拾，自己孤身一人，将来谁拾谁收？

　　泪珠儿滴落在小草的叶子上，顺着根茎流下去，湿润了小草脚下的土壤。黛玉正沉溺在这些悲伤中，汤姆突然跳到她怀里，打断了她的情绪。

　　猫确实是有灵性的吧，黛玉泪眼婆娑地看着汤姆，还没等开口说什么，她就看到汤姆灵活地奔向厨房，烦躁地在厨房门口来回绕圈，并不时看看她是否过来了。

　　哦，这该死的猫饿了。

　　买回来的猫粮和猫罐头就在那儿，昨晚汤姆勉强吃几口就不吃了，现在在厨房门口明显是在暗示自己给它做饭。黛玉一时间哭笑不得，她没感觉到汤姆哪里喜欢她，相反，猫精汤姆可能只是挑中了自己当它的仆人。

　　黛玉嫌弃地看了它一眼，把冰箱里全部的鸡胸肉翻出来给它煮了猫饭，肉量不够还得给他加个鸡蛋。

　　真难伺候啊，黛玉想。她一点也不想平白无故多个“主子”，猫咪不能惯着，得让它意识到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想到这，黛玉放下手中切肉的刀，瞪着汤姆，教训道：“爱抓人的习惯不好，要改。”

　　汤姆盯着她手底下的那块鸡肉。

　　“挑食的猫咪伤口好的慢。”

　　汤姆盯着她手底下的那块鸡肉。

　　“猫咪不可以进厨房。”

　　汤姆盯着她手底下的那块鸡肉。

　　言语教育失败。

　　“那就剪完趾甲再吃饭吧。”黛玉拿出了粉嫩嫩的猫咪专用趾甲剪。

　　“别怕，不疼，我会轻轻的。”黛玉一脸“温柔”地看着汤姆。

　　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开始了。

　　黛玉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给它打针需要三个男护士按住。

　　汤姆的力气大得吓人。刚被抱到腿上，黛玉拿着趾甲剪的手还没靠近，它就开始疯狂扭动，挣脱之后奔向厨房的鸡胸肉。

　　黛玉那点点力气根本抱不住它。她感受到了汤姆对她的蔑视——那只嚣张的猫甚至没有躲起来，而是明目张胆地叼着鸡肉跳到餐桌上来了。

　　猫不琢，不成器。

　　黛玉想起刚才王熙凤的话，依言找来夹子，趁着汤姆专心撕扯鸡肉的功夫，迅速夹住汤姆的后颈。有那么一瞬间，黛玉觉得那双透着犀利的猫眼中闪现出了一丝丝疑惑。

　　她毫不犹豫地抱起汤姆，捏住左前爪，飞快地剪掉了第一个趾甲尖尖。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而，天不遂人愿，汤姆显然已经突破了后颈肉给它带来的“封印”。

　　目光慢吞吞地从手里那撮被揪下来的猫毛挪腾到猫脸上，黛玉发誓她从这猫精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意。

　　肉也不要了，汤姆再次挣脱黛玉，开始带着夹子在屋里狂奔。黛玉怕夹子夹久了使它前颈的伤口再次裂开，当即放下东西去追它。

　　追逐战整整持续了五分钟，黛玉终于凭借对地理环境的熟悉把汤姆堵在了卧室角落，拿下了它后颈那个□□的夹子。

　　她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放任汤姆继续在屋里鬼窜。黛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只猫被迫进行障碍跑。

　　“如何给猫咪剪趾甲”，她拿起手机开始搜索学习。

　　黛玉看到了王熙凤说的“夹住猫咪后颈肉”的说法。原来只有小时候受到过猫妈妈照顾的猫咪们才会有“命运的后颈肉”，过早独立自强的小野猫不会受这种控制。

　　看来汤姆的身世颇为坎坷。

　　难怪这么凶巴巴的。失去了庇护的流浪猫，自然是颠沛流离，无处存身，倘若遇到好心人倒罢了，若是遇到个待它不好的人，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黛玉突然觉得汤姆那些嚣张又凶狠的行为其实都可以理解，在那边不也总有人私下里说她目中无人、尖酸刻薄吗？有些感受大概只有没家的孩子才会懂吧。

　　既然已经决定领养，当然得好好照顾它。黛玉又自顾自心疼起汤姆，下定决心要给它一个温暖的家。

　　汤姆躲了半天见黛玉没有动静，迈着猫步轻飘飘地走过来，在她对面优雅地坐下，直勾勾地盯着她。

　　懂了，这猫确实饿坏了，黛玉看见汤姆这副模样儿，想起来它从昨天到现在还没有好好吃过饭。

　　当猫奴黛玉把猫饭成品给它端出来时，恰好撞见汤姆跳上桌偷喝她杯子里的水。

　　看来昨天抢走的那个已经被它弃用了。

　　四目相对，汤姆十分从容老练。它一边谨慎地提防着她一边大胆地行动。

　　好好照顾它很重要，好好教育它也很重要，黛玉如是想。

　　于是她好脾气地把汤姆抱到它自己的饭碗前，收了桌上的杯子拿去清理。

　　埋头吃饭的汤姆没有发现放在一边的趾甲剪也被黛玉悄悄装在了身上。

　　一直折腾到现在，汤姆大概累坏了，吃完饭后简单的视察了一圈，又迈着优雅的猫步溜回沙发上睡觉去了。

　　黛玉收拾完汤姆留下的烂摊子，回来看见它已经四肢舒张、肚皮贴着沙发靠背睡成了一个猫条，嘴角上翘，看上去相当放松，美中不足的是猫条下面压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黛玉在它一旁坐下，轻轻揉了揉它的后脑勺，莞尔一笑，柔声说道：“放轻松，在家里你可以放下防备。”

　　熟睡的汤姆异常乖巧。它张牙舞爪的时候，硬邦邦的、尖利的趾甲能让每个试图靠近它的人都带上伤，现在它睡着了，那些尖利的趾甲也藏了起来，只剩下软乎乎的肉垫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外面。

　　黛玉捏着汤姆的肉垫，动作轻柔地把那些过于尖利的趾甲一个一个全部剪掉了。

　　临近中午，汤姆终于醒了。

　　它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跳下沙发，习惯性地在沙发边磨爪子，但爪感不太对，爪子前头秃秃的，抓起东西似乎很钝。

　　黛玉听见动静从书房过来拯救沙发。

　　气急败坏地汤姆粗着嗓子从喉咙里翻滚出一阵低沉的威胁。

　　嗯，生气了，非常生气，但像这样气出狗叫的猫，黛玉还是第一次见。

　　盯着她的那双红眼睛好像更红了，“那你一个人在家冷静一会儿，我出门去买点东西哈。”直觉告诉黛玉应该出门避一避。恰好冰箱快空了，她打算出门给汤姆买点新鲜的鸡胸肉。

　　在超市的宠物用品区，黛玉偶遇了一个同样养猫的女生。听说黛玉收养了一只受伤的黑猫，小姐姐热心地给出了不少建议。

　　“记得把伊丽莎白圈带牢，猫咪大都喜欢舔舐伤口，放任这种行为容易引起伤口感染。”女生说道。

　　黛玉回忆了一下，她似乎还没见过汤姆舔毛。

　　“猫砂最好用细一些的膨润土，爪感比较好，也少一些粉尘。”

　　暂时也还没见到汤姆用猫厕所。

　　听说黛玉也喜欢养些花花草草，女生又说道：“种点猫草吧，猫咪主要通过舔毛自我清洁，吃点猫草能帮它吐出在胃中结成团的毛球。如果没有猫草，家里其它的盆栽可能会遭殃，而且那些盆栽的叶子被吃进去可能对猫咪身体有不良影响。”

　　除了昨晚打碎的那盆，她也没见到汤姆吃什么植物。

　　这真的是猫吗？难道它其实已经修炼成精了？黛玉把汤姆的行为和自己的疑惑告诉了女生。

　　“不用担心，一些猫咪到了新环境会有轻微的应激表现，比如不吃不喝或者不用厕所，过几天它适应了就好了，”女生安慰到。

　　“对了，小公猫都是越养越粘人的嗲精哦~”

　　黛玉想了想自家汤姆的跋扈样儿。

　　嗲嗲的、粘人的汤姆······她想象不出来。

　　到家之后，黛玉发现汤姆果然已经冷静下来了。

　　它正趴在茶几上等她，看到她来了开心地冲过来蹭了蹭她的腿。

　　黛玉也很高兴，立刻放下东西，抱起汤姆给它顺了顺毛。有个小生命一直在等自己回家，这种感觉真好。

　　愉悦的感受大约持续了十分钟，终结于黛玉去阳台侍弄花草的那一刻。

　　盆栽们几乎全军覆没，形容惨烈。

　　“天杀的！汤姆——”黛玉发出了有史以来自己所能发出的最高分贝的声音。

　　床上的黑猫正在黛玉新换下来的衣服里撒欢，听到黛玉叫它，十分得意地晃了晃尾巴。它的心情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