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棋魂】之烟雨南梁》七只猫的琴

4、千年何其长

　　“小光……”

　　少年的一只手挡在褚嬴的嘴前。

　　大殿里人们早已散去，空荡的殿堂里是一个黑袍少年和那千年白衣棋士相望无言的身影。

　　每一呼一吸都安静都清晰。

　　一千年了，这是褚嬴第一次如此紧张如此不知所措。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无论是格泽曜日还是与杨玄保对弈还是小光的出现。

　　褚嬴就这样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一身古装虽有些不习惯，但还算颇为可爱。他这才算仔细看清，小光长大了不少，个头高了，脸上的稚嫩褪去了许多。只是比起从前，那份无畏的孩子气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藏不住的憔悴和沉静。

　　“小光……”褚嬴满是疼爱。

　　“没事！”时光抬眼，一脸笑意。“走吧，带我去您褚大人的府上看看。”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还没告我，这是怎么回事。”褚嬴虽心喜，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他仍是一头雾水。

　　其实时光何尝不是一头雾水。

　　“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了一觉，就这么过来了……可能，这也是梦吧！”

　　“可我感觉，这不像梦。”褚嬴分明感知着自己回到了南梁，方才大殿上小光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若说是梦，也太真实了。

　　“小光，你想我了吗？”褚嬴嘴边浅浅的笑。

　　时光看着褚嬴，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才说了一声：“嗯。”

　　褚嬴蹙眉打量着小光。小光当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沉稳了。还好，没有出现想象中对着他一番拳打脚踢和哭闹不止。

　　褚嬴笑了。

　　“走吧，小光，带你看看，我住的地方。”

　　褚嬴带着时光回到褚府，一路上时光走着走着便不自觉地走到了褚嬴的前面，若不是褚嬴抢先快走到时光之前，差点就引起路旁宫奴们的尖叫了。

　　“褚嬴，这就是你住的地儿？！”一进到殿内，时光便上上下下打量着，“你这卧室，还有蚊帐呢，这跟女生房间似的。”时光环视着褚嬴的屋子，惊叹道。

　　“这叫内殿，还没人敢进我的内殿呢。而且这不是蚊帐，叫纱帱。我可是南梁第一棋士，房间不得收拾得漂亮点嘛。”褚嬴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对了小光，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为什么，是你传棋谱。”褚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时光的脸上。

　　“害，别提了，我今儿在杨玄保府上，差点上去跟他打一架，还说什么皇上就是被你的外表迷惑了，他可真能吹……”时光边说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小光！”褚嬴打断了他的话，“……小光，这是南梁，可不比现代，更何况这里还是皇宫。你说话，还是要谨慎些为好。”褚嬴小心地叮嘱道，又见小光瞬间愣住，忙解释说：“我是怕，万一我护不住你……”

　　时光听罢忽然怔在一旁，不再言语。他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小光，我，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你，你接着说，怎么说都行……”褚嬴委屈极了。

　　“你也知道，你可能，会护不住我……”时光突然站起身，在屋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了小光？”褚嬴有些奇怪。

　　“……为什么不辞而别？”时光忽然转身，顷刻间眼里盛满了泪水，“你以为，我真的不怪你吗？褚嬴，我找遍了所有地方，数了多少次，多少次三二一……你说走就走……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时光终于大吼一声，嘴角不住地颤抖。

　　“你倒是，你倒是告我一声啊……”时光喉咙里滚烫，溢满的泪水终于开始在脸上肆意奔流，他向后退了两步，来回转着身子说不出一个字，几声带着回音的哽咽与抽泣一下一下刺痛着褚嬴心脏。

　　“小光……”

　　这次换褚嬴再也说不出话，他红着眼睛望着眼前的泪人儿，他刚以为是小光长大了，不曾想到自己的不辞而别，竟让小光便成了这般模样。

　　“褚嬴……”小光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褚嬴还未答，就感觉到手背上被几根冰凉的手指尖触碰，一瞬间一股热流涌遍全身，褚嬴不禁全身一颤。

　　他一怔，随即连忙抓住这冰凉的手指，褚嬴欣喜而震惊地望着小光，这是两世以来，他第一次触碰到了小光。

　　时光亦随着褚嬴的颤抖一惊，刹那间他再也忍不住，大声抽泣起来。他紧紧握着这双手，一边哭一边笑，任由一串串泪水滴落在褚嬴的手背。这亦是时光，第一次，触碰到了陪他走过九年的人儿，触碰到了这具真实的有温度的高大的身躯。

　　他二人就这样紧紧相握，仿佛一松手就不见了彼此的身影。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觉得玩消失很有意思是吗？”时光颤抖地埋怨仿佛让他下一秒就要爆发。

　　“小光，你先冷静……”褚嬴的声音颤抖着。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可以等，你可以等几百年一千年……我呢？你看着我褚嬴。”时光向前逼近一步，“你看看我，一年……只一年，你的一千分之一的时间，我就变成这般模样……所有的人都说我变了，变得冷漠寡淡，不近人情……你，你叫我拿什么等你！你说好要永远陪我……你就是个大骗子！”

　　“小光，对不起……”褚嬴看着面前被自己弄成这般模样的孩子，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他轻轻捋着时光的背，任凭时光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衫。

　　这是他们九年以来，第一个拥抱。

　　“一年了……”时光趴在褚嬴肩膀上一声声啜泣。

　　“你说什么？”褚嬴这才反应过来，恍然间一脸震惊：“一年……小光，你是说，我离开你，已经一年了吗？可是我感觉，不过只有一天罢了。”褚嬴微喘着气，不可思议地回想着。

　　“褚嬴，这一年，你真的没有来看过我吗？我……我和俞亮去下了北斗杯，我还，我们十三中还赢了围棋联赛。我那天，就是你在亭子里等我那天，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给我那破扇子我拿在手里天天当个宝贝似的供着，我……”喉咙里的泪水翻涌上来，时光紧紧地看着褚嬴的双眼，欲言又止。

　　“……小光，”褚嬴这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略有些陌生的扇子，忽然笑了：“原来，这都不是梦。小光，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说的，我都知道。”褚嬴眼角湿润，浅浅地笑。

　　他都想起来了，小光说的这一切在他回到南梁的那一刻，便如梦一般在回忆里一幕幕上演。只是这场梦太短暂，直到早上醒来，与小光的点点滴滴仍然像在昨天一般。

　　可是褚嬴不知道，这场梦，是小光一年的时光，也许，还要更长。

　　“褚嬴，这就是一千年的滋味吗？”时光低下头，咬了咬嘴唇，长舒了一口气，“其实，也不算太煎熬。”他轻声说。

　　不算煎熬吧！不过就是，每个黑夜都没有月亮，太阳杀死了所有的真实和温暖，午夜永远都陷入回忆和端午噩梦。每次回头，都没有那道影子，取而代之的是真实到用整个身体去感知的冰冷的空气。兜里再也没有糖豆，什么糖含在嘴里都是一样的无味。而我，大半年没有下棋，常常在湖边一待就是一整天。学会了做一个“正常人”，不再莫名其妙地打响指，不再对着空气讲话，不再喃喃自语。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试图忘记那段荡气回肠醉生梦死的岁月，可数着秒针滴答滴答，那每分每秒，都在回忆里刻下你根本想象不到的一道又一道。

　　时光看着褚嬴的眼睛，终于抿着嘴露出梨涡笑了。

　　你回来了。不管在哪，你总算回到我身边了。

　　“我回来你开心吗？”时光想了想，一字一顿地问道。

　　“开心。”褚嬴眼里闪着亮光，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