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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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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邻里间相处的“亲密无间”,你来我往总能寒暄两句,转头撇撇嘴,露出一个不屑的白眼,一扭一扭朝家里走去。
这一天,宋安然的母亲正控背弓腰拧着一坨甚至比小安然腰还粗的被单,脖子上的青筋随着身体的晃动若隐若现,那张发黄的脸色,暗黄的眼球令看得人替她担心。
小安然在一旁玩着,一双小手不停扣动着地上一块有些松动的砖头,砖头每动一下,就会有好几只虫子成功逃脱,兴奋得四散跑开。
这下让小安然越发觉得乐趣无穷,回头瞄了一眼母亲,接着去和那一块砖头较劲。
“琴嫂子洗衣服呢!”
小安然母亲借势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简单“嗯”了一声,那个女人见状又拉大嗓门问道:“老宋又没在家?小安然都这么大了,你看那个被单那么重,也叫她帮你一下。”
“我自己可以,我们安然不用干这些。”小安然听母亲这样说,抬头看着那个女人呆萌的笑了下,转念慢悠悠说:“丰大爷一会下班吃不到热乎饭喽!”
那个女人脸色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越发显出那双犹如牛一样的眼珠子。只见她扭头甩脸便离开了,隐约听到小安然嘟囔:“明明和母亲是一样的境遇,却总是想着从别人那里找安慰。”
这个时候,小安然才14岁。
母亲刘凤琴只是笑了笑,转瞬低下头用力挤压被单。小安然一个箭步奔向母亲,一把扯过被单另一头,只听数行水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妈,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我不会变成你这样,但也不会看着你受苦,家里的事够你受得了。”
“净瞎说,你懂什么?放手,我自己能来。”刘凤琴扯下小安然手里的被单,用着有些责怪的眼神望着她。
不到一米四的小安然两手掐腰,绷着脸盯着母亲看了几秒。
“安然,星远今天怎么没来给你辅导功课?”
她随口应了一句说:“他今天参加市里数学竞赛去了,昨天就和我说了。”说完转身就跑向屋里,仿佛听得见嗖的一声。
母亲刘凤琴也没理会,心想平时安然脾气是硬了点,但对于她的话总还是听得进去的。她踮起脚尖将被单晾到了衣绳上,左右拉扯了几下,又拍打几下,这才相继摞好大小不一的盆。
“琴婶,安然在家吗?”
隔着一层窗户的安然瞧见,迅雷间从屋里窜了出来便问:“你回来得这么早?考得怎么样?”
“回来?我……”陈星远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不明就里的问道。
刚还要说些什么的安然立马止住,随即落下脸色,两手插着兜,用力踢了一脚陈星远自行车的前车胎:“滚吧,省着一会你妈又怪我耽误你学习了,这个责任我可耽误不起。”
“安然,怎么和星远说话呢?改天我去和星远妈妈解释,星远快回吧!”刘凤琴鲜少对谁多说几句,唯独对陈星远不同。
果然,陈星远刚走,隔着老远小安然就闻道一股冲鼻子的酒气。
小安然眼睛没瞥一眼的往屋里走,脸色倒是青了不少,这个时候生怕有谁叫住她,她紧忙加快脚步几下钻进自己屋里。
“你怎么又喝这么多了?又在谁家囊饭了,以后咱们家是省饭了。”只听刘凤琴哐一声摞盆子的声音,一手上前架起丈夫,另一只手拍打丈夫身上的泥土。
“我没喝多,不用扶我。”
“你没喝多?身上的土哪来的?”刘凤琴一句句驳斥道,但手上依旧紧紧的拽住。
虽说隔着窗户,小安然也听的真切,只听她没好气的回了句:“妈,你不用扶他,他不是没喝多嘛。”
刘凤琴跌跌撞撞将丈夫弄到床上,喘着粗声粗气,尽力压制怒气,捂住胸口,回身向女儿屋里瞟了一眼,转过来后,她眼睛一下就红了。
她强忍着说道:“安然,你明天不是还有考试吗?赶紧学习去,这不用操心。”
“妈,你怎么了?”
刘凤琴听出女儿关心的语气,硬着头皮,提高嗓门吼:“你哪来那么多的问题,赶紧学习去。”
瞧着丈夫翻滚了几下,看这样子应该不能出什么事,刘凤琴朝厨房走去。可是等到她刚刚拿起饭盆,就听见哐的一声,慌的她赶紧从厨房出来寻看。
眼见着小安然手抵着父亲的头,狠狠撞向墙面,疼得她不敢作声,只得全都体现在面目表情上。她见母亲冲了过来,立马收起面容笑道:“咱家墙还真硬!”
“给我看看你的手,疼不疼?”
“哪有你这样的,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你丈夫的脑袋?”小安然抿着小嘴,浓密的睫毛上下闪动盯着母亲。
“他死了倒好了,也省得……”
“我妈可不是蛇蝎美人,嘴硬心软着呢。”小安然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缓缓又说;“不过,我支持您做有一个蛇蝎美人,您可以不用管我,更不用管他。”
“哼。”
刘凤琴扔下一声冷笑,转身回到厨房。
小安然笃定父亲再没有到处乱撞的“本事”了,她安心回到自己房间。默默的翻开数学课本,看着上面一行行的数字、公式、笔记,甚至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笔画文字。
她陷入了深思:读书真的就可以改变这一切?上学就一定可以挣到钱?就一定可以嫁给一个好人,不像妈妈那般受苦受累?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母亲刘凤琴早早起床,备下了茶叶蛋、油条、豆浆等早餐,依依陈列在信友超市前面一张桌子上。
“琴婶!”
陈星远蹬着自行车大老远就喊,脸上挂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一双眸子更是装得下星辰,就像他的名字一般,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很难不让人喜欢。“琴婶,我要……”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陈星远递过一张五块钱,向小安然屋里扫了一眼问:“安然走了吗?”
“还在屋里磨蹭呢,那,找你的钱。”
“琴婶,不用了,算明天的。”
“妈,我先去上学了。”小安然绷着脸慢悠悠从出来,看也没看陈星远一下。
“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再说了,昨天的事情,你又没有提前跟我说好,我怎么知道,琴婶骂你了?”陈星远嘴里就像爆豆子,噼里啪啦叨叨起没完。
“平时没见你话这么多,怎么,你妈让你参加演讲比赛吗?”
陈星远咧咧嘴:“随便你高兴,想说什么都行。”心里不禁吐槽:“小家伙伶牙俐齿,以后谁敢娶!”
“反正不会便宜了你!”
“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不便宜我便宜谁?”陈星远骑上车,搜的一下从小安然身边滑过,气的她抬腿追了几步。
“宋安然,谁惹你生气了?”
“关你什么事?”宋安然丢下石头,拍打几下残留在手上的尘土,瞥了一眼说话那人。
“你是不是见谁怼谁?我又没招你。”原来是隔壁6班班主任孙老师家的独苗,名叫孙菲菲,仗着有几分姿色,据说看上了陈星远,所以一直以来把宋安然当成假想敌。
宋安然故意超大声音的说道:“你不就是喜欢陈星远吗?喜欢就去追啊,跟我较什么劲呢?”说完忍不住笑出声,再瞧瞧刚刚没骑出去多远的陈星远差点从车上摔下去,来一个大趔趄。
“这个死丫头,又编排我。”陈星远赶快蹬了几下,想着赶紧逃离开宋安然视线。
“你,你这个人不害臊。”孙菲菲羞红了脸,闷头也跑开了。
清风镇上只有两所学校,而且仅仅一墙之隔。一所是清风初中,一所是清风高中。
清风中学是九年一贯制学校,宋安然今年是初二,陈星远今年16岁,就在隔壁清风高中读高一,是清风高中出了名的学霸兼校草。父亲是清风高中校长,母亲是清风中学教务处主任,人凶猛的很,是一位令全校师生都闻风丧胆的人物。
不过这个女人凶狠是凶狠了点,但也帮了刘凤琴不少忙。她和刘凤琴是初中同学,虽说只当了一年的同学,中途刘凤琴因为搬家没有读完初中。后来有一次刘凤琴给安然开家长会,这两人才因此再遇到。
从那以后,宋安然顺理成章就被母亲刘凤琴安排了一位“行走的家教老师”,无时无刻不接受醍醐灌顶,当头一棒的激励式教育。
……
刘凤琴看着女儿一天天成长,学习也不断进步,再有陈星帮忙盯着,她好像可以放心。不禁看的入神,旁边买早餐的客人喊了半天,她都没有注意,突觉心口一顿绞痛才缓过神来。
“两个茶叶蛋2快钱。”
丈夫宋有富晃晃悠悠走出来,嗓子里时不时咳嗽几声,更加惹得刘凤琴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心里默念:早晚都得喝死,肺子也早都烧了七八百个窟窿了。
“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喝完挺难受的。”宋有富说着恐怕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承诺,一步步挪到妻子跟前,笑嘻嘻的看着她。
趴在院子西面的大黑狗狂吠了几声,竟也没看到陌生人经过。
“老黑别捣乱,不认识我了?”宋有富故意转移话题,看向那只一直抓住自己不放的大黑狗调侃。
“我来吧,你进屋再睡一会。”
此时的清风镇,正值秋季九月,不冷不热,太阳都出来快两个小时了。刘凤琴抬头瞧了一眼日头,不自觉哼了一声,继续手里的工作。“你这个大老爷睡够的时候,别人早都投胎转世了。我要是进屋睡一会,待会我起来的时候,我怕这个小店都得让你送出去。”
刘凤琴这话说的一点不夸张,曾经有一次她回娘家,宋有富照看了一会超市。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东西是少了,但是没见钱多。
宋有富这个人极其要面子,镇子上不管谁来买东西,他都会说一句:“没零钱没不用给了,没多少钱的东西。”或者还会说:“都是哥们,不用给了。”
凡是能接受宋有富“馈赠”的人,都是一些占便宜没够,完事还骂你冤种的人。
自打那件事之后,刘凤琴就长了记性,凡事只得亲力亲为,靠宋有福的日子不会有,她也不敢指望。只要他不连累这个家,刘凤琴就要感谢四方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