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沦陷［重生］》吴留意

4、巧克力

　　柏书越埋头写作业，齐星扬就歪着头悄悄看他。不是西装革履拒人千里的社会人士柏书越，而是高中时分、带着少年心性的柏书越，那个最让人动心的时刻。
　　他的侧脸实在不够柔和，鼻梁和下颌的直线都过分分明，唯有那因为认真而抿起的嘴，带出了一颗浅浅的梨涡，使得整张脸缓和了些许。骨节分明的手握笔姿势明明和自己差不多，怎么他写得一手潇洒漂亮的行书，自己就是一手鬼画符。

　　正看得入迷的时候，那只修长的手突然丢下水笔，反手推了下他愈靠愈近的脑袋：“还在这发呆呢，齐星扬，对你的未来负责一点好不好？”

　　他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考上一所优秀的大学，混到毕业证书，因为学历好看，糊弄着HR进了所还算不错的公司，拿着吃喝不愁的工资。
　　这么想想其实还不错，除了他爱的人不爱他。家庭关系和睦，朋友众多，他所有的不快乐好像都来自于柏书越，但他不少刻骨铭心的快乐也是来自于柏书越。
　　如果自己按照从前的轨迹向前，再放下这段执念，说不定真能走上所谓的人生巅峰。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得好好迎战眼前的高考。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又不得不仰仗柏书越的帮助。
　　齐星扬忽然有些矛盾，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够厚道。这种关键时刻，柏书越没有任何义务浪费时间为他的学习负责。
　　上辈子意外去世，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怪不了柏书越。他口口声声说着讨厌柏书越，但事实上，柏书越倒真没对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错事。
　　不喜欢自己算哪门子的错事。要是身份置换，齐星扬也不定看得上自己。

　　“又走神了？”柏书越不耐烦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柏柏……”齐星扬吸了吸鼻子，犹豫道，“我总问你题目，会不会挺打扰你的？”
　　“我觉得你成天说这些废话更打扰我。”柏书越喉结一滚，正色道，“给你解答问题，刚好也帮我自己巩固一遍。我可不像你成天满嘴胡话，我既然说了不会就问我，你直接问就行了。”

　　“柏柏你可真好。”齐星扬装模作样地擦擦不存在的眼泪，“难怪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
　　难怪我那么喜欢你。
　　“少贫。”柏书越抬手把住他的后脑勺，逼着他将目光移向习题。

　　心结勉强解除了，齐星扬拿出缠柏书越的劲儿，开始钻研起了题目。
　　其实齐星扬认真起来也是很认真的，譬如这回，他就没发现，换作柏书越偷偷观察起了他。

　　可能是在数学课上睡饱了，接下来的几节课，齐星扬起码眼睛没连续闭上超过五秒。主要是有柏书越在旁，他要是不好好听课，回头都没脸去讨教问题。
　　语文和英语学来倒没那么吃力，或许因为他毕业后进了家中外合资公司，成天收发英文邮件早已得心应手。而汉语有其独特的韵律格调，沉心诵读几遍，曾经背诵过的课文便能自然而然地再次朗声而出。

　　第三节课的课间，齐星扬翻着桌肚，准备着下一堂课的书本。手里突然摸到了一个怪东西，掏出来一看，赫然是一盒粉色的心型巧克力，怪扎眼的。
　　这玩意儿一般只会出现在柏书越的桌肚，而他的桌肚活似垃圾装填处，稍微有点分辨力的人都不会搞混。

　　齐星扬望着它琢磨了好半天，思忖着是不是又有哪个小姑娘给柏书越送吃的了，回头被他转手丢给了自己。
　　正准备求证时，脑海深处的记忆猛然被唤醒，齐星扬回过头去，将巧克力放在了后桌祝媛的桌上，屈指敲了敲她的桌面：“媛媛，晚饭时等我一下呗。”

　　和祝媛同桌的林寻松这会儿睡得正香，似乎被齐星扬的敲击声给惊扰到了，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将脸换了个朝向，全程眼都没睁。
　　在12班，林寻松活似扫地僧般的存在，上课睡觉下课也睡觉，从不参加晚自习。作业总是草草完成，可定睛一看，居然全都对。
　　就这么个学习状态，成绩还能常年前十。大家对此心照不宣，倘若林寻松认真起来，那柏书越第一的宝座怕是坐不稳了。

　　“干嘛？”祝媛试图将巧克力还回去，推来推去愣是拗不过齐星扬。身旁的林寻松又开始哼哼了，她赶忙将巧克力塞进了桌肚。
　　“晚饭时间你先别急着去食堂，陪我去趟楼上，有事儿找你。”齐星扬说得一本正经。

　　换作别人，这又是送巧克力又是邀约的，对方肯定得揣度揣度，有好感的就应，没好感的就拒绝。
　　但对上齐星扬就不一样了，谁都知道他一对恋爱没兴趣，二对学习没兴趣，最大的爱好就是惹柏书越生气，鬼晓得他约人是要去干嘛。
　　祝媛皱眉打量了他一番，又扭头看了看林寻松，似乎不想他再吵人睡觉，敷衍地应了下来：“哦。”

　　齐星扬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来，正对上柏书越不满的眼神：“齐星扬，你很闲吗？”
　　所以有时候真不能怪齐星扬，这柏书越也太容易生气了。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齐星扬还是没能彻底摸准他的脾气，隔三岔五因为点小事又是瞪他又是怼他的。
　　别人都说柏书越脾气好，能容忍齐星扬在他耳边念经。齐星扬可委屈得很，伴柏书越如伴虎，没点心理承受能力真做不到。以至于后来在工作上遇到难缠的客户，想想柏书越，就觉得对方真是和蔼可亲。

　　“没有没有。”齐星扬都不敢看他，举起左手作投降状，右手抓起笔便开始“吭哧吭哧”地遨游题海。

　　最后一节物理课，齐星扬被滚来滚去的小球折腾得一个头变两个大。下课铃好似救命福音，出于老师们最后的仁慈，饭点前的最后一堂课，基本都是不拖堂的。
　　齐星扬还惦记着那件事，扭头向祝媛招了招手，而后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走。

　　楼上也就是顶楼，有一整层的空教室，是当年缩减招生计划后废置的，现在偶尔给备战竞赛的学生们用来培训，以及住校生们用来假期自习。
　　当然大部分时刻，它便成了学生们躲避老师肆意玩乐的最好去处，每一间黑灯瞎火的教室里，不知道孕育过多少对小情侣。

　　齐星扬单独约人女孩儿上去，自然也是为了这种事，不过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兄弟。
　　他和吴衷打初中就认识了，两个不着调的家伙一拍即合。高中也考到了一块，可惜没能进一个班。
　　除了柏书越，吴衷算是他最铁的哥们儿。当然了，友谊不能只看单方面的，要是再算上对方的回应，那柏书越可得往后稍稍，稍个十位八位的。

　　高二运动会那年，吴衷跨越十个班，千里迢迢跑来找他唠嗑，然而满腹心思不在好兄弟身上，全跑到祝媛那了。

　　祝媛也算是个少见的女孩儿。高二分班后需要重新选个体育课代表，体育老师决定民主一点，让他们自荐。八个举手的人里，就她一女生，还比别人举得高了一截。
　　体育老师很是欣慰，决定直接让她当女生代表，正琢磨从这剩下七个选个总代表时，祝媛不依了。
　　最后的结果是，八个人一块进行百米赛跑，祝媛以半秒之差压了另一个男生一头，当上了体育课代表。

　　而吴衷就是在运动会上，被飞驰的祝媛所吸引，沉沦到无可自拔。

　　说起那场运动会，还有个小插曲，一帮没参赛的闲着没事干，琢磨着内部搞个掰手腕大赛。
　　这种事怎么可能没有齐星扬，他撸起袖子就上，结果将将过了海选，初赛就给刷下了。
　　最后的冠军是个大块头，扔铅球总是班里最远的那个，也算是实至名归。大家正给他欢呼时，柏书越突然走了过来，随手拿过齐星扬肩上的毛巾擦汗，顺便瞥了他们一眼。

　　所以说没事儿还是远离齐星扬比较好，这不就稍稍一眼，齐星扬便扯着嗓门道：“看到没，咱们柏大学霸不服，要来进行冠军挑战赛呢。”
　　天晓得柏书越看谁都是那眼神——当然看齐星扬尤甚。大家都跟着开始起哄，齐星扬甚至直接抱着他的胳膊往桌上按，柏书越没辙，硬着头皮应了战。

　　这场比赛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焦灼，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僵持在原地几乎没有任何摆动。
　　齐星扬蹲在地上，下巴搭在课桌边沿，仔细观察着两人的手。半天也没看出个动静来后，又百无聊赖地去瞅柏书越。
　　没想到四目相对之际，柏书越突然发力，“咚”一声给对方按倒了，吓得齐星扬一个后仰跌坐在了地上。

　　冠军瞬间易主，大家愣了一下后，又开始墙头草般欢呼起这位新冠军。柏书越谦虚地摇摇头，说因为对方掰了太多人累了，被他钻了空子而已。
　　事实上，柏书越过来时也刚刚结束男子千米赛跑，气还没喘顺。

　　柏书越看着白白净净的，活脱脱一小白脸的样，结果学习和运动样样在行。齐星扬有时候觉得老天挺不公平的，怎么能什么好事都给他一个人占了。
　　或许也正因为此，才给他身边发配了个齐星扬，接受一下常人难忍的折磨。

　　而喜欢的人近在咫尺，他会对你说话，对你笑，偶尔也会忍受你的肢体骚扰，但他就是不喜欢你。
　　于齐星扬来说，这明明是对他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