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可纪事》苏沐言

3、PART.3

　　当学生的人都知道星期日的美好，但也不得不接受紧接着来临的星期一的苦闷。
　　刚刚被闹钟扰醒美梦的洛可可也深知其味，因而油然而生一股强烈地想要化身为女侠剿灭一切中国教育恶势力的冲动。
　　不过冲动归冲动，现实却是必须要面对的。
　　可可长叹一口气，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

　　洛可可是走读生，最大的好处是由于父母经常不在家所带来的绝对的自由，与之相对的是每天为了从家到学校的脚程必须要爬起得比住宿生还早。
　　好动的弟弟是早早就奔去学校了，懒猫一样的她则是硬生生地拖到了最后一秒。
　　处理好上学前的一切事务的可可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地打开门准备去赶公交，但是她也没有想到门外竟会停着一辆十分眼熟的跑车，而车里的男人正微笑地向她招手。

　　秦、可、凡。

　　洛可可心中默念，兴味盎然。缓步踏下台阶，脚下的细跟凉拖配合着在大理石表面敲击出清脆的音色，行动间是猫一般的慵懒与优雅。
　　她的脸上盈着名门淑媛般的微笑，而那抹谦和有礼却在靠近车门时化为一汪促狭的笑意，狐狸般的捉摸不定。
　　“你，”手指划过车沿，可可迎上那个男人的目光，问道，“又是来，做什么坏事的呢？”

　　“去上班啊，但是我看顺时间又顺路，就顺便送你去学校喽。”秦可凡四两拨千斤，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又低头看看表，“快上车吧。”
　　玩也玩够了，洛可可也没有装客气的欲望，说了一句“那真是麻烦你了。”然后就拉开车门坐上去，忽略，抑或是刻意忽略了身旁男子温润目光中涌动的征服欲。
　　而秦可凡则不失优雅地迅速发动了车子，驶向前方。

　　A大校园门口人群熙熙攘攘，三五成群而混迹在人潮里的安宁在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马路对面正从蓝色跑车里走下来的洛可可，看着她又转过头去和车里的男人说笑了几句，然后挥手告别，缓缓向马路这边的学校走来。而那个男人一直看着她走到校门口，才似乎是心满意足地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安宁当然认识这个男人是谁，因此而更加绝望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可可走进学校，连动也不想动。
　　一个半月的恋情，还没到两个月的恋情，甚至，不太算是恋情的恋情。应该是时候要结束了吧。安宁这样逼迫自己冷静地想着。再纠缠下去，只怕是对谁都没有好处，只怕自己会更放不开。
　　所以，所以……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安宁长舒一口气，大步迈进校门。
　　所以放弃吧，安宁。无论对你对她都好。
　　她对自己如是说。

　　于是在之后的日子，洛可可的世界里，安宁逐渐消失了。
　　其实他们本来最大的交集也就是可可一直在听的美术史课了，而实际上安宁并不需要去听那节课，那只是她用来接近可可的媒介。
　　所以当她单方面的放弃了这个媒介时，就等于是放弃了这段感情，至于上学放学，只要回复到自己本来的习惯，两人也就完全交叉而过了。

　　洛可可明白安宁的用意。她在感叹安宁的敏感之余，也不由得承认，这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她并无意去挽留这段感情，也不奢望安宁能够宽宏大度到仍与她做亲密无间的好朋友。这样的和平结束是她喜欢的方式，吵破脸的狼狈，相信她与安宁都不愿意面对。
　　安宁一定会怪我吧。洛可可这样想着，然后用自己的好人缘赢来了另一位愿意帮自己占座位的女伴，当然，那只是一位普通的好朋友。
　　洛可可也许会在日后怀念安宁这个曾经亲密的女孩，但是凡事有得必有失，她并不强求。

　　一段恋情的结束往往是另一段恋情的开始。
　　因而毫无悬念的，秦可凡和洛可可理所当然的愈走愈近。
　　秦可凡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懂得把握细节对于女孩子的吸引力，恰到好处的浪漫，举手投足间的高品位，他有办法让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酝酿着一股奇妙的氛围。当然，这还远远不够，足够的耐心与体贴也是非常必要的。
　　不失适宜的顺路接送。偶或几次烛光晚宴。不会显低档却又不是高档到让人难以消受的礼物。真诚的短信和电话通信。
　　秦可凡以一种极其优雅的攻势挤进了洛可可的世界。

　　可可全然享受着这种似乎是羡煞旁人的待遇，甚至期待着能就此俘获一场美丽爱情。
　　女孩子无论如何都是渴望爱情的，天性使之然也。无可奈何，荷尔蒙素的气味太过诱惑，而我们的鼻子太灵了。

　　今天洛可可接受秦可凡的邀请去影城看电影。
　　秦可凡显然要比可可来得早得多，所以她一眼望过去，正看到秦可凡怀抱着两大桶爆米花和可乐，有点发愣地看着门口的模样，竟是说不出的可爱。她的心情却不由得好起来。
　　有一点心动。可可乱糟糟的想着，顺便偷笑，然后拉过向她打着招呼的秦可凡向检票口走去。

　　电影的名字叫《如果-爱》，算是聚集了一派名演员的名作。
　　在黑暗中画面像是流水一样轻轻碾过脑海，有一种奇妙的穿透力。
　　可可只觉得悲伤，莫名其妙的越看越悲伤，金城武沉重却又不堪一击的报复，周迅的苦苦挣扎，以及张学友的可悲爱恋，在戏剧里的戏剧里交织成巨大绵延的画卷，好似光耀绮丽，却处处渲染着无力的苍白色。
　　下意识地用手去拭泪，但是眼睛却是异常干燥的，可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放下了手。

　　爱情究竟是什么？
　　刹那间一见钟情。朝暮间日久生情。征服欲。挑战感。感激。愧疚。无数复杂情绪交织而成的情感。这些都是爱么？
　　她不知道答案，甚至怀疑答案是否存在。

　　可可的视线好似不经意地轻轻飘过身旁的男子，秦可凡那几乎溶解在黑暗中的头发遮住了耳部轮廓，露出了几近完美的下颌线。
　　那样的弧线好似多么脆弱，其实却并不然吧。
　　他早已阅尽千帆。
　　可可这样想着，却还是顺着秦可凡搂着她的臂膀，慢慢靠过去，然后用眼角瞄到男子因此而勾起的嘴角。
　　他怀里的温度浸没了可可，传遍身体却还是在心门前止了步。

　　不愿全情投入。不能全情投入。
　　他并不是我想要的那杯茶。
　　可是我，有些寂寞了。

　　好像有什么已经发生，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就像糖果融化在水里，就像香气弥漫于风中。
　　变化披着隐身衣暗自涌流，在你还未察觉之时悄悄腐蚀过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