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夫人》綝白

18、第 18 章

　　王攸宁拖着大病未愈的身体，耗了三个时辰才爬上离人崖。
　　高处呼啸的风冷冽异常，把她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吹出了几分病容，显出她命不久矣的事实。
　　她小产时腹中胎儿月份已大，舍小保大已经耗费掉她一半的元气，再加上这里医疗技术落后，她后期保养不当，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言。
　　她不想死在喻家，更不愿给王家添麻烦。她听说离人崖下有一汪深不可测的冷泉，无人靠近，觉得要是在这里结束，也算干干净净。
　　王攸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喘着气靠在枯死的歪树上歇息，却感觉自己越来越无力，连意识都朦胧了起来。
　　好累啊。
　　天儿还怪冷的，早知道多穿一点了。
　　我该不会跳不下去，直接死在了这里吧。不，这里不行，这里风吹日晒的......我不要做风干的木乃伊。
　　算了，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宁儿！”
　　她僵硬的肩膀被喻约至一把揽住，那人跟疯了一样拼命晃她，把她扯得浑身发痛。
　　“我还没聋......听得见。”
　　“你醒醒，不要睡！我带你回家！”
　　“别......”她使劲张开干涩的嘴唇，道：“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要死了。”
　　“胡说什么！我带你回家，我们去看大夫！”
　　“别动我......”她气虚道，“我身上好痛。”
　　喻约至往下看去，见她干净的裙子上不知何时又渐渐晕上大片的红色，一如往常的醒目。
　　察觉到自己又落红了，她笑道：“你好笨啊......这里的大夫连你儿子都救不回来，还能救回一个要死的人吗？”
　　“你不要说话，我带你回家。”
　　“家？”她笑道，“小屁孩，你看你，我都要死了，你还是要跟踪我......想不到我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是你。最后一个男人也是你。”
　　喻约至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山下的药铺赶去。
　　王攸宁皱着眉，在他怀中喃喃自语。
　　“小屁孩，我死了以后，你可不要因为娶了新媳妇就忘了我......我好歹因为你断了一个手指，你有空还是要想我一想的......恨我也可以的......”
　　“宁儿，你不要说话，你攒一攒力气，咱们马上就到了。”
　　他又骗人了，那药铺距这里远的要命，没有两三个小时是到不了的。
　　“小屁孩，我之前骗了你......别看你年纪小，但姐姐还是......很喜欢你的。”
　　喻约至将人抱上马车，找了一块毯子将她裹好，才听见她还在断断续续地叫自己的名字。
　　“宁儿，你说什么？”
　　“我......你低下头。”
　　她很想摸一摸他的脸。
　　王攸宁尝试着抬手，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她苦笑了一下，暗暗觉得电视剧还是挺写实的。原来那种临死前想要摸一摸心爱之人的想法，是真的啊。
　　喻约至抱着她，看见王攸宁的眼角如自己一般湿润浑浊，便将人搂地更紧。她的身子冰凉，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炽热了。
　　“攸宁。”他强压下自己颤抖，道，“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你先别睡，陪我说说话。”
　　王攸宁浑身酸痛，真真是一点劲儿都使不上了。她的鼻间淤堵，只能靠着喘气来维持自己的呼吸。
　　“你......你说吧。”
　　她感觉到喻约至抱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好像自己已经虚弱到他只要一松开手，就会化成青烟飘走了。
　　“宁儿......你看看我......”
　　王攸宁一直都看着他，此刻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使劲地说出两句话。
　　声音散去，她就真的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彼时车内一声“哗啦”，是喻约至呕出一滩血来。
　　“宁儿——”
　　夕阳斜暮，一辆辘辘行驶的马车飞速地穿过茂密的树林，惊起一阵又一阵早已栖息的飞鸟，哀鸣不停。
　　她说——
　　“我走了。”
　　“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