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选秀]我们的故事》河流人

7、宿舍风波

　　“好啦！真没想到我们第一晚就录了这么长时间——我是说，要不是有我们的悠米能量棒撑着，我真的可能会饿晕在剧场呢！”
　　初届C位、学长发起人孙渥园一边说着，手握吃到一半的粉蓝包装的能量棒又灿笑了起来。
　　看来那真的也是赞助啊……
　　袁法胤为了保持姿态优雅脊背已经接近麻木，暴露在外的四肢关节更是冷得不行。现在，她一边和颜悦色地挥手示意自己的队员们靠过来，一边继续带着微笑听导师们讲话。因为《天空》的赞助拉得多，她们候场的同时倒是有食物也有饮料，应该待遇至少比隔壁那档手机代言的男团选秀好得多了，话说他们要干什么，打游戏嘛……
　　好像也不是不行？
　　发起人还在对着似乎永无穷尽的手卡滔滔不绝，有机会袁法胤一定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四支队伍将有各自独立的宿舍和训练室，具体的分配由我们的队长进行安排。而身为我们的班长，游朕星同学将和导师一起，住在基地顶层的豪华套房里。需要注意的是，每支队伍的宿舍分为两间双人间，两间四人间，还有一间不附带有盥洗室的八人间上下铺。希望大家能协调好队内的成员，合理安排彼此的空间！祝大家入住愉快！”
　　“导师也入住愉快啊！”
　　自动忽略了他们将会和游朕星一样住在豪华套房里的事实，红队的队长胡梅础欢乐地朝他们挥手。
　　工作人员开始将最先聚齐的白队带离小剧场……

　　“好啦！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同学带了纸笔之类的？”
　　其他三支队伍都基本聚齐了之后，有些不敢大喊大叫招徕成员的袁法胤头疼地望着属于自己的一团散沙，决定先去找已经在领黑色制服的W厂七人组询问一下。
　　“啊？队长你要那个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那个中性风的妹子。声线倒也不像跳舞跳得那么差劲嘛，怎么也不知道培养一下。
　　“我需要整理一下……大家的名单。”
　　袁法胤细细的黛眉皱了起来。她不太清楚怎样扮演一个管理者的角色；在天旭的练习室内一直都凭借着自己的优秀超脱于拉帮结派之外，更早在学校也是只会好好学习，有事报告老师。但如果要说一定对眼前这十九人负起责任的话，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要知道每一个人到底是谁。
　　“啊，我这里倒是有名单和大家的尺码……不过是全体成员的。”
　　分发制服的工作人员倒是出手相助，递给她一沓已经打上了蓝色对钩的打印表格，“你可以在这个的背面写，这个是废的。”
　　但在又一个落单的蓝队成员领走衣服的同时，她赶紧伸手把圆珠笔从袁法胤的手中又夺了回来。

　　等到黑队的所有女孩人手一套黑色制服的时候，偌大的天空剧场里已经几乎腾空，那些一直热热闹闹的外队女孩们，早就已经回到了各自休息的地方。于是袁法胤只好放弃还没写完的名单，振臂带领大家走向宿舍。
　　“你知道在这里怎么走吗？”一个W厂女孩问道。
　　“我来之前看过这里的平面图。”公司给她的。突然想到不是每个公司都对自己的练习生这么好，袁法胤在拐过一个转弯后选择了沉默。
　　深夜被遗忘在大房子里的最后一支队伍，一个沉默只顾前行的身穿高跟鞋的、冰蓝发色的高挑背影，这就是袁法胤给她的队员在新生活里的第一印象。
　　任谁也会觉得，是有点难相处的吧。
　　宿舍区终于到了，灯火一下子变成了暖黄的光泽，墙壁上则漆出了红蓝白黑四色的夸张图案。隔着房门可以听到女孩子的嬉闹。有人似乎在猜拳，有人则听声音已经笑倒在了地上。另一个来自W厂的女孩扶着墙，十分有戏剧性地喘了一口气。
　　“终于感觉是人住的地方了！”
　　“叶导师刚才跟我说要找黑色的大门。”袁法胤像个导游一样，单手将新制服抱在怀里，因修长而显得格外白皙而纤细的手臂高高举过头顶，“我现在已经看到这边有个门了，所以baby们，应该不远了。”
　　“嗯这个是红色的……你猜我们会是第几个？”
　　“第第二个吧？我已经走不动了……”
　　“那我赌第三个……”
　　好像没有人在听她说话啊，虽然她也没有什么要说；至少表示一下期待啊，可恶。

　　最终的结果是直到走廊尽头才出现了黑色的大门，工作人员已经尽职尽责在门口放好了她们的行李。袁法胤抚摸着乌黑光亮的塑料，对这个拱形朝向天空的姿态很感慨的时候，余光捕捉到那几个仍穿着祖母绿制服的W厂少女——她们已经一鼓作气溜了进去，正在门内大厅的拼色沙发上撒着欢儿。
　　“喂喂！队长要的是仪式感！不是你们这样……算了。”
　　女演员余笑群假装生气地呵斥她们几句，然后也节目效果拉满地和她们躺到一块去了。
　　还在犹豫到底要怎么分房的袁法胤：？？

　　“大家刚才也都站了好久了，先在沙发上坐一下，坐不下的可以坐自己的行李箱上。”
　　袁法胤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女孩们聚集在了门厅，尽管她们刚才已经上下跑了个遍，连双人间有阳台这样的细节都报告了。
　　她很希望每个人这时都真的有位置坐，尽管到气氛实在应该发话了，爵士舞solo和两个大厂女孩还是站着的。
　　于是她开口说：
　　“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支队伍的队友了。我们应该学会互帮互助，在下面的女团生存战中，争取为自己和队伍赢得更多的机会。而现在我们遇到的第一个考验，就是分房间。”
　　“队长你真的觉得这是个考验吗？”
　　身穿绿宝石服装的W厂中间一人，普通话依然带有浓浓的四川口音的麻将少女道，
　　“难道不是黑白配或者抽签就可以的吗？”
　　“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公平。”
　　却没想到袁法胤说出的回答，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有实力的人理应得到更多的照顾，我想是不能让我们队的英雄流血流汗又流泪的。”
　　望着一群不解的眼神，她努力伸出双手，好像想把自己的思绪比划清楚。
　　“如果有人为我们赢得了足够的功劳，什么样的房间……我们都会给她。”

　　“可现在队里实力最强的就是你。”
　　冷冰冰地，一个流水线脸的大厂女孩戳破了她的幻梦。
　　“为了公平，而照顾强者——我不知道但凡是遭遇过压榨的人，会不会还能有脸说得出这句话。况且，就算这个法子我们同意，到时候背负骂名的也是你。”
　　望着房间里不知在何处、但肯定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袁法胤有了一时的语塞。
　　她原来想的——她原来想的只是，把肯定条件比较好的双人间，作为奖励论功行赏给有贡献的队员，这样有激励在，队里的成员肯定表现更好才对。更何况，她也不想像原来进入天旭以前，明明是最优秀的还要和其他人一样住破烂的宿舍，然后反而被那些嫉贤妒能的小人按在地上打。
　　优秀并不一定代表强大。优秀的人，完全也需要帮助才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可是，站在优秀者角度考虑的她，明显无法唤起这一帮自认的下位者们的共情……

　　“那这样吧。”
　　袁法胤最后祭出了她能想到的、最大的妥协。
　　“我这个队长，不管怎样都会一直住在我们的八人间。不管投票排名第一，或者怎么样。我不是既得利益者，然后你们先按照随机分，等到第一次排名结果出来了，再论功行赏。我觉得这个待遇真的不能一样，吃大锅饭那就谁都没有动力了……我不是既得利益者，哪里条件艰苦哪里我去，这样可以吗？”
　　“队长。”
　　却没想到一个最后环节才被她挑上来、全部队友都在别的地方的女孩弱弱地抬起了一双杏眼，与她对视。
　　“您真的觉得去我们差不多一半人每天待的地方，就叫条件艰苦嘛……”

　　袁法胤最后还是从自己带来的活页本上撕下了一张纸，制作了十九个人的抽签。板着脸，她将签纸放在众人中间的茶几上，然后退后抱着臂。
　　那模样，有点像一个孤独的印第安人，站在山冈眺望白人分他们的土地。

　　袁法胤拖着自己箱子里不多的行李，挑选了一张在角落的床，将箱子塞进床底去。看被子是平的，就直接脱下高跟鞋，张开双臂躺倒在被子顶上。浅黑的被单透露出一股好闻的香味；抽签输了的几个W厂妹子在房间里打闹的同时，她仰望着上铺同样漆成黑色调的床板，感觉看到了向自己招手的地狱之门。
　　“法胤。”
　　突然挡住眼前光线的身影让她还没适应，然后就反应过来那个优角劈叉的网红已经坐在了她的床边。
　　这姑娘的身高还真是高——有一米七八？一米八零？本来以为自己在这个组里会鹤立鸡群的袁法胤碰上了真的定海神针，倒是出于团体视觉和谐的考虑还是忧多于喜。
　　“我可以……住你上铺吗？”
　　“当然可以。”
　　袁法胤偏过头去看她，因为太累了甚至没有礼貌地坐起身来。她冰蓝色的长发在枕头上铺展开，有点像在花丛中溺亡的奥菲利亚。
　　“我想替她们对你说声……对不起。”
　　“可是你什么也没做啊。”

　　女网红轻轻地将自己的箱子拉近，侧坐着温柔地俯看已经心灰意冷的队长。黑队的整间宿舍装潢的格调都偏冷，映照着她如银一般的散开的长发，和神色朦胧、却仍然有一种美而不媚的英气的双眼。
　　“我腰上贴的名字是姤歌玲，但是大家可能甚至不会注意到我，因为我做网红的时候用的名字是莉丝蒂法。”
　　她娓娓地叙述着，没有过多在意袁法胤的反应——而这恰巧正是她现在所最需要的。
　　“为了来《向往天空的少女》，我推掉了很多直播，去参加，去舞蹈训练……本来我是可以做到日进斗金的。这不是说我有多厉害，多强，但我自然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很强。所以我来到这里，镜头也不拍我，大家都不跟我坐一起，媒体批评我，那时我什么都没有做，都没有，只是我是网红，有我的消息，这就是原罪……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袁法胤沉默了。她明白现在并不是回答的时候。
　　“我觉得好讨厌，怎么什么都配不上我的家伙，还站在这里说我不行。我是可以一场带货卖出她们一年工资的……而我在这里，PK输掉了，第一轮solo的battle我根本就没有上，助理还提醒我……我沦落到被人挑选的境地到了这里，然后抬眼一看，突然发现，我的队长好像也很倒霉。”
　　“我就像一条落水狗，在偶像界的网红，人人可以踩一脚这样……我也觉得自己可怜。都成年人了，觉得自己可怜，没什么的……但我就是不允许别人说我可怜，也不允许别人来可怜我。我知道你也是这样的，虽然battle胜利了，当上了队长……大家会觉得你是81个人里挑出五个来的天才，但是在我这里，你只是一个被队友集体欺负的孤家寡人，想带上全部的行李，逃往自己的理想乡。”
　　袁法胤自始至终都没有从躺卧的姿势爬起身来。但听到这里，她给了对方一个勉强、而又美丽的笑容。
　　正像对方cosplay出名的角色一样，从那冷漠美丽的脸上，绽放的绫波丽的微笑。

　　看见那个抖音上人人都在学她跳手指舞、而今已经叫做姤歌玲了的莉丝蒂法，脱下鞋子，扛着包裹爬上她上铺的床，是一种很独特的体验。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明明做网红，她确实可以赚比现在多很多的钱，还不用担心无时无刻的压榨……
　　那你自己，袁法胤，为什么要来呢？
　　如果你好好学习文化，像妈妈期许的一样到外国读商，然后回来干她介绍的工作……
　　或许大家的心，还真是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