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边》拾墨

12、第十二章

　　“你说什么？”程默涵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哑着嗓子问。
　　“她已经死了。”以蓝冷冷的重复了一次，然后无视一屋子不明所以看着她和程默涵的人，飞快的站起来，一把抓起自己的提包，就往屋外走去。
　　一出门，眼泪就涌了上来，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压住喉咙里的呜咽，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大门口。

　　推开玻璃大门，一阵凉风袭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忘记穿上外套，身上就只是一件薄薄的T恤。可是以蓝说什么也不愿意回到那里了，她不愿意看到程默涵的任何表情，吃惊也好、伤心也好、难过也好、无所谓也好，统统不想看到，她只是想尽快回到家里，把小树那柔柔的、软软的、温暖身体抱进怀里，那样便能驱赶走一切的寒冷。
　　以蓝走到路边，打算招一辆出租车，可是来来去去很多车都是载着客人的。她抱住自己的双臂，感到秋天的夜风，吹到满是泪痕的脸庞上，冰冷一片。
　　程正阳拿着她的外套走出大门的时候，看见就是这个女人在夜风中冷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和一脸倔强的表情。他走上去，把手里的外套打开，从后面给她披上去。

　　以蓝回过头，看见是他，立刻别过脸，可程正阳已看见她那双波光潋滟的眼。他给她披上外套，并未立即把手放下，而是略微用力，揉了揉她瘦削的肩头，柔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以蓝抗拒的扭了一下，不愿看看他，低声道：“我自己打车。”
　　“这个时候不好打车，跟我去停车场。”说罢，也不再征求她的同意，就往停车场走去。以蓝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车来车往的大街，低头跟了上去。

　　坐上车，程正阳打开空调，很快，车里就温暖起来。以蓝默默的从包里拿出一盒纸巾，抽出一张，擦擦自己的脸，程正阳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看她。他发现她脸色苍白，牙齿又习惯性的咬住下唇，一双眼睛红红的。他从未见过她像今天晚上这样冰冷中带着恨意的眼神，平时的她，都是平平和和的小女人样，纵使生气，也不会迸发出如此的恨意。她是真的恨默涵。仿佛被那强烈的恨意抽走了全身的气力，现下的她浑身上下又透露着一种无助。

　　尽管他从未听人说起过“以柔”这个人，但是从刚才她和程默涵简短的对话中，他隐隐有一点明白。出于正常的好奇心理，他也想知道这个以柔是她什么人，又和默涵有着怎样的瓜葛，可是看见她这样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不忍心再提到那些让她感到痛苦的事情。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那么对不起，我不想回答。在现在这种心境之下，我非常不愿意提到他的名字，尽管那个人是你的弟弟。”倒是以蓝先开了口。
　　程正阳微微一笑：“没关系。”
　　“今天真对不起雅然，可能把大家的性质都破坏了。”
　　“没什么，雅然不会介意，不过依她的性子，明天定然会扭着你刨根问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以蓝心想这倒是个问题，明天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雅然，她感到身心疲惫，仿若打了一场仗一样。不管了，她对自己说：“不要想那么多了，明天再说吧。”

　　不过第二天，林以蓝的这个烦恼却被程正阳无形的化解了。杜雅然被派去杭州出差一周，等以蓝到公司的时候，她已经在机场快要登机了。
　　以蓝想了想，还是给她发了个短信表示歉意。杜雅然倒真像程正阳说的那样并不介意，只是她在短信里说：“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以蓝抱住脑袋呻吟一声，就只有盼望她大小姐回来的时候把这件事忘记了。不过以蓝知道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以蓝一整天都没有遇见程默涵，她也想过如果遇见他，自己该怎么面对，是装作若无其事还是横眉冷对呢？不过她不认为自己会和颜悦色的对待他，就算他是老板的弟弟，算半个老板，她也不愿意。

　　晚上她与秦小小带着小树在小区花园散步的时候，她对小小讲了程默涵。小小很有些吃惊。“你确定，他就是那个人么？”
　　以蓝说：“我曾经在以柔的皮夹里层看过他的照片，只是一眼，就被以柔抢过去了，看得也并不十分的清楚，所以之前我见到他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猜疑，可是后来他竟然调我的人事档案来看，看我有没有姐妹，再加上昨天晚上他问的话，我已经能够百分之百的肯定，他就是那个伤害以柔的男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以蓝苦笑：“我还能怎么办？我又能拿他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就算我想要去替以柔出气，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正在不远处滑滑梯的小树。“咋闻以柔的死讯，他可能会有一点难过一点伤心，但是绝对不会觉得负疚。在他那么丰富多彩的生命里，以柔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他很快就又会将她抛之脑后的。对于他，我能避就避远些吧。”
　　“有些事，不告诉他，会不会对他们有些不公平？”

　　以蓝冷笑一声，摇摇头：“他是如此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告诉他又有何用？不过徒增大家的烦恼。现在这样很好，如果不是他去查了我的资料，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他知道林以柔就是我的妹妹！”
　　以蓝不愿意再在这件事上多说，转开话题：“倒是你，你跟纪彦韬之间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快要结婚了？你们还要在一起？”
　　小小盯着自己晃晃悠悠的鞋尖，说：“他从未跟我提过要结婚的事，我也从未问过，我在等他开口。”
　　“那你有没有替自己打算一下，比如再出去工作？”
　　“再说吧。”

　　“妈妈~~~~”小树尖叫着冲过来，跑的近了，以蓝才看见他手里竟然抓着一只绿色的螳螂，小树把它举到妈妈眼前笑道：“妈妈。这是什么虫虫。”
　　以蓝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告诉他：“这个叫螳螂。是一种昆虫，在妈妈的老家，山里有很多这样的小虫，还有晚上会发光的萤火虫，等你明年放暑假，妈妈就带你回去玩，好不好？”
　　“你打算回老家了么？”小小问她。
　　“小树都四岁了，该带她回去看看外公外婆了。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妈妈和林叔叔对我一直很好，我以前太年轻，太敏感，太自以为是，总是觉得受委屈的是自己，其实最不懂事的就是我。现在以柔已经不在，他们只剩下我这个女儿，我也该回去看看他们，尽尽孝道，毕竟两个老人年纪都大了，免得将来想对他们好的时候都晚了。”

　　邹教授去世了。
　　是康裴告诉以蓝这个消息的，他说，邹教授乘师母不注意，一个人慢慢挪到楼梯口，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颈骨，在送到医院的路上就断了气。
　　以蓝握着电话难过得半天没有出声，这个和蔼可亲受人尊重的老人家就这么去了，以蓝知道，邹教授不愿意半身不遂的自己成为妻子的拖累，于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可是他难道不知道，他带走的又岂只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师母的整个世界啊。
　　“后天举行葬礼，我们一起去吧。”康裴在电话那端对她说。
　　“好吧”以蓝说：“我上午请半天假。”

　　邹教授生前人缘很好，有很多人来参加他的葬礼，大部分都是过去的学生、同事、老友。瘦小憔悴的师母默默的垂着泪，以蓝一直在她身边扶着她。葬礼进行到一半，天空中飘起了细雨，康裴走过来，在她和师母头上撑开一把大大的黑伞，以蓝低声说了句“谢谢”。
　　葬礼结束后，康裴送她回去，走到一半，康裴突然对她说：“以蓝，我们去以前学校门口那间餐厅坐坐吧。”
　　以蓝看着表，快到11点，想想反正已经请了半天假，去坐坐也行，于是点头答应。

　　他们到了那家叫做“红河谷”的餐厅，因为还没到中午吃饭时间，所以人不多。他们选了临窗的位置坐下。
　　餐厅已经重新装修过了，与以前大不一样，不过墙上依然还挂着许多老电影海报，看来老板是一个相当怀旧的人。以蓝的目光落在“燃情岁月”海报上，嘴角不由自主浮上一个浅浅的微笑，那曾经是她大学时代最喜爱的电影，因为那时候她很迷恋男主角布拉德•皮特，认为他是世界上最性感的男人。

　　康裴默默的打量以蓝，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薄呢外套，头发很随意的挽在脑后，露出白皙优美的脖子，因为悲伤的缘故，她的面孔有些苍白，眼睛略显潮湿，低落的情绪让她暂时放下她的冷漠和骄傲，收起了她的尖牙利齿，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宁静的。
　　康裴觉得心里微微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