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转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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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陈释杉是真的觉得，原来，书上真有大道。
在鬼谷的日子里，陈释杉除了打桩打谱，读书学习，雷打不动的就是每日正午黄昏为老人做上一顿饭。老人除了偶尔与陈释杉下两三局棋似乎并不刻意去教徒儿什么，万事万物都让其自己体会，倒是做菜做饭提点颇多，如何控制火候，如何把握生熟，条条框框，特别仔细。老人说：“做饭做人其实差不了多少，与人交谈，拿捏火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点虽然市侩，但人活一世，只要做好这点，想来这一世就不太会吃多少亏。”接着，老人又道：“以你根骨，我本来也不用说太多，你自己体悟的会比别人说的有效很多，当然，如何做人，这点才是我要教给你的。立言立德，言行你自己琢磨，这立德你若学会，便可出谷，入世。”
陈释杉作揖离去。接着，鬼谷内来了一位女子，鬼谷也就热闹了起来。
她是最晚拜入鬼谷的，也在她敬拜师茶的时候，老爷子发话再不收徒。
“鬼谷与四有缘，恩师收了四位弟子，老先生收了张苏孙庞四位弟子，到了我这儿，也是到四为止。”但也只有师徒二人醉酒时，老人会不设防地告诉陈释杉，其实他是将陈释杉当作最后一位闭门弟子看待的，只是这女孩的音容相貌像极了当年那位消失不见的西施。
小师妹的加入，让整个鬼谷更加热闹。老头儿对这个小师妹格外的宠爱，事事亲为，哪怕是小师妹捉弄老爷子，老爷子也丝毫不会生气。小师妹最喜欢的就是趁着老人睡觉将老人的胡子打结，再之后就是捉弄在看书的陈释杉。小师妹一入门学得就是轻功，老爷子疼爱，更是倾囊相授，完全与教陈释杉不同，没有所谓的自己领悟。手把手的教，再加上小妮子天资聪慧，不用半天便熟练起来。
每每都是陈释杉看着书，冷不丁一大盆水从头而降，等陈释杉转过头去拿罪魁祸首，便不见踪影，只留下满屋子的笑声，陈释杉是既生气又无奈，不过再如何，都改变不了陈释杉对小师妹的喜爱。
那种喜爱，一见钟情。陈释杉以为，真正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是一见钟情才对，不是因为相濡以沫才会喜欢上一个人，而是因为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才会相濡以沫。小师妹只有在吃到陈释杉的饭菜的时候才会显得文静，大多时候都是魔王姿态。小打小闹能增进情感，但过了那个度可能会适得其反，好在，小妮子对此间拿捏掌握的恰到好处。往后的日子，除了看书学识，似乎多了一丝欢乐。
小妮子喜欢花草，陈释杉闲暇便会编个花环放在丫头的头上；小妮子怕黑，陈释杉便千辛万苦找到夜明珠，串成链子方便丫头随身携带。老人喜欢叫小妮子爱徒，而陈释杉则喜欢叫她丫头，永远长不大的丫头。
入夜，打雷刮风，大雨倾盆。陈释杉跟往常一般，在屋里点着灯烛，熬夜看书。没有敲门声，门打开了，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抬头看了眼进来的姑娘，便低头继续看书，没好气道：“丫头，说了多少次了，以后进我房门要先敲门。”
见着小师妹没答话，陈释杉接着道：“不过还好，这次没用轻功悄悄进来捉弄我，也算你有进步了。”
还是没有应答。陈释杉抬起来，看着神色并不自然的小师妹，陈释杉赶忙跑到她跟前，急切道：“怎么了丫头？是不是病了？让我看看。”说着，陈释杉就将手心贴向小师妹的额头。
“十三，我......我怕。”
“怎么了？你捉弄先生，被先生责骂了？”
“不是，师父才不舍得责骂我呢，我......”
见着小师妹支支吾吾，陈释杉焦急道：“那你怕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出头。”
“我......”
忽的，一道惊雷，吓得小师妹跳到陈释杉身上。
这一幕也同样吓到了陈释杉，只是惊吓过后的陈释杉哈哈大笑，竟觉得这样的小师妹有些可爱，与原来的大魔王形象完全不一样。
雷过。看着哈哈大笑的陈释杉，小师妹又羞又恼，用手用力掐着陈释杉腰上的肉。
“啊......你真掐啊。”陈释杉面露痛苦之色。
“谁让你笑我来着。”看着陈释杉的样子，小师妹洋洋得意道。
过了一会，小师妹道：“十三，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当然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两床被子，我只是怕......我一个人不敢睡。”
“那也不行。”
“哎哟，师兄~~”小师妹撒娇道。
陈释杉最吃不住小师妹这一套，无奈也只能搬出一套新的被褥，为小师妹铺床。
这一夜，陈释杉通宵看书，而小师妹，却是迎来了在鬼谷睡得最踏实的一个夜晚。
四年日子，说过就过了。这天清晨，老人唤来陈释杉，手谈一局后，道：“十三啊，炼体炼心你皆已过关，如此，老夫给你上这最后一课。”
陈释杉作揖，道：“弟子聆听教诲。”
“来，十三，何为盛世。”
陈释杉稍微犹豫，在思索这突如其来的问题。
老人又道：“这个问题我不仅仅是问过你，你前面的两位师兄我也问过。想听听他们的答案么？”
“朝令夕改，法治混乱，朝□□败，经济萧条，民不聊生；道德沦丧，公信力丧失，举国上下追求金钱物质享受，追求淫、赌等低级趣味；内有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外则天灾人祸不断，国民怨声载道。此乱世也，盛世则为不乱世。这是你大师兄所言。”
“师兄大才，弟子叹服。”
“法治严明，经济繁荣，民生安定，民族凝聚力强；士子思想活跃，文化昌盛，国民安居乐业；军力强大，贸易繁荣，番邦臣服。这是你二师兄所言。”
陈释杉陷入沉思。
“现在说说你的看法。”
“弟子愚钝，请先生指教。”
“何为“盛世”？“至圣”孔子没有讲过，“亚圣”孟子也没有讲过，因为他们都是乱世中人，他们都没有经历过“盛世”，不知道“盛世”是个什么样子。上古时期尧舜盛世，夏朝的少康中兴，商朝的武丁中兴，西周的成康之治，西汉的文景之治、武帝盛世、昭宣中兴，东汉的光武中兴，我想说的意思是，盛世所在，一个贤明的君主必不可少，但是如何让盛世长久才是关键。我不想让盛世只是昙花一现。”
老人看了看弟子，见其沉思，便接着道，“你大师兄，二师兄所言都太过玄乎，都是虚的，法制严明，那你就去条条框框的列出来啊；军力强大，那你去带一支战无不胜的队伍出来啊。盛世，没那么多讲究，这盛世啊，就是百姓能一直一直安居乐业。不需要家家户户都万贯家财，不需要天下无丐。只要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那便是乐世，盛世。”
陈释杉再次作揖。“先生，这天下盛世必当如你所愿。”
“家贫思贤妻，乱世思贤相！家富想美妻，盛世想良才！十三，你二位师兄我皆以向你言明，你大师兄善谋，谋人谋己谋心，你二师兄善兵，善武，弓马娴熟，带兵之才不下兵圣韩信，倘若入世，不管结局如何，切莫忘记本门门规。良才还是贤相就看你们自己造化吧。”老人挥手，转身而去，没有离别的不舍，也没有所谓牵肠。
陈释杉离去了，他知道某个角落，有人个在偷偷抹眼泪。
前方，轮回，转世。
......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陈释杉喜欢这个世界，兄弟姐妹八十一人，还有一位大长老，在这里，陈释杉体会到了更多的亲情。说来也巧，八十一位兄弟，从小到大排，陈释杉排行十三，所以也叫陈释杉。从陈释杉睁眼到现在已经十个年头了。这十年里，陈释杉在鬼谷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出现在脑中，到陈释杉十岁整那一日，前世的所有以及鬼谷所学才算全部记起。
也在陈释杉十岁生日后的第二天，大长老把陈释杉叫到了宗祠。
“十三，知道这是何地吗？”大长老问道。
陈释杉摇了摇头。
大长老接着道：“此地名为扶桑。”
“扶桑？那不是离中原很远？”
“哦？十三你知道扶桑？”
陈释杉点头，不语。
大长老大笑，道：“隐王所料不差，陈氏当兴啊。”
“十三愚钝，不知晓大长老所言。”
大长老笑着，没有往日的严肃，道：“十三，去将你所有兄弟姊妹叫往祠堂，有些事，是时候要说与你们听了。”
陈释杉听后，行礼便离开了祠堂。
一刻钟后，八十一人集中在祠堂上，密密麻麻。
“你们可知我陈氏一族从何而来？”大长老道。
众人皆摇头。
“四百年前，我族隐王率领民众反抗秦之暴君，功败垂成之际却被车夫临门倒戈，后兵败，陈氏一族举族迁移至此地，扶桑。”
人群中，一人出声，道：“不知先祖名讳。”
“隐王陈胜。”
不知晓陈胜的人没有反应，但通读史书的人此时却倒吸一口凉气。
大长老接着道：“先祖曾言，四百年后，我族会出现一人，复兴陈氏一族。十年前，那人出生，资质平平，性子顽劣，老夫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希望，老夫常常在想，是不是先祖预言出了些许差错。十年光景，三千六百多日，看着这小子一点一点的成长，似乎，这希望的种子越来越大，慢慢发芽，料想不日便可成为参天大树。哈哈哈。”
大长老说话时，就有不少人把眼光落在正好十岁的陈释杉身上，到大长老说完，陈释杉周围一圈再无一人，所有人均是让出了身位。
“都言三岁看老，现在回想起三岁时的十三，与常人无异，不曾想，到今日，老夫看到的却是我陈氏一族无限光明的未来。”
陈释杉听闻，赶紧跪下，道：“十三何德何能，不堪大长老厚望。”
大长老笑眯了眼。看着跪下的陈释杉道：“十三啊，也不是老夫说希望在你身上，是先祖隐王所言。为人子孙自当以先人所训为最大。记住了，不是老夫说你行，是隐王说的。”接着，大长老看向众人。“我族来到这扶桑，名为迁族，实为发配，四百年里几任大长老均是休养生息，隐忍不发，为的就是今日的到来。我族准备了四百年，从今日起，我族要付诸行动，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复兴我陈氏。”
言罢，大长老转身，对着陈氏祠堂上所有的灵牌，跪下，磕头，道：“愿先祖佑我陈氏。”
众人复议。“愿先祖佑我陈氏。”
大长老起身，道：“即日起，陈释杉便是我陈氏一族的族长，忤逆族长者，族规处置。”
“谨遵大长老指令，谨遵族长指令。”
“没事便都下去吧，族长留下，老夫再与你说道一二。”
所有人退下的时候，陈舞八经过陈释杉边上时，在他耳边俏皮道：“小不点儿也当上族长啦。大姐以后的日子还要族长多多关照才是。”
陈释杉笑笑，便随着大长老进了内堂。
“十三，也别太有压力，各位先祖四百年的准备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慢慢来便好。”
“十三明白。”
“重返中原最大的麻烦还是扶桑岛上的守秦人，他们皆是当年随徐福东渡扶桑的一百对童男童女的后人，铲除掉他们，整个扶桑岛便是我们陈家说了算。你还有四年时间，说短不短，慢慢准备吧。”
陈释杉点头，道：“十三知晓。”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话毕，陈释杉施礼告退。
陈释杉站在祠堂门口，回想起以前种种。小时候，大长老对每一个人都是和颜悦色，唯独对自己万分严厉，那时的陈释杉不通事故，只是在心里不停咒骂大长老，现在想想，也真是难为了老人家一片心思。
小时候的陈释杉特别喜欢吃糖，尤其是糖葫芦，但小时候大长老严厉，没有给陈释杉过多的钱来买糖葫芦吃。陈释杉每次上街市听到小贩的叫唤，都驻足不前。
“大长老，大长老，十三，十三想要钱。”
大长老看着眼前丁点大的小孩，拉着自己的裤脚，道：“你要钱做甚？”
“十三想练字，想买毛笔。”
大长老道：“那你要多少？”
陈释杉笑着，道：“三文银子就好。”
陈释杉拿着钱开开心心地上集市买了三串糖葫芦，当场吃了一串，在路上又吃了一串，留着一串，带回去想吃的时候吃。只是到了家门口，看见了大长老。
“十三，你手里拿着什么？”
“糖......糖葫芦。”
“那老夫与你的钱拿来干什么了？”
“买......买毛笔，练......练字去了”
大长老怒道：“老夫且问你，练字要用到什么？”
“毛.....毛笔。”
“还有呢？”
“还有......吗？”
大长老给气笑了，道：“十三，你以为只有毛笔就能写字？”
“不是吗？”
“哼！随老夫来。”
大长老带着陈释杉来到一处庭院，院里摆了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方砚台，砚台中有一四四方方的墨，边上是一卷竹简，竹简上放着一支毛笔。大长老道：“伸出左手来。”
陈释杉伸出左手，大长老从袖中抽出一根戒尺，狠狠抽了陈释杉左手二十下。“这二十下，是因为你欺骗了老夫。三日内，将易经誊抄一遍，如若完成不了，那便再是二十下。”
“十三知晓了。”
“这些东西怎么用，老夫只示范一次。”
之后，陈释杉有模有样地模仿了一次，单着右手，开始别扭的写起了字。
大长老看了看陈释杉发红的手心，闭着眼离开了。
第二日，午后，陈舞八来到庭院里，看到了正在抄写的陈释杉。
走到近处，用左手拍了拍陈释杉的肩膀，道：“小不点儿，在这儿干嘛？”
“练字，抄写。”
“陪大姐玩会？”
“不了，三日内不抄好，又会给大长老惩罚的。”
“这四四方方的是什么东西啊？”
“这叫砚台。”
“那这个呢？”
“这是墨，用这个在砚台里磨便能磨出墨水，这样毛笔蘸了墨水才能写字。”
“哦~怪不得我说写字只用毛笔大长老会骂我。”
“大姐，你嘟囔什么呢？”
“没有，快，小不点儿，陪大姐玩会，大姐给你好东西。”
“真不了大姐，我要是......”
没等陈释杉说完，陈舞八用左手掏出三支糖葫芦。“喏，你看，大姐这有什么？”
“哇。糖葫芦！”
“这回愿意陪大姐玩了？”
“愿意的愿意的。”陈释杉不假思索。
“好啦。拿着吧，等你抄完了再陪大姐玩。”
陈释杉看着陈舞八左手上的三根糖葫芦，想了想，道：“大姐，我拿两根，这一根你吃。”
陈舞八笑道：“给我一根吗？算你小子有良心。”
话音刚落，一人影突然从陈释杉手中拿过一根糖葫芦，出声道：“是吧，我也觉得我们小十三最有良心，这糖葫芦就给二哥好了。”
陈舞八怒道：“陈八琳，你给老娘放下，这是老娘买给小不点儿的。”
那人道：“小十三都没说什么，你叫什么？”
陈释杉好声好气道：“是啊是啊，大姐，二哥想吃就给二哥嘛，十三不是还有一支吗？”
“不成！这是我买给你的。”
“我以后再买一支还给十三不就好了。”那人道。
“十支！”陈舞八道。
“行，十支就十支。”
“你要是反悔了怎么办？”
“小丫头，我是你二哥。我还诓你不成？”看着陈舞八的眼神，那人气弱道：“好好好，我们击掌为誓，我若是不给小十三补上十根糖葫芦，我陈八琳不得好死。可以了吧。”
说着陈八琳伸出右手手掌。
陈舞八犹豫着，伸出左手与他击掌。右手的袖子，被攥的更紧了。
“真奇怪。”看着陈舞八的样子，陈八琳若有所思道。
“没......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老娘先走了，别忘了你欠十三的糖葫芦。”陈舞八逃也似的离开了。
“真奇怪，小丫头也不是左撇子啊，怎么今日用左手跟我击掌？”陈八琳低语道。
陈八琳吃着糖葫芦，跟陈释杉道别道：“行啦，小十三，二哥，我也算来看过你了，我现在去找大哥切磋枪法去了，吃了你的糖葫芦，二哥这次肯定能赢。”
陈释杉点头道：“二哥慢走。”只是他的脑中全是陈八琳之前的低语。
而远处，大长老看着庭院中的一切，笑着道：“这群小孩一个一个的，连砚墨都不认识，还骗老夫说要学字。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转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