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
-
到了夏季。空气炙热。一切都变得繁盛奕奕却又扭曲。
我在家里开着空调，写着写着作业，突然很想手冢。想他的样子，他的语言，他的动作。我对妈妈说，妈，我去学校走走。她说，好。顺便帮我买瓶酱油回来。今天中午要吃寿司么？还是乌东面。
我说，乌东面好了，再放些海菜。
她嗯了一声，便不再理我。
很难想象一个女人到了四十岁，肌肤依然光滑似水。她的脸上虽然有些皱褶，却是经历过风雨的沧桑。很有女人味。她喜欢穿粗布的衣服。上面织的是中国的牡丹花。大红大红的，很喜庆。她对我很好。即使被男人抛弃，却依旧竭力给予我全部的爱。不留分毫。我很感谢她，但无以为报。所以我努力，我上进。我只有学习好，才能成为生存战场上的强者，才能让她过得舒适，才能弥补，我的罪。
她见我还不走，瞟了我一眼，还不滚啊。太爱我离不开我了，嗯？语气轻挑。
好吧我承认，她说的某些话我直到现在还没有习惯。
去学校逛了逛，看见毕业班的人们正在补课。没什么意思就随意走到网球场边，看见了不二周助。
他不停的在对着墙壁练习网球。他的天才称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得来的吧。在不为人质的角落，独自刻苦的练习，才得来今天的成就。
你好。不二周助。
你好，有什么事么？他笑得一脸温柔。优雅的如同王子。正是我原来设想过的类型。可是我没有心动的感觉。
我是游合的朋友，端木里染。我想和你聊聊。
他拿毛巾擦了擦汗，手一摆，请。
我们坐在长椅上。他喝了口水，示意我说。
你为什么要答应槿木游合的告白。我直话直说。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我一眼。恩？
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你根本就不认识她对么？
他说，她告诉我，她可以让我真正快乐起来。
这句话我并不相信其他女生并没说过。
他说，抱歉，真正的原因不能说。
你觉得丢脸？还是说出来，会被耻笑。
都有吧。他说得很快。
我说，我终于体会到被敷衍的感觉了啊。你是怕增加手冢国光的负担么？
他惊诧得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笑笑，你的感情，我一眼看穿。不过是始终没有道明。
他很丧气的低下头。那是他鲜少有的表情。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那校园早已不复平静。
他终于开了口：我爱他，已三年。
我耸耸肩，继续。你要知道我并不歧视这种事情。
有微风吹过，扬起他栗色的发丝，刘海在风中轻轻飘荡。他笑得有些苦涩。他睁开了双眼，瞳仁是冰蓝色的。如同最纯粹的天空。他脸部的线条很柔和，肌肤光洁。又带着些成年男子的坚毅。
三年他和他的故事，被他云淡风清的娓娓道来。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网球场上。那时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早，专注的练着球。汗水滑下来，有种不可思议的英俊。那时我想不通，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只不过是一种娱乐而已。后来我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他回答的时候，眼里闪着熠熠的光芒，很耀眼，很漂亮。是猎鹰看到猎物的表情。他说“称霸全国！”我当时被他的坚定，被他对梦想的追求震住了。我决定要陪着他，与他一起到达全国的顶峰。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可我，从来没有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坚持的以为，那只是对哥们儿，对队长的尊敬，与爱。可那一天，他和迹部比赛，捂着肩膀倒下去的时候，突然产生了“他不活我也不活了”的想法。很女人对不对？
我摇摇头，并不。这很正常。
他接着说，我才知道，我喜欢上了他。是对人的喜欢。时间过得越久，我就喜欢他越多。渐渐的，我发觉，那是爱。我已深陷。
我问，你的实力，没有全部展现对不对？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处处要争的，是第一。而我对此，并无所谓。
我说，你与游合在一起，到底是为什么。
我以为你已知道。我想拔出来。他并没有感应。他的注意力只在网球上。已三年，我太累了。
我起身，谢谢你给我了一个故事，和一个答案。今天的事，是个秘密。
他亦起身，拿着球拍，谢谢。
我们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我买酱油和海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妈妈已经入睡。她的神态很安详。面容洁白。如莲。旁边放着一本来自中国的书。她是一个中国女子，千里迢迢来到日本，只为遗忘。她说，中国遍地都是那男子的味道，她要遗忘，重新开始。她从小就教我中文。她说，日本那点破文化与中国文化比，实在不堪入目。
于是她教我中文，教我中国的古典诗词。我小时候不懂，不明白为什么要背。她只是说，你会喜欢它的。原来她已料到结局，不论过程。
我第一句学会的，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很简单的句子。
妈妈说，每当她看到明月，她就忆起她的家乡，和她家院子里的海棠树。她的祖母种过葵花。终日向阳。给人很富有朝气的感觉。妈妈她，有一段美丽的初恋，就是在她的家乡发生的。
她经常说，遍插茱萸。遍插茱萸。我说，我想看看我们家乡的茱萸。我从来没有见过茱萸是什么样子。她无比凄凉的看我一眼，再低头编织手中的中国结。大红大红的结，结在一起，截住了她的思念。
她蹙了一下眉，醒了过来。她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和谁约会去了？老实交待。
我把海菜放到桌上，和一位学长。很帅。嫉妒了没？
她很得意地瞟了我一眼，他肯定看不上你。不然你不会这么早回来。
你就不以为是我看不上他？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她扭着腰走过来，搂住我，走，吃饭去。
我闷闷的，我只是去为我朋友做些事。
她告诉我，不要在你朋友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她做事。做成了她不会感激你，做不成她会抱怨你。你也别有那闲心管东管西。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再来说别人。
我说，你好自私。
她冷哼道，如果我不这样，哪可能到今天。这是世事的潜规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里染，我不希望你受伤。
我们安静的吃饭。
我很喜欢我们这种相处方式。她会取笑我，也会教给我很有用的东西。我可以更好的适应这个社会。她活的很潇洒，很血性。她是一个很性情的人。
我兀的想起，学校旁的苍树上，歪扭的字迹，无处话凄凉。
我们低头吃饭。我问她，你在读什么书？
她看我一眼，我不信你不知道书上的中国字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细看。
露水夫妻。
露水夫妻？讲什么的？
夜来幽梦忽还乡。
妈妈她，又想家了。
她说，里染，你春假的时候咱们回去一趟吧。看看你的外婆。她一个人很辛苦。
我说，好。给她带点寿司回去。
嗯。
然后我们沉默。不再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