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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测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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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方在晚饭后拿到了越智查得的关于杨光的资料,再平凡不过的成长经历,毫无特别的长处,所有的描述都显示出这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他不相信,不相信这么个普通的小鬼会被录用为国际刑警。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是绪方。”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男声,“恩,什么事?”
“藤崎峻手下的人,你有办法查么?”
“真是意外,你那个越智不是无所不能的么?”
“越智有查到他的档案,但是我怀疑那是假的。”
“有这种事?那我来想办法查吧,把名字告诉我。”
“杨光,从中国派来协助办案的国际刑警,应该才来了一个多月。”
“杨光?……”男人沉吟了片刻,“我好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会帮你留意的。”
绪方阴沉的脸色总算稍稍缓和了些,“那就麻烦你了。”
“‘金银岛’这边筹建得怎么样了?能赶上下个月的交易日么?”
“这个你放心,工期的进度绝对没问题。”
“我看桥本熏不会乖乖就范的,你小心引狼入室。”
一听这话,绪方轻蔑地笑起来,“他要是敢到我的地盘上耍花样,包管叫他有来无回。”
“总之你把握好分寸吧,不要做过了头,上一次众和的事,我差点就兜不住,这次老板要亲自过来,如果出了纰漏,我这边会很伤脑筋的。”
“我明白的,你只要负责拖住藤崎峻这边就行了,其他方面我自会摆平的。”
“恩。”
…………
清晨时分,亮如常地早起,在副楼前的空地上练拳,永夏神色匆忙地走来,一看到亮,便加快了脚步,口中高喊了一声,“塔矢!”
亮很少看到永夏这样,停下手里的动作来,驻足而立,“有什么事吗?”
“我要到静冈分部去处理点急事,大哥今天约了洪帮的人谈事,就由你去陪同保护。”
“我?”亮明显地皱了一下眉,三和会跟洪帮的碰面吗?这样的话,如果能随行前往,应该能探到些有用的情报,但是这么重要的约见,绪方会那么轻易地带他去吗?
永夏焦急地催促,“现在牙木跟卢原都躺在病床上,我又得马上去静冈,你不去,还有谁更合适吗?快去准备一下,九点到主楼前集合,我先走了。”
亮回房间整装出发,明子站在窗前远远地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出神,喉头忽然涌上一丝腥甜,她猛咳了几下,暗红的血丝印染到雪白的手帕上,她却并不惊慌,只是解脱一般地轻笑,口中低喃着,“小亮,很快,妈妈就再也不会连累你了,真想再多陪陪你,多看看你,可是没有了我,你才能获得自由吧……”
…………
亮在集合前去了牙木那里探视,牙木不客气地警告他不可大意,因此到达主楼时,亮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倒要看看,绪方究竟想做什么。
一行三辆车,十二人,亮驾驶着绪方送给他的BMW X5,稳稳地行驶在车队的中间。不讳言,这是辆好车,在美国呆了三年的亮已经养成了对美国车和德国车的偏爱,这个喜好大约又是永夏透露给绪方的,亮忍不住在心中对永夏的痴情再度感慨,为什么偏就有人会对得不到的感情如此执着?
在亮的记忆里,他和光之间的感情似乎只有在最初的时候感到困惑,一旦互相袒露确认了彼此的感觉,一切就变得那么自然顺畅。他相信如果不是绪方的搅局,他和光现在一定正在某个大学清闲地念着书,在某场搏击比赛酣畅淋漓地挥拳,在某处公寓无拘无束地生活……
绪方坐在副驾驶座上,带着点欣赏地看着亮熟练操控方向盘的利落的动作,“这车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不过……”亮瞥了一眼绪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部手机来抛过去,“你要是不放心我,大可以正大光明地派个人来跟着我,不必耍这种小手段。”
绪方接过手机来,脸上的表情有丝僵硬,他虽然早听小林说过亮在美国学了不少的东西,却没料到他的心思会缜密至此,但是转念一想,亮的态度如此坦然,倒是令他打消了些疑虑,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呵,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绪方点起支烟来叼在嘴边,含糊不清地笑了笑。
亮不再理他,心中暗自揣摩,从绪方的态度来看,刚刚这一招欲擒故纵应该是有效的。
车行至市郊的公路上时,亮突然发现一直紧跟在后的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就在前方带路的车转入一个急弯的下匝道时,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刺耳的急刹车声,眼看着整辆车打着转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向了路边的栅栏。
跟车在后的亮早就有所警惕,这样的突发状况虽然令人吃惊,但他的反应相当及时而且灵敏,向一侧急打方向盘绕过出事的车辆后,他本想停下来查看情况,但眼角余光扫到了前方的一辆全黑商务车,惊觉该车的车窗大开,窗沿处有人探出头来向后张望,手里赫然持着把枪。
亮立刻醒悟到,之前听到的那声闷响应该是子弹击中汽车轮胎的声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加大油门,笔直地朝商务车冲去,口中高喝,“都趴下!”
车内的绪方和后座的两人均意识到了危险,敏捷地伏下了身子,各自从腰间抽出了手枪来准备开战。前方的商务车怎么都没想到亮会有如此的反应,瞬间被X5超强的加速度逼到了近前,那窗口持枪的男子只来得及朝亮的车胎射击了一次,被亮轻巧地躲了开去,待他想要再次瞄准的时候,却发现距离已经近到不行,吓得不清,慌忙地缩身到窗内,再晚一秒就会被X5的车身蹭到头!
如此近距离地并排而行,亮不必再担心会被射轮胎,专心地驾车逼着商务车往路边靠,几乎把对方逼得完全擦着路边的栅栏而行,发出极尖锐的金属摩擦的声音。绪方和另两人此时已经坐起了身子,毫不客气地举枪瞄准了对方车内的几人。
商务车终于在双方僵持了片刻后停了下来,亮以为这下绪方定要气急败坏地大开杀戒了,但没有,他甚至没有开口质问对方的身份来历。之前失去踪影的那辆车此时从后面赶了上来,在绪方的授意下,留下了两人处理善后,其他人则重新整队发车,继续赶往目的地。
亮觉得这决不是他的疑心在做怪,绪方刚才过于镇静的表情,出人意料的处理方式,使得这次有惊无险的遇袭透着些人为做作的痕迹,莫非是对自己的一次试探?亮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以绪方多疑的个性来讲,任何夸张的测试手段都不会使亮感到惊奇。
…………
目的地是个还未建成的集装箱码头,一进入其中,亮就全神贯注地戒备了起来,空无一人的场地,堆放得杂乱无章的建筑材料,入眼的一切都叫他疑心大起。
两部车一前一后停到一处角落里,众人前脚才刚下车,后脚就听闻一声枪响,正中离车门不远处的地面,一干人立刻四散躲避到了两台车的背后,紧张地环视四下,却看不到任何人影。枪声再度响起,这一回子弹击中了一辆车的前挡风玻璃,有人恼羞成怒地出声咒骂起来,狂躁地举枪对着空中乱射,“妈的,给我滚出来正大光明地干一场!”
绪方一派镇定自若地扫了那个大块头一眼,“吵什么?对方不过是个狙击手,却把我们这么多人困在了一起,还不给我冷静点想办法干掉他!”他转向亮,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亮通过刚才那一发子弹的落点已经确认了对方隐匿的方位,他朝两百米开外的一处搭建到一半的钢架注目了片刻,试探着把上身露出车身外,立刻引来了又一发子弹,险险地擦着他的衣袖而过。他迅速地缩回车后,急喘了两口,才道,“我看清楚了,在两百米以外。”
“那你打算怎么做?”绪方对着亮被划开的衣袖皱了下眉。
亮蹲下身子紧了紧鞋带,把手枪收起来插到背后,然后朝那十来张并不熟悉的脸巡视了一遍,很有点架势地丢下一句,“你们保护好大哥,我从后面绕过去。”说完猫着腰,矮身闪进了身后的杂物堆里。
亮穿行在东一堆西一摊的建筑材料里,谨慎地往锁定的目标靠近,耳边不时传来几声短促枪响,应该是绪方他们的反击,火力虽然微弱,射程也不可能达到两百米外,但是有效地牵制住了对方的注意力。
直到亮前进至目标的五十米之内,对方才终于发现了他,第一发子弹射中了他身前的掩体,由于距离已经相当近,子弹命中那块十来公分厚的钢板时,发出了极刺耳的鸣响声,留下的弹痕也足够令人吃惊。
亮喘着粗气,将身体完全贴紧拿来充当掩体的水泥块,脑中迅速地排演各种出击的可能性,在确定了方案后,深吸了口气,看准了相邻了几处建材堆,一纵身鱼跃而出,边举枪向对方藏身的方位射击,边飞快地躲到最近的安全地带。
这一次的交锋,双方仅交换了三发子弹,但是亮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对手隐匿于交错的钢架上的身体,他在瞬间做出了判断,没有再找寻新的掩体,而是冒着被子弹射中的危险,直接冲了出去,在第一时间瞄准了对方暴露在外的身体,扣下了扳机。
一具身体应声而倒,从两层高的钢架上跌落下来,亮飞奔过去查看,到了近前才倒吸冷气地僵住脚步,地上躺着的赫然是高永夏!
很明显了,这只是一场测试,对他的忠诚度的测试而已,他的子弹射中了永夏的小腹,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涌出来,永夏明明已经痛得冷汗涔涔,但惨白的脸上却挂着叫人心疼的笑,他对着亮虚弱地开口说,“看到你能为保护大哥露出那样认真的表情,我就放心了,只是塔矢,你还是射偏了,我说过你很多次,应该要瞄准敌人的头部啊……”
亮冲到永夏的身边,一把抱起他的上身来,伸手帮他按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大声地吼,“你这个疯子!你是想找死吗?!为了这种无聊的测试,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永夏浅浅地笑着,很轻地说了一句,“你知道的,我愿意为大哥做任何事。”
望着鲜红的血液缓缓浸染了自己的整只手,永夏脸上那种几乎可以称之为幸福的表情使亮感到揪心,他忍不住要问,“值得吗?真的会死的……”
永夏的双眼紧盯着亮,颤抖着伸手抓住了亮的衣襟,“塔矢,你答应我,替我保护他!”
亮几乎要失控地落下泪来,他激动地甩开永夏的手,怒喊,“我不会答应你的!你给我站起来,用你自己的手去保护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吧!”
这个时候,绪方带着人来到了近前,他看到永夏的情况时,表情有点惊愕,也有点慌乱,但是很快归于冷静。亮怒气冲冲地瞪着绪方,用尽全力地吼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如果你不能全然地相信我,就让我走吧!”
绪方不太自然地别开了脸,指挥着下属把永夏抬到了车里,先行送往总部治疗伤势,然后打发走了所有人,独自留了下来,他在码头的另一角找到了永夏的车,便驾驶着开回去。一路上他都在烦躁地抽烟,他早料到亮如果认真起来,永夏会受伤,但是他没有料到会伤得这么重,也没有料到会再次尝试到三年前永夏为自己受伤时那种难受的滋味。
此时此刻的绪方是有所困惑的,对亮是种初恋的痴迷,而对永夏则是种习惯的依赖,他已经弄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只是通过这次的事件,他不得不选择相信亮的忠诚,停止这种劳命伤财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