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门邪道》俯首江山臣

3、初修

　　“纪临栏，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今天是开始灵修的日子，再不起床错过讲学，先生如果告诉爹爹，你腿就别想要了。”带着与少年不大相符的沉稳的声音传来，纪临栏知道，这是他胞兄纪行舟。他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上头，不清不楚地嘟囔：“爹是‘灵修阁’阁主，就算不去听讲学，纪伯伯也会单独给我们讲的，怕什么？我昨晚去镇上游玩听曲，又喝了点酒，现在头还痛着呢。好哥哥让我睡一会吧。”
　　“灵修阁”是正道学术第一家，门人虽高手众多，但因为涉猎广兼以学术传播为主，很少有修为登峰造极的，尽管如此，名门高手大多曾经师从“灵修阁”，因而德高望重，在正道饱受赞誉。“灵修阁”每年会在三月广收学徒兼容并蓄，而各名门正派的年轻弟子则在十三岁左右的年纪，被师门送到此开始学习灵修。
　　如今正是今年“灵修阁”开始讲学的日子，纪临栏却死死地赖在了床塌上，被自己的哥哥好说歹说拉起来洗漱前往“阅世堂”。一进去，却发现其他门派弟子早早已经到了，讲学先生——纪行舟和纪临栏的伯父纪尊忱——手持三尺戒鞭，胡子已经白了却精神矍铄，狠狠瞪了他们两兄弟一眼，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纪行舟、纪临栏，你们两可知道‘灵修阁’讲学规矩？”
　　整个“阅世堂”的名门大家的弟子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身上，还有低笑声传来。“纪老先生，你们这‘灵修阁’开设讲学，天下正道大派心怀崇敬前来听学，但是你们‘灵修阁’自家弟子却在第一天就迟到，这可不能说不知道规矩吧……”议论中心蓝衣身影站起，白玉牡丹镯被自己用手指转着玩，似笑非笑地说：“不知先生是何处罚？”
　　“是我们错了，行舟、临栏听学迟到，希望各位同学谅解，也请先生责罚。”纪行舟规规矩矩地作了一揖，恭身弯腰，谦卑自省的样子。他们本就生的好看，再加一身白衣，彬彬有礼，尽管是十六岁的少年，却隐隐有谪仙风范，旁人很难再起责罚之心。但是虽然一母同胞，两兄弟相貌相似，纪临栏表现却截然不同，身上白衣红纹，一双桃花眼中满是轻狂桀骜，按住了哥哥拉着他的手，对着站起来的身影冷哼一声：“花驰意，怎么处罚那是先生的事，你在这煽风点火什么？”
　　“够了！纪临栏！你本就迟到在先，当着这么多同修的面还与人针锋相对，无半点谦卑之心，这么多年《礼书》都白读了！”纪尊忱气得吹胡子瞪眼，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再这样下去你跟魔教宵小有何区别？睚眦必报小鸡肚肠，入了那‘不归崖’魔修罢了！”
　　纪临栏看着伯伯的胡须一翘一翘的，跟花驰意的那点不快瞬间就消失了，转而起了顽劣之心：“纪先生，您也一把年纪了，按理说这个不用我教您呀。我虽未开始灵修，但也知道灵修和魔修只是修炼方式不同，并无人品高下好坏之分，只因那魔修的心法‘衍血还魂’须燃烧自身血气，刚猛霸道有损人伦，修炼者才被称为魔教的。您语气这般不屑，好像那‘不归崖’什么人都收似的，也不想想我这般天资，真的去了人家还未必要呢！”
　　纪尊忱刚才只是翘起胡子，听了这番话，脸色都开始泛青：“你这孽障！正邪不两立！魔教人作恶多端，向我正道大家俯首多年，你却自贬身价在此胡言乱语，只怕‘灵修阁’百年基业都得毁在你手里！你给我滚！”
　　纪临栏俏皮地吹了个口哨，跟哥哥眨了眨眼，转身就出了“阅世堂”，却在那一瞬间无意间瞥见一个身影。
　　那人十六岁的年纪，一身墨色劲装，和几个同修一起坐在窗边，本来只是静静地翻书阅读，好像周围的纷争吵闹都与己无关，但就在纪临栏出门的一瞬间抬头看着他，与年纪不相符的深邃直直地望进纪临栏的眼底，像在思考什么。
　　纪临栏的心在碰到那眼神的一瞬间似乎有些发热，但他实在无暇多想，吊儿郎当地就大步子跨出了“阅世堂”。
　　纪临栏这个人，酒量不行，但为了附庸风雅总称自己为酒客，经常小酌几杯。纪行舟对自己弟弟再了解不过，修习一结束便在“灵修阁”的酒室找到了他：“临栏，明天你可切勿再迟到惹伯伯生气了。我们现在修习的都是灵修的基础心法‘混沌归元’和‘衍血还魂’不同，最是讲究基础踏实，你再这样下去，我怕真的担不起‘灵修阁’百年名声。”纪行舟轻轻扶了扶他，怕他肩膀硌着酒架疼了。纪临栏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不是有哥你吗？你勤奋努力，爹对你寄予了厚望，将来反正也肯定是你当掌门的。到时候哥哥保护我，我就一辈子喝喝酒听听曲，什么烦恼都没有，快活似神仙。”纪行舟听了这话，无奈地扯了扯他的耳朵：“你就比我晚了一会儿从娘胎里出来，还真要我宠着你一辈子。”
　　纪临栏蹭了蹭纪行舟的胸口：“那可不。”说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哥，今天在‘阅世堂’有一个人我似乎以前从未见过，穿着墨色衣服，坐在窗口，顶了一张寒冬腊月的脸的那个人，你有印象吗？”
　　纪行舟很快了然：“他叫李思桃，是江南李家的小公子，和几个堂兄一起来求学的。这江南李家我也没听说过，但他们说是从商为主，这一代才想来灵修的，可能是个小家族。”纪临栏倒是对这李家没什么兴趣，反而对他的名字更惊讶：“他的名字为什么像个小姑娘？明明长得挺俊的。”他小声嘟囔了一声：“该不会是个化名来耍我们灵修阁的吧。”纪行舟回答道：“要来我们灵修阁修习也是经过重重筛选考量的，哪有这么容易蒙混过关，人家名字你都管。而且就算是化名，那也跟我们无关了。反而值得关注的是这个李思桃灵修基础很扎实，伯伯说他是极有天赋成为正道灵修下一代的翘楚的。”
　　纪临栏不屑地撇撇嘴：“得了吧，老头说话就不靠谱。‘混沌归元’以养生修性为主，正道人修习无非是求个得道；‘衍血还魂’燃烧自身血气快速获得力量，但太过刚猛有损自身，大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活的不长久，所以认为修习者是邪道。但正邪哪是修习心法能区分的？我看那个花驰意就邪的很。所以什么正道灵修翘楚，我看老头八成是走眼的。”
　　“行了，你这话被伯伯听到就不只是被赶出学堂了，你肯定要吃鞭子。”
　　“我只说给哥哥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