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日见莲

5、第 5 章

　　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终须都归还
　　无谓多贪

　　时间略微早了些，我无声息的爬起，深秋有些昏暗的早晨，朝阳透过白色的窗帘落在整间房里，飘散在空气里的，还有鸵鸟睡得很熟的味道。
　　给助理发了短信让他到楼下接我。
　　于是深呼吸，起床，身上穿着钱枫的睡衣，也有阳光干净的气息。
　　自己摸到他卧室旁的梳洗间，洗手台上的透明玻璃杯里，放着一支绿色的青蛙手柄的牙刷，这是好久以前我去钱枫在上海的旧居时晚上在他家楼下便利店里买的儿童牙刷。
　　打开水龙头，眼睛却先湿了，拿起牙刷，挤上牙膏，用力刷起来。

　　［欧弟！］
　　听见后面的人叫我，可是我却咬着嘴唇死活没办法转身。
　　［欧弟！］那个人不停的叫，叫什么叫，我又不是聋子。
　　那个人从身后追过来，挡在我面前，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阳光。
　　［欧弟，无论如何，你必须出现。］
　　［我、拒、绝。］我一字一字的对着面前这个脸色比白纸还白的人。
　　［欧弟……］他几乎哭出来，两条浓浓的眉毛皱在一起，眼睛红红的，难看死了，［他……他也希望见你最后一面啊。］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我觉得鼻子越来越酸，［什么最后一面，听不见，听不懂。我赶飞机，麻烦借过。］
　　用力拨开他，不回头的往前走，欧弟，你必须咬紧牙关，不可以回头，不可以腿软，不可以流泪，那个人才不会离开呢。

　　时间空间刷一下变成台北的夜晚。
　　有意无意的关了手机，台北的手机也没开。
　　不知道什么风把难得出现的经纪人吹到了摄影棚。
　　［哎？有什么通告要签吗？］我朝他打了声招呼。
　　［欧弟……］他急急地抓住我，［唉！从下午开始，事物所的电话几乎快要被打爆！你怎么回来了呢？］
　　［我有节目要录啊，当然回来了。］我挣脱开他的手，都快脱力了还抓那么紧，会痛哎。
　　［什么啊？］经济人按住我的肩膀，［那么大的事那么严重要紧的场合，你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的飞回来继续你的工作？你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你吗？］
　　［什么？］我莫名的看着他。
　　［湖南卫视的当家主持当红炸子鸡突然病逝，他节目里的兄弟们，包括一直那么照顾的欧弟，竟然连他的葬礼也不出席，还能若无其事的主持节目？！你知道杂志报纸会把你写成什么样子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愤怒的甩开他，［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啪！］
　　脸上火辣辣的痛，眼泪比手更快的盖住脸。
　　［跟我走，你的所有通告都暂停。］他揪住我，［立刻，马上给我飞回湖南。］
　　我不，我真的不想走，涵哥没有走，那天他明明和我约定过，会好起来，会继续和我们一起主持节目，会一直抓着我的手陪我一起耍宝，会时不时传简讯问我历史题目给我开小灶，会一直……一直都在我身边……
　　身体累了，我没有力气抽泣，经纪人的脸渐渐模糊，我好累，也许，这一切只是一个恶梦……

　　［哇哇，欧弟！］浩二拿着笔记本朝我飞过来。
　　［干吗？］
　　［我捉了个研究，据某次，不完成统计啊，在一次天天向上里，两个小时的街木中，涵哥一共抓欧弟的手腕14次，叫欧弟三十五次，无内容看欧弟四十次以上。］
　　［啊？］我摸摸浩二的额头，［你脑子没发烧吧？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他挪开我的手，一脸的哭笑不得，什么啊，我才应该哭笑不得吧？什么无聊的统计，乱七八糟的。
　　我不理还想用蹩脚浩二式中文解释什么的他，对着镜子整头发。
　　［哈有哈有啊！］浩二竟然还执着的在我旁边继续，［而欧弟，你！在一次天天向上里，同样两个小时的街目中，一共叫了涵哥二十三次，看涵哥三十多次，抱涵哥三次……］
　　我感觉自己脸有些抽筋。
　　［浩二，你就是这样主持节目的？光盯着我和涵哥，那你在干吗呢？］
　　［我就……就看你们啊。］
　　额头上的筋清脆的［吧嗒］一声断裂，我随手抓起化装桌上的杂志还是什么，劈头盖脸朝浩二打去，［死浩二，你个日本人，是哪个台派来的间谍！不好好主持节目！观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叫你调查，我叫你研究！］
　　浩二左闪右闪，很快躲到刚进休息室的人身后，我一个惯性持续朝那个挡住他的人下毒手。
　　［欧弟欧弟，你何解咯？］
　　呃，急忙稍息立正，感觉脸烫烫的……
　　［大哥……］我看到浩二在大哥身后露出讨厌的笑容，［你让一让啦，我要扁他！］
　　［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咯，非要打打杀杀做么子咯……］大哥铁定帮他到底的样子，还来拿我手里的凶器。
　　［大哥……你不知道……浩二他……］我欲言又止……靠，叫我怎么说嘛！难道说他在研究我和你在节目里的……互动吗？
　　［浩二，你做什么惹欧弟那么生气啦？］大哥一边小心翼翼的挡，一边偏过头问。
　　［我……我就是告诉他一些我做的研究书记……］他把手里的笔记本递给涵哥看。
　　［喂，你还敢给大哥看？］我跳起来。
　　大哥饶有兴致的接过他的本子看起来，还挑了个沙发一角坐下慢慢欣赏。
　　浩二这个肇事者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那要不，我也闪吧？我无声无息挪到门口。
　　［欧弟，回来！别走啊！］大哥笑眯眯的对我招手，姿势跟招财猫一模一样。
　　［呃……］我傻乎乎的站住。
　　［过来，过来，坐。］他拍拍他旁边的空位。
　　我忐忑不安的坐下去。
　　［哇，真没想到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剪辑完的节目我跟你沟通那么多啊！］
　　［哎哟，大哥，你别看这个什么调查研究，浩二只是挑了我跟你的部分，其实说不定啊，我和钱枫的，你和田源的，也差不多这个数字呢！］
　　［咦？是这样吗？］
　　［对啊！］鼻尖开始冒细小的汗。
　　［我是想从结果看现象啦。像我和小马主持《越策》，有观众竟然会专门纪录下我和小马互动的镜头，我那时候还在想又不是一男一女，现在的观众爱好还真是特别啊！］大哥微微一笑，［你还记得导演刚开始跟我们怎么说的么？］
　　［你是说配对表演的事吗？］
　　［对啊！］涵哥笑得露出酒涡，［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扑通扑通的心渐渐沉下去。
　　［不过，］大哥忽然勾住我，［我都没觉得自己很刻意的去这么做，看来，咱们是真情流露啊！］
　　［什么啊……］我感觉自己脸快要发烧，此时此刻无比感激自己黑黑的皮肤。
　　［逗你呢！］大哥松开手，［哎哟哎哟……］
　　［哎？怎么了？］我抬头看见大哥鼻子下面一抹血红。
　　［哎哟又流鼻血，我说我要是和比基尼美女在一起那流就流了吧，跟个黑小子在一起这血放得太委屈了吧……］大哥仰着脑袋还不忘调侃我，嘴巴可真够坏的。
　　我手忙脚乱去找毛巾和冰块，一面让大哥举着手。
　　大哥可真像韩剧里的女主角，莫名就流鼻血了……我这乌鸦嘴。

　　那个时候，如果那个时候逼你停止手上疯狂的工作，逼你去医院做全身检查，逼你好好休息，逼你早点手术……也许，也许结果就不一样了吧……
　　是啊，多么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多么不愿承认你离开了我，可是你毕竟离开了，我再也看不见你，再也不能和你说话，再也不能握住你的手……

　　［你的衣服已经洗过烘干了，你应该有让助理帮你带衣服吧。］钱枫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床，来来回回折腾。
　　我端着温热的牛奶，烤得香喷喷的面包。
　　［恩，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钱枫也坐下来。
　　［很香哦。］我咬着面包，［好难得吃早餐。］
　　［好难得一起吃早餐。］
　　［一会我助理来接我，你就不用送我了。］
　　［哦。］
　　沉默。
　　我一口饮尽牛奶。
　　然后很不华丽的呛到。
　　［咳……］
　　有只手温柔的拍着我的背。
　　［咳……谢谢。］我努力抑制。
　　手机在餐桌上呜呜的震动。
　　［喂，我到了哟。］助理的声音。
　　［喔，马上下来。］我按掉。
　　我抓起沙发上的衣服，在梳洗间换下钱枫的睡衣。
　　［我要走咯。］我朝他挥一挥手，他很认真的在啃面包。
　　［呜。］他点点头。

　　我打开门，他家的房门还真是重，走廊有点淡淡的灰尘味，大半个身体走出门外，还留在房间的左手被轻轻拖住。

　　然后下一秒，鸵鸟抱住了我。

　　［欧弟，你要好好的。］他低着头。
　　［恩，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我缓缓回抱了他一下。
　　他微微一松手的瞬间，我从他怀抱里离开，出门，关门，原来，离开，只花三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