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江湖·无妄》冰瑶凰

10、第六章：彻底决裂（一）

　　药王谷。
　　简朴的、古韵典雅的大厅中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子的服饰简单，只是那丝绸的质地可是上好的。长长的发也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身上，美丽的脸上没有因为自己如此随意便陪着客人下棋而感到羞涩。而男子一身青衣，一头银发，手执黑子。他说，该你下了。

　　南宫嫣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白子放回原处，她说：“伊柳，你在躲什么？说出来，我和沧离会帮助你的。”
　　被南宫嫣然称为“伊柳”的银发男子正是莫笑问与千绝麟的师父——“医圣”柳逸。曾有人说，柳逸可能是柳庄的人。可这个传言不久就被柳庄庄主一口否决了。的确，柳庄人都姓柳，可姓柳的未必就是柳庄人。当时南宫嫣然听见大家如此议论，她不由一笑。因为她知道，也只有她才知道，柳逸不是姓柳，他姓的是伊柳。

　　伊柳一姓可说是极其罕见。甚至几乎是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姓氏。就好像晏国皇室“风残”一姓，若非如今晏国风残氏乃中原的霸主，大概也没有人会知晓如此奇特的姓氏。而姓“伊柳”的人，现在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人。而柳逸，就是其中之一。

　　伊柳一族是特别的存在。这一族，无论男女皆可受孕产子。南宫嫣然记得当时自己听后，目瞪口呆，被伊柳嘲笑了一番。如今伊柳一族几乎是销声匿迹，血脉的传统已经渐渐不继。柳逸曾告诉她，他们这一族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还没有分出中原与漠北两个地区时，他们族出了一个武圣，听说武功很是厉害。在此同时，也出一个在当时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怪人，听说那两人本是兄弟……

　　“姐姐，有人找柳逸。”与南宫嫣然一般穿着简单却又华贵的英俊男子从门外一步、一步地走近对弈的两人。
　　“沧离，可知是何人？”只见柳逸闻言依旧无动于衷，南宫嫣然呼出一口气，真是麻烦。
　　男子——南宫沧离说：“已经入谷的无妄谷谷主……还有即将入谷的莫国懿王。”说罢，南宫沧离看了看明显在听到莫国懿王后双眉一跳的柳逸，再砖头看着自己的结义姐姐，黑色的双眼里清晰地询问南宫嫣然，现在应该怎么办。他能猜到，柳逸躲进药王谷应该是那两个人有关。现在找上门了，他们该当如何？他从不担心那两人会在此处闹事，因为他们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帮我一个忙。”终于在姐弟二人“热情”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的柳逸说道。
　　南宫嫣然闻言苦笑，她说：“有哪次我是拒绝的？”

　　除了惊讶就是不解了。
　　千绝麟没想到柳逸愿意见他。自己还认为要花费好一番功夫呢！墨黑的双眸盯着走在跟前带路的南宫沧离，这是让他惊讶的第二件事。他终于见识到了十年不曾离开药王谷的戾太子轩辕洛邪。大概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长了一张能让女子尖叫的英俊的脸。以及……深不可测的武功修为啊！能在一瞬间轻易发现天影藏身的位置，这份洞察力已经够厉害了。可要知道，现在的寂天影已经能跻身于高手前列了。想到这里，千绝麟叹了口气。被拦在谷外等候的寂天影不知道会不会发火啊……

　　“到了。”
　　眨眨眼，人不见了？千绝麟第一次如此佩服一个人的轻功，无声无息啊！
　　“绝麟，进来吧。”
　　听到自家师父的声音，千绝麟推开了古朴的木门。药王谷的建筑可以用“古老”一词形容了。大概就是从建谷后就未曾重修吧。药王谷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至今仍保存得这么好，真是难得啊！

　　顺手关上门。千绝麟当然知道自己师父是药王谷的副谷主，这次把他逼回药王谷，自己和莫笑问还真是有本事啊！

　　“你来找为师的目的，为师很清楚。”打破沉默的只会是柳逸。柳逸不开口，千绝麟也不会说话，不然胜算就少了。
　　揉揉鼻子眨眨眼，千绝麟一副专心聆听长辈教训的乖孩子模样。柳逸闭上眼，有道是眼不见为净，古人不欺吾。
　　“绝麟，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了吗？”
　　“师父的消息灵通弟子佩服。”思索片刻，千绝麟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他从没有小看他的这位师父，“既然弟子来了，也自然是下定决心了。还是说……师父是不希望看到……”
　　“你们都是我的弟子。”柳逸打断了千绝麟的话，没有留下丝毫岁月痕迹的脸上只有悲伤。他们都是自己的徒弟，他真的不希望看见他们其中一人受到伤害。在此同时，他也清楚，这件事他无法挽回，再怎么逃避也只是徒劳。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绝对不能……”
　　“……谢谢师父。”

　　目送千绝麟离去，柳逸暗暗叹气。为什么他的两个徒弟都这么狠呢？明明是兄弟却偏要斗个你死我活。回想起自家徒弟童年时候的模样，他现在也只有苦笑了。

　　同一时间。
　　“啪、啪”折扇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拍打着自己的手掌心。莫笑问自知这是自己头一次对一个女人没辙……真是难忘的经历！孤身一人来到药王谷除了是因为自己找师父讨论的事比较机密，还有就是不想让药王谷的人觉得自己是有威胁性的。而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美人谷主，武功自然比不上自己，但自己却不敢绕过她进入谷内。谁叫人家是药王谷的谷主呢？

　　“我该称呼你为莫少侠、鬼医、还是懿王殿下？”南宫嫣然是一个美人，一个医术高明的美人。“女神医”在江湖上的影响力绝对高于柳逸。而且她有一个弟弟——原国的“戾太子”。这世上敢动她的几乎没有。所以有轩辕洛邪存在一天，药王谷就不怕有人硬闯了。除去轩辕洛邪，南宫嫣然的其他朋友全都不是好惹的。十年前的藏宝图事件让这一群年轻、身份却不低的年轻人凑在一起，至今仍是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美谈。

　　不意外对方对自己的熟悉，要是连这些都不知道，她就不是名动天下的女神医了。所以莫笑问只是耸耸肩，拱手作揖、客气地说道：“随南宫谷主喜欢。”
　　“说起来，我们应该可算得上是同门了。柳逸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啊，他托我送信来着。”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对方。这样她该做的都做了。所以她头也不回地回到谷里。
　　看着手里的信，莫笑问只是挑眉，看来自己的师父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厉害啊……

　　纸扇危险地格开距离自己脖子不足一寸的软剑，轩辕洛渝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自己的反应不慢，不然就死定了。这位黑乎乎的堂兄还真不愧是血啸命盟楼的人，出剑的速度真是快啊。

　　“那个……堂兄啊，我有话要说啊！你的剑不要指着我行不？”开玩笑，自己可不是对方的对手啊。本来想过先让手下给对方送送信，但后来想到很可能信没送到人就先被砍了，所以只好亲自出马。不过，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寂天影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锦衣人。锦衣人武功虽比不上自己但也不能小觑。他被轩辕洛邪拦在谷外心情已经不太好，这人是故意找死。只是……他刚刚称呼自己什么？堂兄？

　　“你是谁？”这是寂天影成为千绝麟暗卫以来第一次主动跟陌生人讲话。虽然早已决定要遗忘那个所谓的“家”，可事实上，对于自己出生的地方还是无法忘记啊……
　　“堂兄，我是你堂弟啊！你难道没想过自己的家人吗？这不可能啊，你在六叔家里也住了几年了啊……”
　　“闭嘴！”按了按太阳穴，寂天影从没遇过像轩辕洛渝这样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人。
　　“那个……堂兄，你堂弟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时间不太允许。你在看这样好不，下月初十戌时，我们摩罗醉湘楼见。记着哟，我们不见不散！”一个“散”字刚落，人已远去。他不会给对方当面拒绝的机会。而且，到时候对方一定会来，这是他轩辕洛渝的直觉。即便不来，他到时候也会联合自家大哥把他绑来！

　　“天影？”白皙的手在明显心不在焉的人眼前晃了晃，千绝麟眨眨眼，刚从药王谷出来就看到寂天影站在原地发呆。这模样已经很久没看过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轻轻地握住在自己脸上搞怪的手，寂天影叹了口气。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呢？

　　千绝麟与寂天影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是主仆、是上司与下属、是朋友，甚至是……床伴。如果说在这人心难测的世上还有谁值得千绝麟相信，那就只有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的寂天影以及真心把他当成弟弟的红了。而千绝麟，是寂天影在这世上唯一在意的人。或许，从初遇的时候已经注定，他们将会关系复杂地纠缠在一起。

　　“……刚刚有一名少年找我。”终于决定要全说出去的寂天影说道。
　　“哦？”有人找天影？这倒是稀奇了……
　　“他约我下月初十戌时摩罗醉湘楼。”
　　“……知道是谁吗？”
　　“我不认识他。可他说，他是我堂弟。”
　　“……”

　　“你去吗？”片刻的沉默后，千绝麟墨黑的双眸看着看不到表情的寂天影。自己当然知道他是有亲人的，而且不会比自己少。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自己当年查出来后，把知情人杀了。自己私心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可始终……
　　“如果你……”
　　“我是问‘你’想应约吗？”
　　“……”
　　“天影……”抱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寂天影，千绝麟闭上双眼。有时候他在想啊，与其活得如此痛苦不如早些毒发好了……
　　“……我……”双手不知所措地搂着忽然抱着自己的对方，寂天影头一回觉得，选择，真的会使人感到无奈和痛苦。
　　“你不必马上回答我。下月初十，以行动告诉我，你的答案。”
　　“……”
　　“现在，我们先回无妄谷吧。”
　　“……是。”

　　“不请自来，除了你的确没有谁能轻易做到。”
　　送走了千绝麟与莫笑问两位“客人”，在药王谷举足轻重的三人意外地在大厅看到一紫一白的一个比较熟的人和一个陌生人。柳逸皱眉，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竟然连这人也给吹来了？
　　“千重华？”南宫沧离用的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对。阁下现在是轩辕洛邪还是南宫沧离？”

　　千重华还是千重华，紫色的华服，一头黑得发紫的长发，一双深紫色的眼睛。从那张没有丝毫变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实际上已经年近不惑了。即使是在别人的地盘里，他都能随意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未经同意就闯入了大厅坐在椅上喝着茶。因为他有嚣张的资本。而对于他人极其陌生的白衣蒙面人，很不情愿地坐在某个嚣张的家伙的腿上，腰被搂着，那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有事吗？”柳逸心情不太好。这个已经失踪六年的家伙忽然在这里出现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他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探望一下朋友你。还有就是请你们帮他看看病。”千重华也不拖泥带水绕圈子，他的时间虽然充足，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千重华指的“他”当然是怀里的白衣蒙面人。求医求到这份上的人倒是很多，但成功的就只有他了。南宫沧离双眉一挑，离开了。南宫嫣然苦笑一下坐下了。他们跟千重华也算得上是朋友，这种情况是意料之中。同时坐下的柳逸正悄悄打量着陌生的白衣蒙面人。白衣人穿的是一身的白，加上白色的斗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与千重华一般深紫色的眼睛。只是不同于千重华的淡泊，白衣人的眼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但还真让人怀疑他与千重华的关系啊。

　　“千重华，你应该晓得‘望闻问切’吧？”柳逸的潜台词是：“你应该让那名白衣人取下蒙面的白纱。”
　　“我……”
　　“取下吧，又不是丑的见不了人。现在我们都是普通人，身体不舒服就要看大夫……”深知对方一旦闹起别扭来谁也没办法，千重华一手扯下了白纱拉开了斗篷，才让人看清楚白衣人的脸。让人想不到的是，白衣人竟然连头发也是白色的。微微地别过头，他才不要看到千重华的那一脸坏笑。

　　南宫嫣然揉着自己披散在胸前的发丝，她从未见过像白衣人如此的男子。你可以说他俊，也可以说他美。白衣人长得比身为女子的自己还要好看，可他眉间的英气让人无法忽视，君临天下的气势更是让人忍不住膜拜。竟然有人能将阳刚与阴柔最美的一面揉合在一张脸上，真让人直叹造化之妙。

　　“嘿，现在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是我唯一的儿子——白空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