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睐》苏睐

3、倒计时什么

　　苏睐回到病房里，看了眼挂钟又望了眼床上闭眼睡着的人，微微皱眉，今天确实是睡的时间长了些。
　　“他走了？”苏城从旁边的椅子上抬头打量苏睐，倒是未曾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愠色。
　　苏睐微微抬眼看他，“你说谁？”
　　苏城蹙眉，不说话。
　　“苏城，最后一次。”不叫他哥，直呼其名，苏睐只有真正生气的时候才有这样的语气。
　　“你…”
　　“午饭来啦！”
　　苏城还未说话就被走进病房的欢快因子给打断了，沈灿抱着饭盒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机灵如她一眼就看出来房间里的气氛不对，眼神示意苏城，后者默默地摇了摇头。沈灿跑过去蹦蹦跳跳地抱住他的胳膊，“走吧。”
　　“干嘛？”苏城疑问。
　　“回家吃饭啊。”
　　“你没带我的饭？”话音刚落，苏城就觉得胳膊上的肉一紧，嗯，被威胁了，但还是得笑着看着他准媳妇。
　　“你有手有脚的自己不能回去吃？”
　　倒吸一口凉气，“能。”
　　望着沈灿和苏城相携而去的背影，苏睐愣了两秒，又低下头收拾手里的饭盒。午餐照样丰盛，一看就是老妈的手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默默着吃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肘被轻轻地碰了碰，转头对上的是病床上扯着嘴角笑的人，长时间的睡眠总是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嘴唇泛着白，但触碰她的那双手却骨节分明，修长好看。苏睐低头盯了几秒，才握住了他的手。
　　还好，是温暖的。从他生病以来，苏睐每次握住他的手感觉到温度的那一刻，都无比庆幸。许周白对于苏睐，从她脑子里的回忆扒拉来扒拉去，都是为数不多的能数一数二的人。如今这个数一数二的人，就在她方圆一米之内，穿着病号服，努力打起精神来看着她。
　　苏睐不知道是不是幸福。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爱的人在身边，可若是这种爱有期限呢？而这个期限无法跨越无法左右，因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敌人，是无法抗拒的事实。
　　“好吃吗？”许周白歪了歪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
　　苏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们家老妈的手艺自然没的说。”
　　许周白笑：“好想吃啊。”
　　“今天禁食，你只能喝水。”苏睐撑着下巴说起这个残酷的事实。
　　被盯着看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苏总管，您真是个…”
　　“嗯？”
　　“嗯，合格的女朋友。”
　　苏睐皱眉：“不是未婚妻吗？”
　　“我是愿意，就怕我大舅哥不愿意啊。”许周白挑了挑眉，一脸无辜。
　　苏睐握住他的手紧了紧，低头沉默。
　　“他来过，我知道。”从她手里抽出手来，许周白握紧了被子。
　　而他们都心知肚明，许周白口中的“他”，不是他的大舅哥苏城。苏睐回望他，明白了他今天为何睡了好久都不转醒，不知如何开口，但却有些愠怒。
　　“阿睐”，他低声唤她，“苏城并没有做错什么。我若是有个妹妹，也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嫁一个健康的爱人，这是自私但也是常理。”
　　道理她不是不懂，她也并非是怪她哥罢了。可这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了？”苏睐截断他的话，又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抬头看他：“接着说，我不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
　　“自己想。”
　　许周白试探着开口：“顾悠扬？”
　　“嗯，”苏睐点点头，“来过，我们见了一面，就在你病房外面，他还请我吃了一根冰棍。”
　　“还有呢？”
　　“劝我抛弃你，跟他去北京。”
　　“还有呢？”
　　“说他对我余情未了。”
　　“还有呢？”一连三问，每问一句，许周白的声音就低一度。
　　苏睐直视他的眼睛，“你说呢？”
　　两人对视片刻，相视而笑。
　　许周白拉起苏睐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对不起。”
　　“我以为对于什么事情都有把握的许周白不会这么没有自信。”
　　“那是从前的许周白。”他握着她的手，看向她的眼底，“现在的许周白还可以吗？”
　　苏睐摇摇头：“现在的许周白不知道可不可以，但苏睐的许周白一定可以。”
　　爱情里最让人控制不住的情愫，想要触碰试探和嫉妒。
　　许周白承认，顾悠扬的出现，他嫉妒，甚至感到无所适从。
　　“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呢？”苏睐反问他。
　　却见到病床的人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开玩笑：“我可能是对于现在这种形象的自己没信心吧。”
　　“那还请你对一直很美丽的苏睐有信心。”
　　“阿睐…”
　　苏睐打断他：“许周白，你有什么话，都留着，明天结束了之后再跟我说，你只要想着你还欠我的就行了。你想着这个，就舍不得离开。”
　　她俯下身拥住他，“之前你走了就走了，可是你既然回来就给我好好地待下去，我可不会轻易放手的。我喜欢你太久了，这些你都得还回来。”
　　许周白亲吻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说：“好。”
　　同一时间，从医院回家的沈灿和苏城却产生了分歧，沈灿在知道苏城把顾悠扬找来之后气得大发雷霆，一路上都不跟他说话。
　　可苏城也一直委屈，身为兄长，他着实自私，但是他没办法，顾悠扬是他多年好友，而苏睐是他最爱的妹妹。
　　“你到底能不能不生气了？”苏城在门前压低声音拉住沈灿。
　　沈灿甩开他的手，“不能！”
　　“那我能怎么办？苏睐她是我妹，我亲妹！”
　　“你还知道她是你亲妹，睐睐什么脾气你不知道？许周白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你现在把她前男友找来是什么意思？”
　　苏城叹了口气：“我..我也不想，可是老顾一直求我，你知道我们是多年的朋友，而且我确实有私心，许周白他…”
　　“你怕许周白下不来手术台？”
　　苏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苏城，我跟你说，就算许周白下不来手术台，这件事也和顾悠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你明白吗？”沈灿闭了闭眼睛，“你以为感情是什么？这个不行了换下一个？那如果今天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呢？”
　　“灿灿，这不是一回事好吗？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我能怎么办？”
　　门从里面打开，苏城妈妈站在门口招呼他们进门，刚刚的对话她在里面听了九成，终于在矛盾爆发点打开了门。
　　“妈…”两人异口同声，都有些不好意思。
　　苏妈妈拉了沈灿的手，“快进来，饭菜要凉了。”
　　桌上饭菜已经摆好，苏爸早已坐在桌前，抬手招呼他们赶紧坐下。一时间大家都沉默。苏城和沈灿则是因为刚刚在外面吵架被当场逮到有些心虚。
　　“你俩也别藏了，刚刚我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小城，这件事你做的确实不妥。”
　　“妈…”苏城叹气。
　　苏爸苏妈对视一眼，苏爸冲苏妈点点头，“你妹妹做什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和周白走到现在不容易，而且你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不用我多说了吧。”
　　话已至此，大家都达成共识，只是事情并没有谁对谁错，没有人责怪谁。
　　三天后，许周白被推进了手术室做脑肿瘤切除手术，手术倒计时灯亮起的时候，苏睐手心里微微浸出了汗。
　　人生若是有时钟，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个倒计时，我们不是在倒计时余生，而是要抓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