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阿嚏……”
“殿下,奴才早就说让您穿厚一点再出门,您不信,一会儿伤风了可如何是好?”
小步跟随在付长宁身后的元宝抱怨个不停,他听着前方的喧闹声,心尖一阵阵地颤。
晚宴已经开始了许久,太子殿下却还没到未央宫后殿,这下子一进去,估计殿下和他又得挨上一顿罚了。他也实在不想挨罚啊,可谁让殿下一睡就睡个没完没了,他瞧着时辰想去唤殿下起来洗漱拾掇拾掇自己,却被拖沓整整晚了一刻钟。
而后他只是出去取了一件大氅,回来看殿下便不见人影了,让他在宫里找了好大一通工夫,这才在崇文馆把人找到。
而且他找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发现殿下也没在看书,反而是坐在听学的课桌上呼呼睡着大觉。
他只得又把人摇醒,说上一大番利弊后,才哄得人出发去那后殿。
而这一通功夫下来,可不又费了许多时间,所以这下是彻彻底底地晚了。
他一边催促殿下快去宫宴,一边想把外套给太子殿下披上,谁料却被殿下反手一薅就给披在课桌上,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悠哉悠哉地往未央宫后殿走着了。
“殿下,您快些。”
元宝抹了抹脖子上急出来的汗,忍不住又催促了一下。
“急什么?晚了便是晚了,再晚一些又何妨?”
盛承安搓了搓手,心底暗叹了句好冷。
他左右张望,瞧风瞧路再瞧一旁娇花,嘴里满不在意地说:“这晚来有晚来的好处,比如你看这花……”他指了指临近未央宫后殿的通道上一旁摆放着的。
“多么娇俏可人。”
他将视线转到另一边,刚想启唇夸点什么,却发现一个身着黑色深衣的男子,头戴一顶黑色帷帽,行于夜色之下,身影忽隐忽现。
盛承安将指着花的手收下,停在了原地:“你看,晚了的也不只是我。”
他停得有些突然,元宝差点直直的撞在他身上,不过幸好反应还算快,离着那么一个拳头的距离,元宝还是停住了。
元宝看过去,嘴上没多加思索还在说:“太子殿下,不管别人晚不晚,您还是……”
并且由于急切赶路声音还不自觉地大了些,只是当他抬眼瞧着那顶黑色帷帽,声音却越变越小,到最后竟然变成了:“殿下说得对,我们还是慢行吧。”
那人影听着这声音,声影顿了顿,却没有停下,反而像是加快脚步,没多久就进了殿。
而后呆住的两个人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镇北将军到。”
然后便是一阵阵的寒暄与祝贺。
盛承安望着殿门口,搓了搓手,哈出一口寒气:“我就说有好处嘛。只是差这么一点儿……”
元宝小心地瞄他一眼问:“殿下,差什么?”
“差一点儿,我们就能与这位大将军同行了。”说完这句,盛承安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我这身打扮没什么问题吧。”
元宝绕着他转了一圈,回到原处,朝盛承安点了点头:“殿下今晚,如朗月清风,倜傥至极。”
盛承安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这话听着不太像夸太子的,倒像是在夸街上的风流公子。”
“殿下……”
“行了。”盛承安伸出五指,止住元宝要说的话,摸了摸胸口,双手背在背后,向前大迈了两步,进了殿。
“太子殿下到。”
殿外守着的太监,声音尖利,在众人喧哗中为盛承安引来无数的目光。
其中最为锐利的便是最高处坐的皇帝陛下了,他见着盛承安的身影,首先蹙起了眉头。
“参见父皇母后,参见母妃。”
盛承安拱手往左一礼,而后又转身一礼,弯着身子,做好准备听皇帝陛下训人。
皇帝确实想训斥他,然而话没出口,袖口便传来一阵耸动之意,他想起太子今日加冠礼还不算过完,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走到他下方,恭敬行礼的盛承安,说了句:“今夜风寒,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承安正行着礼,脸隐于衣袖之下,听了此话,轻嘲一笑,而后很快便起身,扬唇说:“父皇恕罪,承安只是晚宴前,突然想到今日父皇怕是会问我加冠后的感悟,于是连忙去崇文馆中看看先人教诲,所以忘了多穿衣,也迟了今日宴。”
皇帝听他这个理由还算合理,便随后问道:“哦?那你说说,得了什么感悟?”
“承安以为,今日礼加三冠,便是暗含做人,成事,兴邦三重道理,这冠礼,便是要儿臣从今日后学会更加成熟稳重地为人处世,好替父皇分忧,替天下解难。”
“不错,这么一看,安儿确实长大了几分,也不枉朕为你定下‘弘宸’这个字了。”
皇帝听了盛承安的这个回答,着实有几分惊喜,他本还有些担忧今日晚宴又会闹出什么笑话,但见盛承安对答如流,言简意赅,颇觉几分欣慰。
一旁的俪贵妃听完后,脸上也漾出笑容,她指着自己下头的位置对承安说:“安儿,快坐下吧。”
“是,母妃。”
“方才如琛所吟的《长安赋》确实不错,将军觉得如何?”
盛承安刚乖乖盘腿坐下,就听到皇帝说的这句话,他想,原来他进来之前,盛如琛在吟赋啊。
名字叫《长安赋》?
讲的是什么?
说的是长安盛景,还是夸赞父皇的治世功业,还是……
又为何要问那将军?
一篇文赋,问什么武将军。
他心里腹诽着,却听有人回道:“安王殿下的确文采飞扬,陛下治下,长安盛世繁华,得来美景如云,我的些许功绩,不堪在内。”
“哈哈哈……如此便赏安王一幅朕珍藏了许久的《长安夜色图》,赏李爱卿一瓶千金方吧,”皇帝朗声大笑,得意地继续说道:“这千金方,可是西域进贡的上好伤药,听说任何伤口只要未伤及筋骨,三日之内都可大好。”
“谢父皇。”
“谢陛下。”
盛承安摒了口气,压着自己不抬眼看人,不听他们互相吹捧。
他望着面前美酒佳肴,肚中的饿意忽然上来了。心想,定是下午睡多了,晚饭都没吃,现在才饿得发慌。
他吃着吃着顿觉无聊,只是随意一抬眼,却刚好看见正对着他的,便是方才与他擦肩而过的戴着黑色帷帽的那个人。
那人戴着帽子,双手置于桌下,坐得十分端正,盛承安不知为何,觉得那帷帽之下的眼神像是在盯着自己,于是手中拿着的绿豆糕点和鸡腿瞬间就不香了。
他将食物放回盘中,望着自己油腻腻的手,舔了舔舌头,片刻,又后知后觉地将舌头收了回来。
“安儿,可是桌上之食不合胃口?”
盛承安看着母妃一脸关切之意,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元宝懂事地将手帕递在承安的手上,盛承安将帕子拿过来正想擦,但他突得灵感一现,对一旁倒酒的侍女说:“你来帮我擦。”
那侍女受宠若惊,几乎觉得自己是被太子殿下看上了,于是眉目含情,摆弄风姿,拿着帕子一边擦手,一边极尽勾引。
盛承安忍住别扭之意,用手罩着眼睛假装享受,却用余光瞧着对面的人。但他发现黑色帷帽遮着那人的脸,什么都看不见。
他便悻悻然地收回手,叫那丫鬟离远些。
皇帝陛下夸完人,瞧着这一幕,笑了笑,然后对一旁的俪贵妃说:“你不是跟我说承安还小,不好男女之事吗?你瞧。”
俪贵妃附和着笑了笑:“陛下说的是,但陛下可是答应了我……”
皇帝点点头:“自然,答应你的事,我哪件没做到。”
俪贵妃娇羞一笑,敬上一杯酒后,望着盛承安,发起了呆。
她方才在上方,看完了这出短戏的全程,对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心里着实有些没底,她这儿子。
哎……
盛承安不知道上头俩人还打着他的主意,一门心思全在对面人的身上,他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吸引那人的注意,却囿于此时此景,暗自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事都不能做,便只能喝酒了,于是他端着酒杯一杯一杯地饮。
直到元宝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发现自己又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原来一众大臣谈完潼关大捷,又讲至今日的加冠礼,说什么双喜临门,这话一出,便勾起了皇帝的话头。
这话题便到了太子选妃上头。
盛承安抬头看向皇帝,见他脸上已现了红晕:“安儿岁数也不小了,是该成家的年纪了,不知各位爱卿可有合宜的人选?”
听到这话,盛承安藏在袖口的手握成了拳状,他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却依然只见得一片黑茫茫。
此时陆续有人发言,说起谁家千金容貌端庄,说起谁家明珠光华璀璨,而话题的中心人物却只是端起酒杯,摇晃杯中酒液,看它们在杯壁上浮起又滑落,如泪珠一般。
“相国府中……”
盛承安听到这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仿若下定什么决心,只是他刚要说话,就听到上座传来一阵笑声。
刚要进言的人,听到这阵笑声,望了相国一眼后,将剩余的话咽了下去。
俪贵妃扯着皇帝的袖子,望着下头满座之人轻启红唇:“陛下,臣妾可能为安儿说上两句?”
皇帝握住她的手,宠溺地说道:“琦儿,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贵妃回以温柔一笑,然后朝着盛承安说:“安儿是臣妾十月怀胎,数年养育的宝贝,如今要娶的也应该是别人家千疼万宠的宝贝。”
她说到此处,竟走下了座椅,向皇帝行了个大礼:“臣妾请求陛下为太子公开选妃,为大盛择一个慧质兰芳,秀外慧中的太子妃。”
此言一出,全场默然。
而后人群中渐渐传来些微弱的议论声,然后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