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短篇合集》南毓

2、浮华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
　　浓烈的眉眼，澈蓝的锦衣。
　　原来先生说的一见倾心，是真的存在。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可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直到我听见父亲向他问安，才知道…
　　他是当朝的太子，金泰亨。
　　那一刻，我退缩了。
　　我只是个丞相府里的庶女而已。
　　配不上他，更不敢妄想于他。
　　一见倾心，就只是我的一个秘密而已。

　　他看向我了！
　　我攥紧了双手，视线胡乱闪躲着不敢和他对视。
　　真胆小！
　　我在心里默默地埋怨着自己。
　　可是没办法，自卑这种情绪，早已经深埋在我的心底，除不掉，也除不了。

　　我的长姐也来了。
　　她还是那么美。
　　我一直都知道的……
　　人人都说丞相府的大小姐气质不凡，容貌也是倾国倾城。
　　而那位二小姐相比之下，就逊色了许多。
　　真不巧，我就是那位二小姐。
　　逊色这二字，我不知听过了多少遍。
　　以至于我已经对此深信不疑。
　　我和我的长姐相比，的确逊色许多。
　　事实…事实罢了……

　　他和她站在一起，看着真是般配。
　　父亲母亲的眼神和举动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啊，连我自己都明白的事，又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一见倾心罢了，又不是爱。

　　自那日后，我拼了命地想要忘记他。
　　忘记那日的怦然心动，忘记一切关于他的幻想。
　　就只是为了让自己还可以留一些尊严。
　　可我忘了，尊严这二字，谈何容易。

　　长姐找上了我，她告诉我。
　　她爱上了一个书生。
　　是的，她爱上他了。
　　尽管他身无分文，尽管他落魄至此。
　　可她依然爱他，无所顾忌地爱他。
　　她说她已经去向父亲母亲求过了情。
　　而结果…可想而知……
　　我看着她的模样，有些陌生。
　　我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她说，她要和他私奔。
　　离开这里，无论去哪。
　　我说，你疯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那一刻的笑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她和我说…
　　你若是爱上一个人，哪怕全世界都在阻止你，你也会不计任何后果地奔向他。
　　我的妹妹，这很值得。
　　她比以前更美了。
　　好像丢掉了一些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说我不懂，这根本不值得啊？
　　她抱住了我，轻轻抚摸着我的长发。
　　我知道，她在和我道别。
　　她说，她要去找她的爱人了。

　　她走了，和她爱的人私奔了。
　　父亲母亲吩咐下人们找了好久…
　　可我知道，长姐一向聪慧。
　　她决定的事，从来就没有出过错。
　　就连这次，我想也是一样的。

　　父亲母亲放弃了。
　　家丑不可外扬。
　　所以他们放弃了曾经引以为傲的长女。
　　如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他们终究还是将目光转向了我。
　　太子殿下和长姐早有婚约。
　　如今长姐私奔，为了应对那道圣旨。
　　他们打算，让我顶替长姐的位置。
　　成为太子妃。
　　反正那道圣旨上说的是丞相府的女儿。
　　长女庶女，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多可悲啊……
　　我看着他们，我的父亲母亲。
　　我大声地笑着，溢出了眼泪也不停。
　　我究竟算什么呢？
　　商品，还是货物？
　　还是一个用来备用的工具！
　　不，我什么都不是……
　　我其实什么都不是…
　　我连我自己都不是。

　　大婚那日，凤冠霞帔。
　　所有女人的美梦，却是我的坟墓。
　　因为我看到了，他看我的眼神。
　　那种厌恶，仿佛刻进了我的骨头里。
　　那么疼…那么疼……
　　所以我还在幻想些什么呢？
　　太傻了，我真是太傻了…

　　在我的大婚当日，金泰亨告诉我。
　　他爱我的长姐，从第一次见她就是如此。
　　所以他不会碰我，更不会爱我。
　　那一刻，眼前到处都是刺眼的红。
　　我说好，我明白。
　　明白什么？
　　明白了，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那日一见倾心，原来有人和我一样。
　　只是我倾心的人是他，而他倾心的人，是我的长姐。
　　算了，算了吧。

　　长姐，我还是不懂，什么是爱？
　　为什么？
　　我不配爱一个人吗？
　　为什么…
　　我不配爱他呢？

　　往后，他待我如空气。
　　视我为无物。
　　我都一一习惯。
　　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只求那仅剩的，一点点的，我的尊严。

　　最近很不对劲。
　　他看我的眼神中有了些温度。
　　我察觉到了不对，他并不爱我，不是吗？
　　他开始渐渐地对我好。
　　他开始像寻常夫妻般那样对我。
　　这就好像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糖一样。
　　太过于稀有，所以我格外贪恋。

　　他对我越来越好，也逐渐对我放松了戒备。
　　所以那天，我意外进到了他的书房里。
　　我正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字画。
　　却在不经意间瞧见了他桌上的一封信。
　　不，确切来说，是很多封。
　　是他写给长姐的信。

　　他说。
　　他还是爱她，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她。
　　就连梦中也全都是她的身影。
　　即使她私奔逃婚，他也不会怪她。
　　因为他爱她。

　　他说。
　　他开始了自我治愈。
　　他偶然间意识到，我的眉眼有几分像她。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试着将我当做她呢？
　　哪怕只是他的幻想，他的自欺欺人。
　　可是他爱她，他不能失去她。

　　他说。
　　他做不到，因为他根本不爱我。
　　因为他爱的人是她。
　　她就是她，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她！
　　他还是爱她，从始至终，循环往复。

　　你看，原来一直以来…
　　都只是我自己在作贱自己。
　　我明明知道，他不爱我。
　　我明明知道，他爱的人是我的长姐。
　　我明明知道，这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金泰亨，你好狠。
　　我宁愿你完完全全地忽视我。
　　也不想你骗我做戏…
　　我的尊严，被碾压成灰。
　　我好像已经失去了我的一切。
　　原来我的一见倾心，如此卑微。

　　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像从前一般陪他用膳。
　　我直到此刻才意识到。
　　他给我夹的菜，是我生平最讨厌的菜。
　　他口口声声说的那道我最爱吃的菜，却是我长姐最爱的。
　　我笑着将那些一一吃掉。
　　和我的笑，我的泪，我的血。

　　长姐，你看啊，我的爱…
　　原本就是不值得。

　　金泰亨，我累了。
　　我不想再爱你了。
　　是我自不量力，企图用一生去爱你。

　　我割腕了。
　　那日是京城初雪。
　　我亲眼看着我的血一股一股地从手腕处流出。
　　逐渐蔓延，在心上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不去缝合，不去止血。
　　任由生命消逝掉。
　　连带着我的尊严，和我的爱。

　　金泰亨，哪怕在最后，我都在想…
　　若是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爱上你？
　　可我想…
　　那日的一见倾心，太过于惊艳。
　　以至于余生我都对你念念不忘。
　　所以最后自食其果。
　　这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爱错了你。

　　长姐，我明白了。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不顾一切。
　　哪怕…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的此生执念。

　　金泰亨，我还是那么爱你。
　　哪怕再来一次，我依旧会对你一见倾心。
　　只是下一次…只求你不要再看向我…
　　不要…再留给我怀念。

　　听说太子妃去世的那天，京城的雪足足下了有一日。
　　全京城都变成了一片白。
　　和太子妃大婚当日的红，刚好相反。
　　太子不见有一丝悲伤。
　　却再未娶妻。
　　到此为止，一切的情爱，皆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