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合集不能搞成脱口秀脚本》TinyW微

17、雨伞下的天空（5）

　　如果说前面讲的是“在沉默中灭亡”，那接下来我要讲的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前面说了，我很爱母亲的笑容，所以十分不能接受她烦躁消沉。我妈妈是三班倒的工作，很辛苦，我们家也十分关心她，加上她本来就是闷性子，爷爷奶奶更是不断嘱咐我：要多和你妈妈说说话，要多开导开导她，让她有事不要憋心里……哪怕是在我已经因病在家了，也不断地说，语重心长地说。当然了，我也一直这么做的。

　　但也因为我的病，妈妈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一段时间她天天白天睡觉，连饭也不去吃。依我多年的经验，她肯定是有什么心事了。

　　我无论怎么旁敲侧击，她都只是说：“没事，没事诶。”却摆着一副有事的样子。我有一天心情非常好，她也起床了，我就抱着手机给她看：“你看你看这只小猫是不是很可爱！呜呜他们都有猫猫诶，我也想要猫猫~”

　　她却冲头冲脑用土话来一句：“他们都上学呢！”

　　我心里像是被泼了冷水一样，一下子清醒了，站在原地如鲠在喉。

　　情绪是魔鬼，我在它的蛊惑下在客厅转来转去，胸中犹如决堤的洪水，又如喷涌的火山，我感到肌肉在发痒，就要一个劲儿上来摔点什么或者揍个什么，不用暴力得不到发泄。事实上我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暴力的景象，我恨不得把对我说这种话的妈妈狠揍一顿，我恨不得把做不到她的要求的我狠揍一顿。

　　总之，我先是在客厅走了几圈，然后坐了下来，然后站了起来，突然冲进了我妈的房间。最终还是肉搏的战争。

　　后来我爸爸回来了，一进来就对正在看电视的我问：“又怎么啦？”

　　电视上的彩色图案一下子就灰暗了许多。我不做声。

　　他不断问我，见我不回答才去问了妈妈。昏暗的客厅似乎连灯光都在逃窜，有种橘红色的很压抑的混乱，连电视声也随之嘈杂听不清了。我坐在沙发上基本停止了思考，只听见爸爸走来走去，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又回答了些什么，很快就忘记了。

　　他去睡觉了，可晚饭还没吃。妈妈不做晚饭了。我也有些饿。我就找手机想叫点外卖。

　　手机呢？

　　被老爸收走了。我打开房门找手机。老爸醒了，就说：“你找手机啊？”

　　“嗯。”

　　“没收了。”

　　当我确定手机真的不会给我时，“我跟妈妈打架关我手机什么事”的种种话说不出来了，化成拳头从我身上挥了出去。

　　我爸是练过的，我自然打不过他，但是从心里就爆发出了很多力气，我只想发泄掉。可我爸责骂我“你就是个疯子”的话又不断刺激我。房间在我眼里散架成不成模样的几何线条，人影变得憧憧的，声音仅仅成概念钻进我的耳朵，有哪些含义我也不知道了。我只是浑浑噩噩地发泄着人类的原罪之一——暴怒。

　　直到我爸把妈妈发给他的截图给我看时，我才明白，妈妈不开心和没收手机的原因，似乎是我和那个人网恋的事情，让我妈知道了。但这不仅没让我失去气焰，反而火上浇油，矛头直转成妈妈。爸爸用全身的力量抱住我往后拉，阻止我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动物，而妈妈因为我的拉拽而哀鸣痛哭。妈妈哭着又叫来了爷爷奶奶，一家四口大人全力阻止他们家最讲道理的小兽将这个那个向它的母亲砸去。

　　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哀。上升地来说，这是一个中国家庭的悲哀。

　　闹剧最终以母亲的逃离而告终。两个老人和一个壮年男人疲惫而痛苦地看守着我，我一边流泪一边呆滞。

　　我和我的父母都伤痕累累。我的□□也许也在痛苦，但我的灵魂却高尚地站在了道德的一方，用所有低劣而正确的语言，从各种方面审判、处罚我的□□。我的灵魂想暴打我的□□。我的灵魂判处了我的□□死刑。

　　一夜过去，也就都过去了。我的□□又背上了新的罪名，我的灵魂要永远为它忏悔。我孝道的灵魂警告我，我永远对不起我的家人；我真诚的灵魂还让我说，我永远爱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