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成2》二八二五六

8、8

　　到了公司，谢乾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谢成一下车，谢乾就迎了过来，跟在谢成身后半步的位置一齐往办公楼里走，嘴里不停念叨着：“这怎么办？咱们的基地明明没有着火，为什么说是因为咱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谢成停下脚步，瞥谢乾一眼，“慌什么？”

　　谢乾看向谢成，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脸上是连着熬夜后的疲惫，眼神却镇定不见一丝慌乱，仿佛这件事和平时做的工作没什么两样。他的心忽得就安定下来。

　　谢成提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去，“让你准备的材料写好了吗？”

　　谢乾点头，连声说：“写好了，发到你邮箱了。”

　　“和市公司的人联系过吗？他们怎么说？”谢成打开办公室，坐到椅子上，开电脑。

　　谢乾说：“还没联系。”

　　谢成说：“行，我知道了。”

　　谢乾覷着谢成的脸色，说：“我现在去问。”

　　谢成已经打开谢乾的材料在看，“不用了。你给她们打电话让他们把整理好的台账全部带过来。这周省里有人来检查。”

　　“好。”谢乾答应道。

　　“万经理和杨书记在吗？”

　　“不在。”谢乾犹犹豫豫地说：“万经理请假了，杨书记……疗养去了。”

　　谢成听后半晌没说话，这两个老东西。过了会，他对谢乾说：“行了，没什么事，你出去吧。一个小时后我们出发去市公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该睡觉，出发时我叫你。”

　　“好。”谢乾答应着，他很想说你也没吃，吃点再写吧，但最终只是摇摇头，走了出去。

　　谢乾发过来的材料写了不少，但能用的不多，谢成在上面删删减减，最后不满意，索性把所有都删除，重新开始写，在去市公司的路上，谢成还在改，改完又一遍遍检查。

　　到了市公司，谢成给领导们做了汇报。领导让他回去把材料再改改，明天去省公司。

　　回去后谢成问万经理回来了吗？被告知万经理请了一周的假。谢成无奈，让谢乾明天跟着一起去省里。晚上，他又将材料改了改，增加了几处佐证材料，准备就绪后，他叫上谢乾，连夜去了省里。

　　到了A市已经不早，他不愿再去打扰罗总。罗总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没想到罗总先给他打来电话，让他把材料发过去。罗总针对材料又提了几点建议，谢成又改了几次，凌晨三点才洗漱上了床。

　　早上不到六点，谢成就起来了，又将材料看了一遍，没问题后洗漱下楼吃早餐，谢成到公司时天还没大亮。

　　这次会是省公司生产部门组织的，分管领导和主任出席。

　　谢成再次做了汇报。崔总很重视这件事，会议结束留下谢成。

　　谢成这才知道早在两天前崔总已经找政|府沟通过这件事，可结果并不理想。崔总今天会再去一次，毕竟红头文件还没下，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不过崔总让谢成不要抱太大期望，最好的结果是将公司名称划去，写成某某公司。但是这种文字游戏，并不能改变他们以后面临的各种严苛检查。

　　工作怎么来的，就是这样来的。业绩怎么来的，就是这样来的。

　　谢成的想法是能努力再努力努力，但是他级别不够，只能靠省公司去沟通。崔总说让他回去等信，谢成说谢谢崔总。

　　崔总摆手，“走，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干活。”

　　谢成跟在崔总身后半步走出会议室，迎面碰上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罗总。

　　“崔总，赏脸吃个饭？”

　　“白天喝什么酒，晚上。”

　　“我还不知道你，到晚上你准溜。”罗总走过来拽崔祎信的胳膊，崔祎信躲不及，哭笑不得，“老罗，不带你这样。我说去就去。”

　　罗总狐疑地看着崔总，“真的？”

　　“真的真的。”崔总笑着推开罗总的手，“你订好地方，我一下了班就过去。”

　　“下午我还有个会。”

　　“真的？”

　　“真的。”崔总笑了笑，说：“走，先去餐厅吃饭。”

　　两人招呼谢成跟上，路上笑呵呵地聊着天，未见忧色。谢成不得不承认，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晚上吃饭，崔总带来了最新消息，上面发话了，这件事重新调查，所以说领导的眼睛还是雪亮的，谁认真做事，谁敷衍偷懒，领导心里都清楚得很。

　　“小谢，现在就是你们的关键时刻。他们让提供材料你就提供材料，让提供照片就提供照片，如果他们要去现场，领着他们去就是了。你最近辛苦辛苦，多往机关跑跑，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关键是材料要写好，就咬定基地没有着火不放，别的不要多说，懂了吗？”

　　“记住了。”谢成站起来，“崔总，我敬您一杯。”

　　崔总系指了指旁边的罗总，说：“先敬他，刚听你那边出了事，就火急火燎给我打电话。十几年看我不顺眼，不愿和我说话。这会倒是不害臊，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

　　罗总哼了一声，“前两天那个王小浩，我给你办了没？我还给你亲自打电话了，你一个电话没有，倒知道让他为难小谢和小余，哼！老东西。”

　　崔祎信笑，指着罗总，对谢成说：“你看你看，多大的人了，还说脏话。”

　　中途，罗总出去上厕所的当口，崔总对谢成说：“小谢啊，你罗总他一辈子没结婚，也没有个孩子，亲近的小辈就你和小余两个人。一听你那边出事，立马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崔总拍拍谢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谢，你要明白这份苦心，千万不要辜负了你罗总。”

　　谢成点头说，“我明白。”

　　崔总说：“上周罗的好朋友被调走了，我明年也退休了，公司只剩他一个。”崔总长长叹了口气，“他很寂寞。上次和我说他想退二线，不想干了，觉得日子没什么奔头。我估计也就明年的事，到时候你不忙了，接他过去在你那待两天。我听祎信说N市的风景不错。”

　　谢成正要说他记着了，罗总回来了，问崔总在说他什么坏话。

　　崔总说：“我说你干嘛！我在和小谢说N市的风景不错！明年过去旅游。我小侄子在M市有栋别墅，罗老头，你去吗？”

　　罗总说：“我不去！别墅有什么稀罕的，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去也得去海景房，我看不上那别墅！”

　　崔总哈哈笑，说：“你就嘴硬吧。来来来，喝酒喝酒，小谢！”

　　谢成端起杯子和崔总碰了碰。

　　罗总说：“说起你那小侄子，你什么时候让他给我挑条好犬，让我养养。等我退二线我就在乡下找个房子，养条犬，每天喝喝茶，种种花，散散步，那日子，想想就舒服啊。”

　　谢成和崔总对视一眼。崔总说：“行啊，你想要什么犬？他那里多得是，什么品种都有。”

　　“我也不懂，就是不要小的，小的太聒噪，叫起来声音不好听。”

　　崔总说：“那还不简单，让小谢去帮你挑。反正小谢和我那小侄子也认识，小谢，你说呢？”

　　谢成吃惊，崔总怎么知道他和崔祎信认识？但他没问，答应道：“是，等崔哥什么时候回A市了，我去他那看看，帮罗总挑一条犬。”

　　崔总说：“他现在就在A市。”

　　谢成：“……”

　　罗总解围：“我现在又不养，小谢这两天都忙不过来，看什么看，你这个老头。小谢，你先忙你的。”

　　崔总说：“也行，小谢你先忙这个事。小谢，第一次经历这事，紧张吗？”

　　谢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有点。”

　　崔总哈哈大笑，说：“第一次都是这样，经历多了，你就知道这不算什么事！放宽心，我看你黑眼圈这么重，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接着干！”

　　“是。”谢成站起来，给两位领导敬了酒。

　　又说了会，快到九点时，崔总的夫人打来电话，让他回家。于是，崔总先离开了。

　　回去路上，罗总告诉他，崔总是个好人，但是命运不眷顾他和他的夫人。

　　他夫人无法生育，两个人直到四十也没一个孩子，而老二老三的孩子已经十几岁了。为了宽慰夫人的心，崔总领养了两个儿子，自己做了结扎手术。

　　罗总的原话是：这个人一辈子没和人红过脸，也很少和人发脾气。从没打过孩子，对待下属都是和和气气的，我从来没见过比他还温和的人，有正气但不死板，有原则处事却也圆融。小谢，你多和他学学。别学我，我脾气不好。

　　谢成笑笑没说话。

　　罗总吁一口气出来，慢慢走着，经过一盏路灯下，谢成忽然瞥见罗总眼角的泪花，他赶忙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

　　看来崔总说得是真的，因为朋友相继离开，罗总心里很不好受。

　　送罗总回了家，谢成看了一眼时间十点，还不算太晚。他在微信中搜索那串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发送了好友申请。

　　谢成盯着手机，仿佛一瞬间回到以前他等待崔祎信同意他好友申请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度过十年，他还是那个在出租房里等消息的学生。

　　等了一会，没有动静。谢成收了手机，漫无目的地走着。

　　直到心情平静下来，他打了辆车回酒店。收拾了东西，开车往回走。

　　他驶过匝道，上了高速，手机忽然响起来。

　　谢成接起：“你好。”

　　“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