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幻》小星报废

3、第三章

　　京城，皇都最富庶的地方。街上有叫嚷声从远处传来，却隔绝在有淡淡檀香的屋中。碧瓦朱檐，富丽堂皇，一派有序模样。这是一间贵女的闺房，看起来既温馨又甜蜜，充满少女涉世未深而懵懂的气息。

　　妆台前有名贵的首饰，软桌上放精致的面霜口脂，瓷瓶插一株将枯的桃枝。有骄阳照上纸糊的窗，镀上一层暖光。这暖光却传递不了温暖给屋中的人。
　　家丁们悄声谈话，不时换一批驻守的人。
　　“小姐小姐，老爷特地差人从山间寻得了双面桃花。红白相称着，好看的紧。刚折的花儿啊最是娇艳，小姐您最爱花了，且让奴进去将这桃花给您赏玩，您快开门呀。”

　　声音来自门外一个翠色衣裙打扮的侍女，侍女眉头蹙着，不自觉微晃桃枝，有晶莹的露珠顺花瓣滑进瓶中。

　　不过一墙之隔，阳光照射不到的门内，慕容妍萱的泪花也无声滑落衣襟。她空有大把眼泪，现实是眼泪流的再多，也不能改变她将来的命运。她明白这个道理，安稳的生活可遇不可求，她明白这个道理，生错了人家不如早投胎。

　　因为慕容家嫡长女的头衔，她自幼不能玩耍，不能像寻常人家同长辈嬉闹，不能出错，要礼仪识大体，端庄而温顺。慕容端作为父亲无疑是偏爱的，偏爱着续弦生的孩子，分不给她一分青睐。府中下人说，续弦夫人原本被养在庄子里，是妾被抬了位分，与母亲做平妻。后来母亲去了，便改叫成了续弦，知道此的不少下人都被发卖了。慕容妍萱只知道这个夫人得罪不起，同时父亲是深爱这位夫人的。她长得不像父亲，应当是更像母亲的。
　　她学琴棋书画，诵女德女诫，练织衣绣线，希望她孺慕的父亲一句夸赞，可守着她的只是院里的红墙青砖。十岁那年，只记得那时盛夏，伴她左右的乳娘不见了，那是她身边母亲留给她最后一个嬷嬷，此后身边来去之人再不见亲近。她缩居闺阁之中，只说是钻研技艺。再后来长公主赏菊夜宴，她弹一曲梅川名动京城。

　　她十四岁那年，外祖家不日便要举家远迁，她第一次央求父亲，希望能去外祖家进一次孝，最后伴祖父左右。父亲没有拒绝她，给她尝了自由的滋味。她于祖父家因生母早逝原本的关系淡薄，可在相处的半月余，她真正感受到关爱，感受到属于亲眷的疼惜。她知道了女子可以读春秋、孟子，知道了一些国事、民间趣事。她与外祖相见恨晚，祖父见她聪慧，便交她药理，识草药。临别又赠她书册数余本。
　　尝了什么是甜，便察觉味苦，得了暖阳便知冷暖，不爱你对其千万般祈求亦是无用，慕容妍萱熄了感念父爱之心，只求各自安好。
　　先母在世时，父亲还未得丞相之位，是皇商苏氏接济才得以发迹，两家人立了字据，若二人腹中子嗣皆为男娃或女娃，便是手足至亲，若是男娃和女娃则定娃娃亲，做一辈子夫妻。她自幼早慧，便以书中教诲视其为未来夫婿，但她着实不知门第改变后，原本天地同鉴的婚契也成儿戏。京中似也无人知晓苏氏小子与她的婚约。十五及笄，收到的鲜花绸缎可以装满库房。然她空闺三载，父亲一句你是慕容家的长女，亲事为父自会操办。
　　像是一个巴掌，扇醒了久梦中的她。母早逝，外祖不在左右，慕容妍萱的婚嫁之事只听其父一人言，她只能麻木。民间世人做皮影子戏法，便是以布片裁出小人形貌，以木棍驱之，她便像这皮影子，看自己一辈子无法掌控的命运。可凭什么一辈子都无法自己掌控，为自己而活呢，就算死也不会有人记住。
　　她很羡慕江湖侠客的肆意洒脱，却被名不副实的“相门嫡女”之称锁在权利的泥沼。

　　这些年朝廷动乱，新帝登基。一切都由帝师掌握，父亲是帝师的党派，对其鞍前马后、唯命是从。她这个不被偏疼的女儿，在这场政局变动里，实在是枚趁手的棋子。
　　玖玲郡主下落不明，为表求和的诚意，我最是适合和亲的人选。

　　侍女似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见作答，只得离开。
　　见没了动静，慕容妍萱拿手绢拭去泪水，低语几句。可笑这诺大的慕容府，竟连能交心之人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