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成2》二八二五六

5、5

　　“咱们的人都出来了没？”谢成拧紧眉毛，坐直身体。

　　“确定没人是吧？电话都打到了吗？”谢成左手食指疯狂扣着大拇指内侧的肉，感觉不到疼一样，“谢乾呢？给他打电话，让他立马过去。基地里所有人不管今天值不值班的都赶过去，听谢乾安排。总经理和书记去了吗？”

　　忽然，谢成左手被抓进一只温热的手里，那只手拨开他的食指，与他十指相扣。谢成甩了一次没甩开，警告地看了崔祎信一眼，继续给那边的人交待：“政|府的人都过去了吗？”

　　“那知道几点起的火吗？谁最先发现着火的？这样，不要让所有人都去现场了，留一部分人在镇上，准备台账，准备资料。之前制定的防火预案拿出来。没有？没有也立马给我赶出来！基地里设备的检查消缺记录，相关资料能准备都准备上！你给我发个定位，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总经理和书记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先这样，有问题及时沟通！”

　　谢成又给公司负责基地监控的主任打电话，没人接，给监测部门的员工打电话，同样没人接。谢成找了个年轻人，让他过去看看，结果年轻人根本不会看。

　　文覃的电话刚好这时候进来。

　　“老谢，你们那着火了？”

　　“你也听到消息了？”

　　文覃说：“我刚听说，怎么回事了？”

　　“有处基地附近着火了，火因不明。”

　　“人没事吧？”

　　“人没事，就是设备不一定保得住。你那里能到b基地的运行情况吗？一切都正常吗？”

　　文覃说：“运行正常，我帮你看着，你先忙你的，有异常我给你打电话！”

　　谢成说：“行。”

　　“你人手不够了给我打电话。”

　　“行。”

　　谢成挂了电话，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他点开微信，那边的人传来了几个视频，谢成点开第一个，入目便是一大团浓烟，龙卷风般旋转着上升，到一定高度，便像滴入水中的墨水一样四面八方散开，一点点侵蚀着周围的空气，在浓烟的根部有跳动着的红色火焰。

　　在下一个视频中，他看到了这火焰的全貌，火焰冲天而起，围起一堵火墙，似是要将被圈在火墙之内的所有树木、所有东西都焚烧殆尽，像是被封印已久被放出来的妖怪，兴奋，激动，狂热……

　　再下一个视频，拍摄者离现场更近，火焰吞噬干草灌木丛的噼啪噼啪噼啪声都清晰可闻，火势之旺可知一二。

　　谢成越看越心凉，这火，恐怕一时半会灭不了，救火结束就会开各种各样的会，首先是追究责任，然后是通报，然后就是各种警示，各种学习，每天上报各种台账，迎接各种检查，不仅是县里的，市里的还有省里的，不光今年，还有明年，后年，想想谢成头就疼，这还仅限于事故责任不在他们，如果责任在他们，情况会比这更糟糕。

　　现在只期望事故责任方不在他们，并且上一任留下的资料够齐全备查，这样他的工作会好做很多，否则有的是夜让他熬。

　　谢成看了看路线，离最近的服务区还有一公里，他对崔祎信说：“前面停下，换我开。到了N市，我把你们放在市中心，你们自己打车，我有事去现场。”

　　说完谢成用力从崔祎信手中挣脱出来，两手抱着手机回各方消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一会的功夫，E市的同事全都知道了，包括他当时援藏时认识的同事都过来问他怎么回事。

　　余姚笑也不例外，余姚笑问他到哪了？谢成说还有四十分钟。

　　崔祎信不动声色看了谢成的屏幕一眼，聊天框顶部的名字让他内心翻腾，是余姚笑。谢成，你们现在是情侣吗？崔祎信用余光看了谢成一眼又一眼，但谢成不会如以前那样也偷偷看他，谢成现在只抱着手机。

　　谢成告诉余姚笑，这下好了，你以后的工作难上加难。

　　余姚笑说工作量会加大，难倒不会难。各方面关注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平时哪有直接和省市政|府联系的机会？

　　谢成不得不佩服余姚笑的格局和心态。

　　基地的负责人打电话说已经带四分之三的人来到了现场，其余四分之一的人在办公室整理资料。谢成说盯着现场，有事及时汇报。负责人支支吾吾想说员工集体迟到的事情，谢成直接挂了电话。

　　到了服务区，崔祎信没有停下。谢成忙于应付，等发现时他们已经过了。谢成沉默了会，说：“你下个服务区停，或者你速度快点，可以吗？”

　　崔祎信让谢成看速度表盘，“自己看。”

　　指针已经指到了150，谢成微怔，但很快调整过来，“麻烦了。”

　　崔祎信说：“你用不用这么客气。”

　　谢成说：“用的。”

　　“谢成，你……”

　　谢成拒绝道：“我现在有事需要和别人沟通，有事过后再说吧。”

　　崔祎信无奈地叹口气。

　　谢成听得心头火起，想怼崔祎信两句，可一想到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抿嘴将心思按了下去。

　　若他早年间想质问崔祎信，那也是因为放不下，想挽回些什么；他既然已经放下，多说一句都是对不起自己。

　　他们很快到N市，崔祎信把崔祎仁叫醒，让他自己打车回。

　　崔祎仁懵圈了，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把他扔下了？

　　崔祎信说你在这等着，我让张印宁接你。说着把崔祎仁赶下车，一脚油门，将车开走了。而谢成安全带刚解开，根本没来得及下车。

　　谢成恼怒，问：“这是做什么？”

　　“我带你过去。”

　　“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知道。”崔祎信看谢成一眼，“去那座山有条近路，你不是着急吗？”

　　“我……”谢成咬牙切齿，真想拉下脸说不用你操心！但是想到崔祎信已经四十，被他高声怼可能会觉得脸上挂不住，他从来不忍心崔祎信遭遇这种难堪。

　　“N市领导班子不是吃素的，你当心点。”

　　“嗯。”

　　两个人又没话了，崔祎信打开车窗，一手搭在车窗上，静默开着车，谢成抱着手机疯狂打字。

　　崔祎信说得没错，这条路确实近，下了车，他一眼就看见了b基地负责人，走过去问：“现在怎么样了？”

　　负责人摇摇头，“不行，有风，火势蔓延得太快，扑不灭。”

　　“经理来过吗？”

　　“在来的路上。”负责人补充了一句：“谢主任和他们一起过来。”

　　“政|府这边有说什么吗？”

　　“没听说，我问了在机关的朋友，等火扑灭后才定性。”说着负责人凑近谢成耳边，悄悄说：“我听说这次起火是因为某个被抓进去的领导的情人对这届领导班子不满，所以烧了山里的老房子报复。”

　　谢成向下瞥了那个负责人一眼，没说话。

　　“这个原因肯定不会被写进报告里，要么抓一个人顶罪，要么抓一个单位顶罪，就看看谁是那个倒霉蛋喽。”

　　谢成看着飞舞的火舌，眉头渐渐皱起来，负责人还在说：“今天风这么大，又有好几个起火点，我看这火到明天都不一定能灭。”

　　谢成喝道：“闭嘴！”

　　负责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小谢！”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谢成回过头，看见城区总经理万宝宝和书记杨旺德一前一后走过来，旁边还跟了个谢乾，三人脸色凝重，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阴沉。

　　谢成走过去，站在经理和书记侧左侧方，谢乾之前。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咱们的人都出来了吧？”

　　一同跟过来的基地负责人拼命向谢成挤眼睛。

　　谢成说：“人都出来了。设备信号未报异常，都在正常运行中。”

　　万经理脸色稍霁，看了一眼面前的浓烟，又忧心忡忡道：“今天风大，万一火吹到基地……”

　　杨书记说：“不会的。这儿离咱们基地至少有一公里，再说政|府也不会允许火烧这么久，最迟明天，火就停了。并且如果真的不幸被波及，我们也能要求他们进行赔偿。谢乾，你觉得呢？”

　　谢乾苦着脸，说：“杨书记说得对。”

　　万经理点头，又看了会火，说：“我们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先走了，小谢，你留下看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沟通。”

　　“是。”

　　一行三个人又往回走，走到一半，万经理突然顿住，看向谢乾，“你也留下。”

　　说完带着杨书记走了。谢乾看了看往下走得两个人，再看看谢成和负责人，随后甩甩手，认命般向这边走来。

　　谢成转身看着不减反增的火势，忧心忡忡。万宝宝和杨旺德简直就是一对白痴，这个时候不和政|府沟通，火情得到控制，第一顶帽子就扣在你头上。

　　负责人给谢乾介绍谢成：“谢主任，这是谢成谢副经理。”

　　“谢总，这是谢乾谢主任。”

　　谢成双手环胸，头都没扭一下。整整两个月，一天班没上，也不请假，新来的领导还需要别人介绍，谢乾这生活过得未免也太过滋润了。

　　听到谢成这个名字，谢乾愣了一下，问：“谢总，不知你的名字是……”

　　“给。”崔祎信递过来一瓶水，他看了谢乾一眼，和谢成并肩站着，“西线那边已经控制住，东线和这边火势较大，恐怕一时半会灭不下来。”

　　谢成也不矫情，接过水打开喝了一口。

　　那边谢乾接道：“明天会调直升机过来，不出三天火情应该会得到控制，如果考虑到大风，可能得四天。基地危险啊，一旦基地设备有着火的痕迹，不管火源是不是基地，都会被判定为火源点。”谢乾担忧地看着谢成，“谢总，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