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Par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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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妹妹乘坐的吉普车在奇普赛德街的车流中慢吞吞挪动的时候，她马上在包里手忙脚乱地找起新买的化妆盒。
有天，她想起自己用的还是一年前参加律师协会晚宴时购买的灰色眼影和睫毛膏后，吃午饭的时候边很快去了一趟盖比赛尔商场。她没时间试用，便告诉柜面营业员不管什么东西她都买下，只要她觉得自己适用就行，动作要快。
前台小姐似乎很热情，她一样样商品解释给自己听，“你还真有点……苍白。”我压根儿没听进去，当时我正在电话里和王总说乌克兰石油合同的事情。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记得尤其清晰，她坚持要我买一样叫做“古铜粉扑”的东西，她说真能让我变得容光焕发，看上去不至于那么憔悴。
“妹妹，想不到你还真有这种玩意儿。我曾经和盖特打赌，说你肯定不会用的……”任沛扭过头看着妹妹像舞刀弄枪，“不过你显然不怎么擅长驾驭它们。”他轻笑道。
妹妹一手拿一大小粉扑，开始往脸颊和额头上扑好多粉。然后，她朝镜子里看了看，竟然憋不住想笑：我的脸在镜子里冲着我笑，她泛着亮得刺眼的金光，看上去滑稽透顶。
“是不怎么好用。至少比草拟合同要难得多。”妹妹一边回答，一边取出棉纸把古铜色的粉霜擦掉，直到让自己的脸又重新露出白里透灰的肌肤。
她的意思是，她在笑谁呢？一位大城市的律师自大学告别旅行之后三年没度过假，自然不会有古铜色的皮肤。然后扭头也去看看任沛——
她平衡了。
接着又把视线投向镜子，她还记得，当时给自己化妆的女孩一个劲儿说眼睛下的黑眼圈太厉害了。
然而现在看看，确实是有。
问题是，如果她的眼睛下面没有黑眼圈的话，说不定就要被事务所解雇了。
妹妹解开扎头发的橡皮筋，飞快地梳了梳头，再飞快地盘起来。
妹妹的头发从来没有让她自豪和快乐过，深棕色，不长不短，不卷不直。妹妹一直很想把头发染成金棕色，但她不认为母亲会原谅她。
她一向穿的是黑色套装。她母亲在她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七套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套装，所以自己也就从来没有打破这个习惯。身上唯一有色彩的是包，包是红色的。
其实那也是妈妈送的，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至少……她原来给自己是黑色的。可是在回家的路上，在橱窗里看见只红包，就心血来潮把它换掉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他们停在马克西姆餐厅外，领班和司机前后走过来，领班是个小个子，整整比妹妹矮了六英寸，他殷切地把他们领到角落的一张空桌边，妹妹轻轻地坐进羊皮沙发。
任沛把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露出他引以为傲的身材。
此时领班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妹妹顿时醒悟，然后在包里想要掏出小费，但任沛显然不会愿意出来“约会”，还需要女士付钱。
领班收下小费以后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妹妹和任沛都一脸费解，“温庭尼小姐，这是坦尼森夫人吩咐我们交给您的，祝你们用餐愉快。”
妹妹接过卡片，上面金光闪闪，很显然不是母亲自己挑的。因为她不喜欢金灿灿的东西。
亲爱的妹妹，祝你二十六岁生日快乐。希望你的梦想将至。
PS：你的账单我已经付过了。
坦尼森.南施
任沛似乎突然惊觉过来，一把夺取卡片，“那个小领班刚刚说是坦尼森夫人——”然后惊恐地看着妹妹“坦尼森.南施！真的是她！”
妹妹拿着菜单，若无其事地回答道“那是我母亲。”
任沛大大吸进一口气，“真有你的，妹妹——”然后抓住卡片手舞足蹈，“你的母亲竟然是坦尼森.南施。那个在华尔街杰出的理财高级律师。十年前当了法官，去年得了法务女性奖。我记得她还有个儿子，噢，天啊！丹尼尔，坦尼森.丹尼尔！三十六岁，惠斯顿公司的投资部负责人。去年的《理财周刊》选他为伦敦最佳投资人之一。那是你哥哥？噢！哥哥……”
“嗨！”妹妹冲走过来的服务生笑了笑，“请给我来杯伏特加杜松子鸡尾酒和马提尼酒。”
妹妹常常来马克西姆餐厅，总喝伏特加杜松子鸡尾酒，她不知道任沛最近喝什么，但他不会拒绝马提尼酒的。
服务生点了点头走开。妹妹抖开餐巾，四下看了看其他客人。马克西姆是家挺新潮的餐厅，清一色鸡翅木地板、木质餐桌、灯光柔和浪漫。这儿很受律师欢迎，母亲也常来这儿。
“嘿！林妹妹，”任沛显然对妹妹的不专心很不满意，“我说你母亲和哥哥是纯正的英国人，你不会是私生女吧？”
妹妹扫了扫菜单，觉得饿极，“我母亲如你所见。打消她搞婚外情的念头吧。她结过四次婚，我和我的两个哥哥都没有直属血缘关系，两个哥哥跟随母亲的姓氏，我的父亲是她现任的丈夫。而且我必须重申一点，我，也是纯正的英国人。”然后翻了一页菜单，“你觉得配鹰嘴豆泥的羊肉，肥鹅肝和巧克力橙蛋奶酥好不好？”
任沛也放下妹妹的卡片，招了招服务生，“我觉得配餐厅自制的两份果冻，我们的生日晚宴会更愉快。”然后又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口。
妹妹顺手也把菜单交到服务生手上，然后收起卡片道“我真名叫温庭尼.佩图拉。因家父不谙中文，所以我的小名，叫林妹妹。”
先前点的伏特加杜松子鸡尾酒和马提尼酒已经上来了，妹妹和任沛多次共餐，得出的结论就是——
任沛只要开喝葡萄酒，就觉得自己有义务让酒瓶见底。
“温庭尼小姐？”妹妹抬头看见领班，他拿着部手机，“这儿有条留言，你妈妈还在法院。”
妹妹应了一声，她还幻想着母亲是否会在生日卡片的惊喜之后来陪她共进晚餐，不过她没法抱怨。因为多次这样了。
“她那儿电话没挂。我想您是否需要讲几句？……喂？”他再对着电话说，坦尼森夫人的女儿在这儿。妹妹能够看见任沛眼里闪过一丝怜悯的神情。
“妹妹？”妹妹耳边响起沉稳清晰地说话声，“亲爱的，今晚我恐怕没法来了。”
“你真的来不了吗？就连……喝杯酒都不行吗？”她的办公室就在林肯旅馆区，打车过来只要五分钟。
“根本来不了。现在有个很大的案子，明天要出庭——不是，给我另一个文件夹。”她对办公室另一个人说了一句。“我想你还没得到晋升合伙人的消息吧。”
“还没有。”
“我听说你的陈述报告很不错，这个月你工作多少小时？”
“嗯……也许是四百七十多个……”
“够了吗？妹妹，你可是不愿被别人超过的。很长时间以来你的工作目标就是要晋升成为合伙人。”妹妹能够听见她在那边用钢笔敲话筒，“年轻的律师都会追上来。处在你这样的职位，有的人很容易就会止步不前。”
“四百多个小时已经相当多了……”妹妹试着解释，“和其他人比——”
“你只能够比其他人更好！”她的声音打断了妹妹，就像上法庭那样。“我现在也很忙，我听说合伙人的消息在明天就会出来，祝你幸运。明天晚上一起到马克西姆吃顿晚餐吧，把丹尼尔叫上。他从新加坡回来了。”然后久久的嘟声没能够唤回妹妹。
“佩图拉？”
妹妹困惑地从电话上抬起头，看见一个留着漂亮金色长发、穿着粉蓝色套装的女孩往桌上这边走来。她拿着一只扎着蝴蝶结的礼品篮，笑得很灿烂。
“我是凯瑟琳，坦尼森先生的私人助理。”妹妹立马想起给丹尼尔办公室打电话时听过这个声音，“恐怕今晚他来不了了，不过在新加坡买了一些生日礼物回来——他还在电话上向您问好……”
妹妹看着她又把一只亮着的手机递过来。妹妹困惑不解地把电话放到另一只耳朵边上，“嗨！妹妹。”传来丹尼尔一本正经，慢条斯理的声音，“听着，亲爱的。我忙得不可开交，我刚从新加坡回来…….不过我想妈妈会来给你共度晚餐的，过得开心。好吗？”
妹妹深深吸进一口气。“好的！我们会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愉快。“妈妈说，明晚一起到马克西姆吃饭。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吧，妈妈都能够抽出时间。”
“嗯，明晚八点有空。我想你明天就能够宣布消息吧，祝你幸运。”
“我已经给你的账上汇了点钱，去买点好东西，别让我再十年如一日看着你那七套黑色套装了。我还让凯瑟琳给你带了些巧克力，”他自豪地加了一句，“我可是自己挑的。”
妹妹看着凯瑟琳带来的礼品篮。着哪是巧克力啊，简直就像肥皂。
“真的很漂亮，丹尼尔。非常感谢。”
突然身后传来合唱歌，妹妹扭头看见领班捧着一个焦糖蛋糕走来，上面用巧克力写着“妹妹，生日快乐”，后面跟着三个服务生，都在齐声唱着歌。
过了一会儿，凯瑟琳也尴尬地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服务生把碟子放在妹妹面前，可她手里拿满了电话。
“我替你拿。”凯瑟琳想要把丹尼尔的电话拿过去。妹妹尴尬地摇摇头，然后指着话筒说，“他在唱。”
“妹妹？”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在吗？”
“我只是……他们在唱生日歌……”
妹妹把电话都放在桌上，这就是我的家庭生日聚会。
两部手机。
妹妹能看见人们都朝歌声这边望过来，妹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一些，可脸颊发烫，觉得很尴尬。
妹妹花了半个钟头，挂了两部手机，归还各主，还把唱歌戏班打发走才软软地坐在沙发上。
然后才愕然发现任沛还镇定自若地坐在对面。
老天！
“我终于平衡了。妹妹，原来坦尼森夫人的女儿也不是这么好做的。”任沛的眼里有丝丝的怜悯，“不过，至少，有我陪你共度晚餐。不算太差吧？”
妹妹看着任沛殷切地切着蛋糕，觉得眼睛有点湿润。
是啊。
不算太差。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Part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