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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师从鬼谷 ...

  •   陈释杉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典雅的房间里,这个房间布置得有点像自己脑中神仙的洞府,轻纱随风摇曳,檀香沁心怡人,檀木的桌,檀木的椅。窗外阳光暖和而温馨。不明所以,便来到了这另一个世界。
      “你醒了啊。”话音来自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手里拿着茶杯,杯上并无热气,“你来到这里,说明你我有缘,有师徒之缘。你生前遭遇磨难,既已到来此处,来生如若再无异于常人之处,只怕枉费来生。”
      “敢问此为何处,先生为何人,又为何言我生前生后?”陈释杉躺着,莫名其妙。
      “此地鬼谷,我不知你生前如何,是恶是善,也不晓你来生,是达是贫。如此,你可还愿跟我走一遭?”老人放下茶杯,挥挥手,走出房间。
      陈释杉不明就里,跟在老人身后。“先生说,这里是鬼谷?那敢问先生可是鬼谷子?纵横家的传人?”
      老人笑道:“鬼谷子乃吾恩师,我嘛,只学得恩师皮毛,所以名不见经传。”走着走着,来到一处空地,老人道:“此空地,只有石桌一张,偶人一个。你可知晓此地用处?”
      “木偶打桩,我只在书中见过,多半是练得咏春拳。但这石桌是何用处,我真说不上来。”
      “木偶是打桩子的,但却不止是咏春。你需要每日在此扎马步两个时辰,与此木偶对打两个时辰,期间不会有休息。四个时辰之后,在那张石桌上打谱四个时辰。其余四个时辰,随你休息也好,看书也罢,都不打紧。但是之前的八个时辰必须要一分一秒不漏的去做。知晓与否?”
      “知晓了,只是不知先生让我这么做是何用意?”
      “用意为何,你日后就知晓了。小子,你与我鬼谷有缘,我又将日后对你的要求告诉你了,如此,你可愿拜入我鬼谷门下?”
      “先生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弟子定当继承先生所学,扬我鬼谷之名。”陈释杉信誓旦旦,朝着面前老人就是一拜。
      “所言尚早,世间所学本就驳杂,能学技一二,遍读天下图书一二便已是人生极致。莫要以为天下课书只是孔孟所著。你日后要学的还要有太多太多,即便学不会也莫要强求,这一切都有定数。为师平淡日子过惯了,观你根骨本也不错,鬼谷之学,重担怕都是要落在你肩上。”
      片刻,由室外至内堂。
      “鬼谷所学颇杂,纵横之术为最,除此以外,道家,儒家,兵家,法家,墨家,农家,阴阳家等等皆有记载,其门所著也并非寥寥。将你心中所想,皆言与我,即为师徒,便不会有任何藏私。”老人看着面前青年,和蔼道。
      “虽言鬼谷纵横为最,但弟子认为,纵横之术再强也仅仅是借用外力,以他强为自强,虽然结局都是一样,但比起自身真是强大还是差了一层。所以这纵横之术不学也罢。”
      听着眼前青年之言,老人笑道:“自强之道却也并非如你所言,纵横之术也并不只是联纵联横这般容易,苏秦张仪只是利用得当才贯穿古今,纵横之术的强处是其大局观。围棋,君子之术,最考验的还是大局观,开局百步无敌手,倘若收官无理也未必能笑到最后。不过也好,纵横博学,你不学也不全是坏事。你有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别的,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合适的。”
      “先生所言极是,是弟子目光短浅了。在弟子看来,学得兵家之术让人在乱世得存一己之地,学得法家之术在盛世得存一席之地,农家墨家也应当是乱世盛世的必修之术。强身健体总归是自己的,好事儿。徒儿就学这些吧。”
      “不过想要学这些,你得先打基础。所谓基础,就是我方才与你所言,四个时辰打桩,四个时辰打谱。只有做好了这些,我才会应允你去学你想学的。”
      “弟子知晓了。”
      老人看着眼前的青年,抚须,大笑,道善。
      喝过敬茶,师徒礼毕。
      “十三啊,既已入我门,那本门规矩你就得知晓。第一,同门师兄弟,内斗无妨,不可伤人伤己,即便入世,道不同,也不可残害同门,败者助胜者,如是就好。第二,门中所学,所闻,出鬼谷便不可对人言一二,当然本门弟子不算。第三,鬼谷重人才,更重人性。无才不入鬼谷,无德不出鬼谷。你在鬼谷之中,不只练术,还得炼心。此三点必要铭记于心。”
      陈释杉点头,将这三点记在心头。
      他知道,铭记这三点可能是现在包括未来中最轻松的一件事情。
      陈释杉在鬼谷的日子过得些许枯燥,但他也乐在其中。
      从最开始三分钟马步,到慢慢十分钟,再到每天一刻钟,每多一分种的坚持,背后的汗水不知凡几。在陈释杉心中,原本以为,四个时辰体力,四个时辰脑力,也就是咬咬牙关的事,但世间凡事千万,又有哪件事是只用咬咬牙就能挺过的?
      四个时辰打谱,与黑白色的棋子交锋,与横竖十七道的棋盘作伴。枯燥,相当枯燥。陈释杉坚持不下来。四个时辰的体力活动过后,实在是没办法坚持下打谱。嘴中,一阵干涩。
      老人看在眼里,却不曾出言半句。
      这一日,当陈释杉经过四个时辰打桩之后,老人叫住了陈释杉。
      “十三,是不是觉得这打谱比打桩更辛苦啊。”
      “回先生,确实如此。您让我打桩、马步,这些我都忍得下来,不外乎痛点,累点。但这围棋打谱,徒儿实在是来不得。一来,徒儿不是这块材料,二来,徒儿实在是静不下心来。”
      老人道:“哦?你既然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那何不放弃打谱呢?”
      “不瞒先生,徒儿自幼便是个孤儿,没人疼,没人爱,好不容易有人关心我了,所以,徒儿不想让先生失望。”
      “哦?不想让我失望,便想硬抗着疲惫,打谱四个时辰?”
      陈释杉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老人接着道:“来,与为师手谈两局。”
      “好。”
      第一局,陈释杉未至百步,便溃不成军。
      第二局,陈释杉坐定神情,依然是不到百步,便弃子投降。
      “十三,为师说,在你下到第十手的时候,为师便已算到了结局,你信吗?”
      “先生既已言,徒儿自当相信。”
      “你啊你,观你这神情,怕是将信将疑。也罢也罢。咱们再来一局。”
      第三局,黑白下至十手。老人道:“一百二十手后,黑子成大龙之势,白子,偏安一隅。一百四十手,白子无处可下,弃子投降。徒儿,你信与不信?”
      陈释杉没有说话,只是接着下了一子。
      棋至一百二十手,当真如老人所言,黑龙大成,棋至一百四十手,陈释杉弃子投降。
      老人没有说话,起身离开。只剩下陈释杉一人,坐在石桌上。
      第二日,依然是四个时辰打桩,马步。只是接下来的四个时辰,陈释杉静心坐在石桌前,石桌上,摆着黑白一百四十手棋,黑龙大成,白子下无可下。四个时辰,黑白两子来来回回交互。棋局再现了五次。
      第三日,四个时辰的打桩、马步之后。陈释杉依然坐在石桌前,棋局,重现了十五次。
      第四日,棋局,重现了三十四次。
      第五日,棋局,重现了五十三次。
      这一天天的,老人都看在眼里。老人坐在屋内的躺椅上,唤来陈释杉,道:“想明白整个棋局了?”
      “恕徒儿愚钝,徒儿只想通了前四十手。”
      “孺子可教,看来为师还是太早将你唤来了。如果再给你些许时日,你能否想通整个棋局?”
      “不瞒先生,其实三日前徒儿就已经想通了四十手了,每一子都只能是如此,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四十一手,明明有不下五种选择,为何先生会下在此处,并料定徒儿会跟着先生的思路一路下子。”
      老人呵呵大笑,道:“十三,也就是说在这四十一手,你犹豫了三日光景?”
      “是。”
      “前面四十手的的铺垫,再加上这一手的转折,所以这盘棋没有行至收官,甚至堪堪中盘,你便已落败,你能找到这一手,已经很不错了。在外人眼中,这步棋称得上长考,即便棋力高超的棋手,如果下到这一步,恐怕也需要不少的时日。为师能这么快下的来,还是靠的积累,以及判断。”
      “如何判断?”
      “判断人性。”
      “人性?”
      “一盘棋的走向,往往在于棋盘之外。棋盘之内的棋局,只能下至四十招铺垫,真正的杀招,绝招,绝不是盯着棋盘就能看得出来的。就拿这盘棋说,第四十一手其实不只是五种选择,而应该是八种选择,但唯一符合接下来走向的只有这一手,因为,我的对手,也就是你,决定了这一手,是最适合的杀招。”老人抬头看了一眼陈释杉,道:“没懂?哈哈,慢慢悟吧。”
      老人离去后,远远传来一声。
      “输给老夫不冤枉,老夫比你多十几年打谱的日子呢。哈哈哈。”
      陈释杉找了张椅子坐下,细细思考老人的话。
      屋内,挂着两句话。
      受得住三十年众生牛马,担得起六十年诸佛龙象。
      兀的,陈释杉想到,其实,这局棋里,他已经被老人看透了。四十手的风平浪静,黑白两子泾渭分明,在四十一手,黑子孤子下入白子范围,而陈释杉容不得半点侵犯,紧紧地贴着孤子,愈下愈勇,直到孤子与大片黑子相连,黑龙大成,才导致白子偏安一隅,到最后翻无可翻。果然,老人十分了解他。
      其实,在最开始,棋盘外,他就已经输了。
      往后的日子,四个时辰打桩、马步,四个时辰打谱,一刻不停,风雨无阻。已经不再如最初吃力,陈释杉享受上了现在的生活。
      一年后,老人又唤来刚刚操练完的陈释杉,道:“十三,来,给为师看看你的成果。”
      摆开棋盘,二人互换十手。
      老人开口道:“说说来这儿以前的故事吧。”
      陈释杉下了一子,道:“在我有记忆之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很小很小的时候,四处乞讨,不为了多一分钱,只是想着能少挨一顿饿。后来,一个老太太发现了我,他每天会在饭点,给我带来一点吃的,不多,但不至于饿到。我天真的以为,我的好日子到了,至少,我不用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一年后,老太太再也没出现了。”
      双方又互换了十子。
      “可能是老太太去世了,也可能是老太太不愿意再给我送饭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但这些可能都在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又得挨饿了。好在,那一年的时间,让我有足够的精力去学一门手艺。”陈释杉顿了顿,落下一子。
      “不是一门好手艺,我跟着一个老爷爷,学了黑活儿,他管这个叫天窗。天窗这门手艺,对手指和身体的协调太过考验。在用刀片割破衣物,到财物入手一的瞬间都得是一气呵成,老爷子年岁大了,反应跟不上了,所以得找一个人继承他的衣钵。他看上了我,不是因为我有多出众的天赋,只是因为我足够普通。”
      老人出了一子,双方依旧是僵局,也算是互有来回。“一年的时间能学到多少功夫?”
      “学不了多少,最开始是用木片来练手,在五指上来回倒腾,从一点不会到勉强能倒腾上,就花了半年的时间,从勉强能用到熟练,我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后来把木片换成刀片,就得更加小心了,一不留神就会伤到自己,只要是一伤,那就是大伤。老爷子只要是看到我的刀片稍稍有点钝就会对我棍棒交加,好几次打的我几天下不来床。现在想想都还有点后怕。”
      棋至中盘,师徒二人还是没有看出谁有明显的优势。老人递出一子,道:“为了那么点小事就对你棍棒交加,你不恨那个老爷爷?”
      “不恨,怎么会恨呢。其实老爷子说的没错,刀片,就是我第二条生命。容不得半点马虎。一气呵成容不得半丝倦怠,我为了学这门手艺,吃了将近三年的苦,最后如果在刀上吃亏,那连天都帮不了我。再者,老爷子是我那辈子对我最好的人。”
      “老太太对你不好?”
      “老太太对我当然是好的,只是与老爷子不同。老太太是家有所余,所以会心疼我,并且拿出东西来给我吃。但老爷子真不一样,老太太不来之后,我就一直跟着老爷子。每次有吃的他都会让我先吃,他说,他已经老了,牙口和身体都容不下那些东西了,少吃一点,也就少浪费一点。可每次东西足够我俩吃的时候,他都是狼吞虎咽地不浪费一丝一毫。他的苦心我都知道,好在,他也知道我都知道。”
      “看破不说破,那位也是个人物。”
      “是啊,老爷子据说年轻时候在道上也是很有名气。只是英雄迟暮啊。”
      “不怕自己练不好,丢了那位的脸面?”
      “怕,怎么不怕。所以我就拼了命的去学,老爷子讲的,我都会记在纸上,老爷子展示的手法,我都会一遍又一遍的去练习,起床练,吃饭练,走路练,就连睡觉,也是中指和食指紧紧地抓这刀片,我不能让我睡觉这么长的时间,让身体忘了刀片的感觉。”
      “你很有悟性,并且还肯下功夫。”
      “先生说笑了,徒儿哪来的悟性,徒儿只是比别人有更多的时间罢了。一个技巧如果一天学不会,那就不眠不休的学,直到学会了,再去睡觉。”
      “学不会就一直不睡觉?”
      “你说老爷子教的看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要是学不会哪有脸睡觉。其实,老爷子也告诉我,急不得,毕竟,这是老爷子毕生的经验,老爷子说,他一个简单的翻刀片动作,常人可能用一年都不一定都领会的了。老爷子还说,这叫返璞归真。所以啊,我就跟自己说,有这么好的老师,如果还练不出个出息,那我还有必要活着么?只能拼了命的去练。好在,练出了名堂,不至于让老爷子和我再挨饿。”
      老人递出一手杀招,霎时间,棋盘风起云涌。只是老人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那你又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陈释杉连出三手,巧妙化解了老人的进攻。
      “有一天,来了一帮人,对方似乎也是道上的人,找到了老爷子,寻常的人听了老爷子的名号,多少会给点面子。那人却不,似乎是老爷子的仇家,扬言要老爷子留下一只胳膊。老爷子看我在场,二话不说就准备拿刀卸了自己的胳膊,可是,我不同意,就跟他们厮打在了一起。后来,老爷子为了护我,走了。我也因为得罪了他们,走上了刑场。”
      “后不后悔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
      “不后悔吧,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一定护老爷子周全。”
      棋盘上,老人陷入了长考。
      “十三,你知不知道你棋盘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陈释杉没有说话,老人递出一子。
      “你太在乎你所在乎的事物,老爷子是这样,这棋盘上棋子也是这样。你在乎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
      一子落,白子满盘皆输。
      老人起身,道:“十三,这是你的弱点不错,但这也恰恰是你的优点。男人,本就应该重情。只是,你要弄清楚,什么是你真正要在乎的。舍弃那些对你而言看似重要,其实寥寥的东西。你的出生决定了你会看重很多东西,但记住,现在的你,是新生。以前那些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你不一定还需要去在意他,比如一日三餐,比如温饱住所。要清楚你真正要的是什么,别的,全部抛弃又如何?”
      临行前,老人又道:“十三,基础已经打完了,接下来就去学你想学的。或许,前人的经验会告诉你,何为你所求。”
      屋内,只留下陈释杉一人盯着棋盘。
      老人哼着曲,离去。
      叹天下安宁几许,问苍天何日归家。
      轻点朱砂,泪如雨下。
      不过一念之差,竟已为人嫁。
      不爱折花,偏爱青梅竹马。
      谁不是那痴心人?
      团圆何人愿离家?
      醉酒,醉酒。
      却道月弯依旧。
      晴夜江畔伤离别,
      今夕又许何人歇?
      凉亭,刹那。
      只是迟雨新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师从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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