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萤灯嫁昼

3、初阳

　　“冷死我了冷死我了，”路桥浑身抖得都要鸡叫了，“秋瓷秋瓷，外面下雨了没？”

　　起床早的秋瓷捧着历史书打开阳台门看了眼，瞬间一股冷风灌进来，正在穿衣服的肖莜莜瞬间爆出一句清纯不做作的“卧槽”。

　　天空灰沉沉的，秋瓷伸出手接了几滴冰凉的雨水。“嗯，下雨了。”

　　”yes！！”寝室里三人一齐欢呼。

　　每天早上的早跑简直就是住宿生的噩梦，无论冬夏。夏天跑起来倒不累，只是每次都一身汗。冬天更不必说，负重多了，冷风还嗖嗖往你嗓子眼和袖口里灌，同样的两圈跑起来像五圈，每次跑完后很多人都吃不下饭。

　　但是，只要下雨，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赖一会床，然后撑着伞诗意地漫步在雨中，直接去食堂吃饭。

　　路桥直挺挺地倒下来。“让我再睡五分钟。”

　　伊莱莎啧道：“不是要五点起来背书？”

　　路桥续道：“背尼玛的书。”

　　然而这时宿舍的门被敲响了。“路桥？路桥在吗？”

　　路桥翻了个身趴着探出头：“周末？”

　　周末其人，路桥给她的评语就是一戏精。

　　她虽然是校园里人人皆知的女神、校花，但从没人能给她一个切实的赞美和评价，诸如清纯、妖艳、知书达理之类，只因为她性格多变，而且演起来逼真极了，恍若换了个人。

　　而且她特别自由，想考第一就考第一，想考倒数就考倒数。想玩就玩，想学就学。

　　伊莱莎曾经说她：“非人哉。”

　　周末倚在门框上和她对视：“不是说今早一起吃饭？”

　　路桥崩了：“你为什么起这么早？”

　　周末轻描淡写：“想起来就起来了。要我等你一会吗？”

　　路桥嘟囔：“你今天倒是兴致不错。”

　　周末要是不想等人，那是甩手就走，从不看人脸面的。

　　周末跨进门槛，一屁股坐在路桥床下的凳子上，和寝室其他人聊起了天。路桥揉了揉太阳穴，叹道：“伤脑筋。”但也无法，只好爬起来穿衣服。聊了好一阵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愣了会，追问：“等等，你们刚刚说什么？”

　　“江城。”周末带笑瞥了她一眼。“他们竞赛培训结束了。”

　　“我奇怪很久了，你们这帮大佬为什么都不去学竞赛。”路桥一边找袜子一边嘀嘀咕咕。

　　肖莜莜从对面楼梯一边往下爬一边说：“学竞赛累啊，咱都是脚踏实地型的好伐。”

　　“行，怎么都行。”路桥敷衍着收拾好自己，也从楼梯上爬下来。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身子一歪差点一脚踩到周末肩上，所幸周末身姿灵敏，一晃躲开了。草草拖好地，她挎着自己装着书的包和周末一起下了宿舍楼，一边吐槽自己：“每次一堆书带回来一页都没看。”

　　伊莱莎切道：“每次大题想不起来都要我帮忙。”

　　路桥下楼梯的脚一歪，唯恐被周末看到自己眼里深深的内疚感。

　　是的，虽然路桥是个理科生，但文科依然不落下风，堪堪能与理科保持同一水平，她自己没怎么努力背过，倒都是伊莱莎在默默地帮她背诵。

　　周末扶住她：“怎么回事，做什么有愧于心的事情了吗。”

　　路桥翻了个白眼：“刚睡醒从空调房出来，太他妈冷了。”

　　周末这人怎么这么精。伊莱莎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人很快把话题从“你怎么一不小心歪了脚”转移到“叶坚作业真他妈多”。叶坚是他们班物理老师兼班主任，平时除了钻研怎么养生防脱发外就是出卷子，且极为高产，一周能出个两三张，还特别难。最惨的是，他们不仅要做叶坚给的卷子，学校统一发的也一样要做。于是就常常出现如下这一幕：
　　普通班同学：“作业好多啊，我们两天写三张物理卷。”
　　路桥有气无力：“我们两天五张。”

　　去食堂喝了杯豆浆，不顾伊莱莎的劝阻吃了一大碗炒年糕，然后抛下周末风风火火就回了班。

　　伊莱莎：“……你要干嘛。”

　　路桥两眼放光：“你没听说吗？！江城回来了啊！江城啊！”

　　伊莱莎头痛：“我听见了，所以呢？”

　　路桥一路狂奔过一只趴在旁边草丛里的花斑猫，那只猫的视线一只随着路桥跑远。

　　“我要告诉他我收集的最新消息！”路桥把包提了提，大喘几口气，开始爬楼梯。伊莱莎不无讽刺地道：“百里风的黑料吗？”

　　“我虽然不喜欢她，但还不至于抹黑她。”路桥高傲地抬着下巴。“也就是她男朋友把她甩了的事儿嘛。”

　　伊莱莎：“……”

　　百里风有男朋友吗？

　　路桥一路爬到四楼，急刹在二班门口。

　　逆着晨曦，她一眼就辨认出江城的身影。

　　“江城——！”

　　路桥全部注意力都在江城那边，看二班的同学揶揄他说“你妹子又来了”，看其余人起哄，看江城不耐烦地把他朋友的爪子拍开走出来。

　　伊莱莎却盯着路桥脚下被拉得又歪又长的影子发呆。

　　初升的太阳照得瓷砖地面全部都在发光。她们两个人就是如此，刚刚赏完落日，现在又要来看初阳。

　　晨昏颠倒，日夜不辨。

　　只看路桥的影子，便是一片大开的有些刺眼的光亮之中，落入一个瘦削的黑影，像有人逆着光踏着风打开了天国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