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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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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景被这一推断直接给吓到了,他下意识缩回右手,低声道:“你别这样,时逸,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再拉拉扯扯,他可能就要心软了。
“闭嘴。”时逸一改温柔的语气,厉声道,“你手肿了,不疼?”
“肿...肿了?”邵景眨了眨眼,迟疑地偏头去看。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右手乱动,吊针被挪了位置,加上他懵得有些突然,没在第一时间感觉到痛,等时逸余光扫到时,他的右手已经肿成了馒头。
邵景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嗷了一嗓子,语无伦次道:“疼疼疼,时逸,快帮我拔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别叫,我让人帮你重新扎。”时逸不疑有他,立刻帮他拔了针,转身就往外走。
看着时逸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邵景瞬间收了表情,他冷漠地看了一眼肿着的右手,自嘲一笑,翻身下了床。
门外没什么人,他扶着疼得发木的左胳膊,顺着墙往急诊室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不想留在这,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病房离大门不远,邵景站在急诊室外,抬头看了一眼路边不高不矮的树影,心口一阵闷疼。
还能再见到时逸,是他从未奢想过的。他温柔,会心疼人,在意的事又不多,当年那通分手电话里,时逸冷静的反应,让他一度以为是在做梦。
没有咄咄逼人的纠缠,没有歇斯底里的问为什么,只安静的沉默了片刻,才施舍般给了个“嗯”算作回答。
容易的让他不甘。
可不甘又能怎样?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缅怀那段感情。那段日子里,每到晚上,在他孤独地躺在硬邦邦的单人床上时,他只能用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时逸不会再回国的理由来麻痹自己。
被生活纠缠到半死不活的这大半年,邵景一度以为他已经忘了。
但以今天的情形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叹了口气,裹紧大衣就要下台阶。
寒风绞着耳畔,隐约察觉有人靠近。
“哟,见义勇为的大英雄为了逃医药费,连胳膊都不想要了啊?”
邵景蓦地顿住了脚,慌忙转身,便见时逸一身白大褂,正抱着胳膊站在门边冷笑。
后背忽地一下爬了一层毛汗,他扯着僵硬的嘴角,笑道:“你怎么?那啥……这医院没来过,你知道洗手间在哪吗?”
话罢,低头就回,擦过时逸身侧时,邵景还颠着笑意拿胳膊撞了他一下:“找洗手间走错门了,等我上个厕所就去扎针。”
时逸没吱声,抬手朝洗手间的方向指了一下。
“谢啦。”邵景背对着他,摇了摇手。
卫生间不远,拐个弯就到。邵景匆匆放完水,提了裤子就去洗手。
洗手台前的镜子很大,足能照出他半个身子。先前被划破的廉价大衣散散的披在身上,肉眼可见的一条刀口横亘在肩膀的位置,因为大衣趋于深色,看不出血迹,只干巴巴的几块,让人看的尤为恶心。
他眯了眯眼,镜子里的人嘴角轻提,无声地挑出一抹嘲讽来。
蹲位的门“嘎吱”一声,邵景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抬手关了水龙头,右手随意在大衣上抹了两把,直着腰往门外走。
“舍得出来了?”时逸的声音冷不丁钻进耳朵里,邵景吓了一跳,还以为追债的又来,差点没控制住拔腿就跑。
他悄悄挪回已经伸出去的半只脚,讪讪地回道:“你怎么躲这吓我?”
“吓你?”时逸挑眉,“不做亏心事,还会怕鬼敲门?”
“我不是怕鬼敲门。”邵景喘了口气,又开始吊儿郎当起来,“我是怕你在厕所门口堵......”
堵什么?邵景闭了嘴。
看着时逸略青的脸色,他知道自己又失了态。关于厕所,关于堵人,那都是他们恋爱时的趣事。如今既已分手,再谈不过尴尬。他偏过头,抬手随意囫囵了一把扎手的短发,勉强笑道:“那什么,麻药劲过了,胳膊有点疼,咱们还是去挂水吧。”
时逸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拆穿,也没应声,直接转头就走。
邵景低头抿了抿唇,顺脚踢了一下不知是谁不小心带进来的小石子,整个人心情烦躁到极点。
“让你嘴贱!”他骂了一句,紧跟两步,挂在时逸身后,看着他瘦削的背影,邵景不是很开心。
不过内疚来得快去得也急,等邵景爬上床,规规矩矩躺下等着护士给他扎针时,又换了一副欠揍的模样。
来的是个小护士,应该还在实习,邵景的右手以前受过伤,手背大部分皮肤都有烧伤的痕迹,血管自然也看不清楚。小护士磨磨蹭蹭搞了五六分钟,扎了拔,拔了扎,前前后后折腾了几次,到最后不止鼻尖沁着汗,就连拿针的手也哆嗦起来。
邵景撇着余光看了一眼时逸,见时逸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挑着眉,对小护士说:“小姐姐,我先声明,我并不是嫌弃你,但......”邵景顿了一下,斟酌着语气继续道:“我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怕疼。护士姐姐,要不咱打个商量,换个人来扎?”
小护士本来就紧张,被他这么一调侃,手里的针更戳不下去。她红着眼匆匆说了声对不起,转头就出去找人。
邵景自认为说的话够婉转,怎么也没想到小护士会哭。他翘着头往外“哎”了两声,连个影子都没喊回来,只得认命的躺回去,冲着一直面无表情的时逸笑了笑。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他蹭了蹭手,把头偏了过去。
臆想之中的嘲弄并没有出现,邵景心下疑惑,刚准备回头去看,时逸开了口:“一年时间,你倒是变了,不过变了也好。”
邵景闻言怔了一下,片刻后似又想到什么一般,歪着头笑出声来。
是苦笑,又带着几分自嘲。
他比时逸小两岁,可能是家庭原因,邵景一直活得恣意潇洒,无忧无虑。所以在那段恋爱关系上,邵景一直是不成熟的那方。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里,时逸一直把他当弟弟宠,所有的事都被安排的很好,他像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躲在哥哥的怀里开心不自知。
现在想来,这段感情里,他又替时逸做了什么呢?
变了好啊,他现在变了,但却再也回不去了。
等笑够了,他才重新开口:“先不管我变没变,但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这么的不近人情。”说着,他又笑起来,但嘴角下压,却怎么也弯不上去。
两人一站一躺,无声的对视着。护士来了又走,邵景问他:“你不用上班?”
时逸挪了一下脚,直起身来,若无其事道:“夜班刚结束,等你水挂完,给你安排好住院,我就回去了。”
住院?邵景闭了闭眼,直接道:“我不住院。”
先不论医院安不安全,就是这住院费他现在也是掏不出来的。
就像能听到他心里话,时逸搓了搓脸,“你放心,医药费我已经付了。你那胳膊虽没伤到骨头,但伤口切面太大,失血过多,所以......”
“就算住院,怎么能让你付......”
“你有吗?”时逸拆穿道。
邵景:“……”他还真没有。
“必须要住吗?”邵景又问,“这点小伤而已,我不用住的,而且我不喜欢欠人钱。”
唯一欠的高利贷,他到现在都是拿命在还。
时逸皱了一下眉:“你入院的时候,已经晕了。”
“那是困的。”他可是好几晚没睡个完整的囫囵觉了。
时逸:“……”
说是肯定说不过他了,时逸顶了顶腮帮,面无表情道:“住院是医嘱......”
“医嘱?”邵景又笑,“你就是那个医?”
又是一阵静默,就在邵景拧着眉想再说些什么,时逸却妥协地笑了出来:“不住院也行,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哎?”邵景半张着嘴,装得受宠若惊,“你想干嘛?摸门?难道你对我还念念不忘?”
“你想多了。”
说完这句,时逸罕见的局促起来,他转了个身,从兜里摸出手机,随意的划了划。
这个小动作,邵景自是再熟悉不过。以前在国外读书,时逸只要心虚,就会用刷手机来转移注意力。时隔一年,再一次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他的心情变得格外的舒畅。
他有意想再逗逗他,便同时逸说:“我家离这远,要不去你家?”
原则上,以邵景对时逸的了解,在他恬不知耻说出这样的话来,时逸应该会抄起手机,直接砸在他的脸上,然后再丢个“你就是个傻逼”的白眼,掉头就走。
然而现实是,时逸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然后淡定地收了手机,两步走到了邵景面前,略微垂首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邵景瞪圆了眼睛,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咬紧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是说我要去你家,你家!”
“我听到了。”
“……”邵景半张着嘴,一时间词穷了。
他想收回刚刚的话,他的时逸已经变了。
“水快结束了,我先去换件衣服,你在这等……”时逸话说一半,忽地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道,“邵景,你要是有种,就别跑,等我过来接你!”
说罢,掉头就走,没给邵景半点反悔的机会。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门外零零碎碎的脚步声。邵景无力地仰躺在床上,半晌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都特么的办个什么事!
时逸说他变了,他并不意外。虽然再见到时逸,他下意识就在隐瞒,还是装作是和他分手前一般无二,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的假二世祖。
但是,他毕竟在这烂泥一样的环境里生生滚了一年,就算装得再像,细枝末节里,又或者一个眼神,都会在时逸面前露出细微马脚。
毕竟,他一直放在心坎里的时逸,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啊。
现在这个聪明人,让他去他家,嗯,强势地让他去他家。
邵景又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在黑暗中扑腾久了,总会想抓住那在眼前一闪而过的烛光。
哪怕是飞蛾扑火,也情难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