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引》荔言

29、酒杯

　　杜雁笙生下祈之后，沈怀很高兴，不仅赏了所有的宫人，还在拟旨准备大赦天下。与他激动相反，杜雁笙并没有什么情绪，但沈怀只当是杜雁笙太过劳累，并没有想多。

　　杜无疾抱起祈之，很是欣慰，说道：“娘娘，现在好了，不会再有人来非议你。”

　　杜雁笙笑着说：“哥哥，如果有一天，这个孩子需要你，你会和我们站在一边吗？”

　　听到妹妹这样说，杜无疾有些惊讶，他抬眼看着杜雁笙，又看看怀里熟睡的沈祈之，说：“那是自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站在娘娘这一边的。”

　　杜雁笙拿起碟中的干果，握拳捏成粉末，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说：“那可要谢谢哥哥了。”

　　“孩子还没取名字吧。”杜雁笙看着李妃旁边的孩子问。李妃的孩子只比祈之小几天，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杜雁笙听多了恭维话，都在说祈之和沈怀很像，她倒是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她觉得刚出生的孩子长得差不多，看看祈之，再看看李妃旁边的孩子，她觉得仿佛双生子。

　　李妃摇摇头，不好意思地回答：“还没有。我没读过几本书，不知道取个什么名字。”

　　杜雁笙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笑着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看孩子就叫安之，安儿安儿，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很好。”

　　“安儿？”李妃看了看孩子，点点头，“好名字。谢娘娘。”

　　“有什么好谢的。安儿和祈儿，都是好孩子。”杜雁笙看着熟睡的安儿，心中倒有些不忍，“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会保护你们和孩子的。”

　　李妃觉得今天的杜雁笙似乎有心事，以为她又和沈怀有了争执，安慰她：“娘娘，我也会把娘娘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对待，给他做一辈子的衣裳。”

　　杜雁笙回到房间，把门关上，静静地看着爹娘的牌位，收起了所有的笑容，双手握拳，喃喃自语：“很快，我就可以拿回我们失去的东西。以后，我们的生死再也不会被捏在别人手心里。”

　　这出戏，她唱够了。这几个月以来，她装作放下了一切，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忘记。她记着父亲落水，记着弟弟还在狱中，记着曾经的恩爱早就被撕碎了。

　　她知道沈怀总有一天会对大哥动手的，说不定她也在其中。她不能把自己和大哥的生死压在沈怀的身上。

　　杜雁笙明白，自己要拼一次。

　　沈祈之满月那天，杜雁笙看了一天的戏，也见了很多人，其实她也没认出谁是谁，反正说的话都差不多。杜雁笙从早笑到晚，嘴角都僵了。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叶青青因为身体抱恙没有进宫。杜雁笙很想青青。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青青了。她想，宫外的世界肯定是多彩的，所以青青才会忘记了她。

　　晚上，沈怀笑着说：“吵了一天，如今只剩我们两个人，终于可以好好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十几年了，都看腻了吧。”杜雁笙笑不出来。

　　沈怀握住杜雁笙的手，轻声说：“我已经拟好了旨，会封祈之为太子，以后谁也不能再议论你什么。”

　　杜雁笙抽出手，晃着酒杯，淡淡地说：“我从来不在意什么议论。他们要说什么就说。我不怕。”

　　“雁笙。”沈怀紧紧地握住杜雁笙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又和以前一样了。”

　　杜雁笙笑笑，给沈怀倒了一杯酒，看着沈怀，虽然在笑着，但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说：“什么以前以后的，都不重要。我以前什么样，我不记得了，我以后什么样，我哪里会知道。”

　　“雁笙。我第一次在元州城见到你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以后可以天天见到你，该有多好。”
　　沈怀看着杜雁笙的眼睛，努力想要找到以前的影子。

　　杜雁笙一手被他握住，只好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着说：“是吗？太多年了，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转头看着沈怀，笑着问：“这么好的日子，陛下不喝一杯吗？”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雁笙。你真的想要我喝一杯吗？”沈怀的声音有些颤抖。

　　“陛下这什么意思。今天是孩子的满月酒，大喜的日子，难道不喝一杯吗？”杜雁笙笑着举起酒杯想要去和他碰一碰。

　　不料沈怀忽然松开了她的手，把她手里的酒杯打落，红着眼看向杜雁笙，愤怒地说：“你是真的这么狠心吗？”

　　杜雁笙抬头看着他，笑着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一杯酒而已，不喝就不喝，怎么能说是狠心。”

　　沈怀一把抓住杜雁笙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看着杜雁笙，很久才开口：“我已经要封祈之为太子了，你是皇后，后宫都是你的，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

　　杜雁笙明白沈怀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淡淡地回答：“我不动手，又能得到什么，我爹已经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无患也没了。”

　　沈怀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封住所有的消息，杜雁笙就不会知道，杜无患在牢狱中突然感染了风寒，虽然他下令送杜无患回府诊治，但最后还是没有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杜雁笙会突然早产，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忽略了手足之间的默契。

　　“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原来你就是这样利用我的。”沈怀还是不肯相信杜雁笙想要杀他的心。每天他看着杜雁笙给他送来的点心发呆。杜雁笙很聪明，知道沈怀的点心要经过银针试毒，所以不在点心里下毒，而是在用具，而且用量很小，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难道陛下没有利用我吗？”杜雁笙虽然在笑着，但泪水还是从眼角滑落，“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那你说我要满足什么，满足看着我爹和我弟弟不清不楚地死吗？还有我妹妹，你为什么偷偷地去见她不告诉我？你真的以为我是傻瓜吗？”

　　沈怀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杜雁笙拿起那杯酒自己喝了下去。她知道，沈怀怕是早就知道了一切，与其被追问，倒不如来个果断，也不会拖累哥哥。只是一瞬间，杜雁笙的嘴角就开始流血。她浑身无力往下滑，沈怀一把抱住她，大喊：“雁笙，雁笙。”

　　但杜雁笙却什么都听不到，她的眼前似乎是另一番景象。当年她的风筝被吹到树上以后，她顿时失去了兴趣，又被前院的喧闹声吸引，转身离开了后花园。

　　后来，她没有遇到那个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