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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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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成还在想余姚笑说的事,刚才他说了半天,结果崔祎仁想听的竟然只是纪委查得严不严,那余姚笑呢?把自己放在那边,是为了单纯探情况,还是同崔祎仁一样,也是为了知道纪委查得严不严?否则又为什么默认崔祎仁的行为?但是余姚笑是聪明人,说风气不正,余姚笑自然能推测出市公司纪委同样不作为,不该再有这样的疑问才是。
谢成没想过崔祎信会叫住他,毕竟以前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他听到时是惊讶的,紧张的,连带着心跳都快了两拍。
他放下车把手,转身。他现在看崔祎信的眼睛,不用抬头仰视了。他在实习那一年他又长高了十厘米,现在身高是187,这得益于谢乾夫妇优秀的基因。
那天远远看着崔祎信不见老,这会离近了看,岁月还是在崔祎信身上留下了痕迹,崔祎信眼角有细碎的皱纹,鼻翼两侧有淡淡的法令纹,嘴边的皮肤也有些松弛。他记得有段时间崔祎信对年龄很敏感,不知道现在当崔祎信照镜子看到自己的皱纹,会不会和当初一样焦虑。
谢成抿抿嘴,叫了声:“哥。”
崔祎信打量着他身后的车,说:“车不错。”
谢成站到一边,让崔祎信看,结果崔祎信又不看车了,转而看他,问:“去哪?”
“回N市。”谢成低头将一边的小石子碾在脚底下,磨来磨去,偶尔抬头看崔祎信。看得时间久了,他就总是想起那天晚上,崔祎信坚决地说回去甩开他的样子,仿佛他是避之不及的瘟疫。刚工作,遇到问题时他想联系崔祎信,这个场景就总是会在脑海中浮现,他靠这个忍下一次又一次的冲动。现在崔祎信站在这寒暄般和他说着话,仿佛他没有冷着他,没有推开他一样。他心里委屈怨怼,但他不会像二十几岁时那样不懂事,他懂得了如何敷衍,或者说维持大家共同的体面。
“去工作?”
谢成点头,看崔祎信一眼,说:“前两个月刚调过去。”
“在N市待多久?”崔祎信磕出两只烟,递到谢成面前,让他抽一支。
谢成摆手,“不抽了,今天抽太多。”
崔祎信扫了他一眼,手没收回去。
谢成说:“刚才我已经抽了一支。”
谢成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去看崔祎信,他已经收回烟,低头点燃了。
谢成移开目光,去看高速上快速通过的车辆,十月份的天气大概是一年中最令人舒适的天气了,过了燥热的夏天,又还没进入生冷的冬天,树叶一半黄一半绿,赏心悦目。谢成想起E市E县街道两边的银杏树,这会大概已经泛黄,再过两天就能看到一条被黄灿灿银杏树点缀的街道,他虽然不喜欢E县,但对这两行银杏树,却是偏爱。以后建了房子,他也要在庭院中种植两颗银杏树。
“在N市待多久?”
“不知道。”谢成说,“可能三年,可能五年,也可能就定在那不走了。”
崔祎信点点头,“挺好的。”
“嗯。”
然后两个人就没其他可以说的了,崔祎信默默在吸烟,谢成磨着脚下的石子,谁也不看谁。
一开始的悸动已经消失,像是在烈阳下暴晒几个小时出了满身汗被风吹干了一样,只要不看崔祎信,他就能表现得很好,同步入社会十年的其他人一样好。
过了一会儿,谢成听到动静,以为崔祎信要走,他扭过头去看。
崔祎信走到垃圾桶旁边,灭了烟,又返回站在原来的地方。崔祎信说:“王小浩说你给省公司说了他那指标的事,今天他去看错误数据已经被删除了,他让我谢谢你。”
他怎么不自己说?要通过你说。话到嘴边,谢成咽了回去,说:“不用谢我,去谢罗总,罗总同意的。”
其实这事他只和苍松说了一下,但苍松说在他给罗总说王小浩请他们吃饭时就交待过了,王小浩想怎么办就按照王小浩说的来,这饭局小谢和小余推不掉。总的来说,同意苍松这么干的人不是他而是罗总,王小浩该谢的人不是他,而是罗总。
“不是你递话,他这事办不成。下次去A市他请你吃饭。”
谢成不想和他在这事上争辩,便没再说话。于是,两个人又冷场了,这是以前不会发生的。
幸好其余三个人出来解救了谢成。
崔祎仁喊:“祎信!走了!”说着走了过来,看到崔祎信竟然和谢成站在一起,惊讶道:“祎信,你认识谢总?”
“认识。他老家就在N市。”
崔祎仁哈哈大笑,说:“哈哈哈,缘分啊!”他转身叫道:“印宁!印宁!来!”
张印宁跑过来,问:“仁哥,怎么了?”
崔祎仁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张印宁,说:“你带着东西和弟妹先走,我和祎信坐谢总的车,好不容易遇到,我们仨聊会,你直接去祎信的别墅,你认识路吧?”
张印宁愣愣地接过东西,“认识……但是……”
崔祎仁说:“认识就行,行,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成:“……”
崔祎仁似乎这时才想起来询问谢成的意见,“谢总,能行吧?”
谢成:“……”谢成下意识去看崔祎信,崔祎信看他一眼,笑着扭过头,谢成皱眉,挤出一丝笑,咬牙说:“……能行吧。”
谢成话音没落,崔祎仁已经自己拉开后车门,坐在驾驶座后面的座位上。
那位置都是领导坐,崔祎仁这不是把他当司机吗?谢成去看崔祎信,这都是什么事儿?
崔祎信拍拍他的肩膀,左手虚揽着他将他往副驾驶那边一推,“我来开。你坐副驾。”
说着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谢成看崔祎信,崔祎信给他做手势,让他快点上来。
谢成有脾气发不出来,恨余姚笑怎么给自己招来这两个人。
工作经验告诉谢成,对于别人强加在自己头上的活或者东西,一旦没有机会改变,那就接受,而且千万不能摆脸色,否则到头来,容易两头都不占。
上了车,谢成调整好表情,寄上安全带,客气道:“哥,麻烦你了。”
崔祎仁说:“不麻烦,祎信开车技术很好,不用担心。”
谢成:“……”
“谢总,你老家是N市哪里的?”
“临风镇。”
“你爸妈也是系统内的?”
已经很多年没人问过谢成这种问题了,在他还是实习生时,老师傅们看碟下菜,问他父母是不是系统内的,做什么的,有没有钱,他没忘他说自己没父母是爷爷带大时,他们眼中的意味深长。等他过了28,已经没人再问他家长是做什么工作的了,就算好奇,也只会在背后猜测。崔祎仁突然问起来,他有些不习惯。
当他准备拿搪塞别人的话应付崔祎仁时,崔祎信突然说:“哥!”
崔祎仁愣住,说:“祎信,怎么了?”
“你不是最讨厌别人问你大伯做什么工作?”崔祎信从后视镜看了自己这个堂哥一眼,“成儿他也不喜欢别人问这种问题。”
放在以前,谢成肯定会不好意思地看着崔艺信和崔祎仁,慌张摆手说没事没事,然后告诉崔祎仁,他没有爸妈,他是被爷爷带大的。但是这会,他没动没说什么,也没去看崔祎仁,只听崔祎仁道歉,说:“哈哈哈,我忘了忘了,不好意思啊,谢总。祎信,多亏你提醒我。”
崔祎信说:“哥,还有两个小时,你休息会。刚才开车你一定也累了。”
“好,行行行,我睡会,到了叫我。”说完真的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谢成用余光在两兄弟之间扫了扫,崔祎信发觉,问:“看什么?”
“没看什么。”说完低头拿起手机,给余姚笑发消息说说他朋友的奇葩行为。
崔祎信看了谢成一眼,“你现在怎么抱着手机不撒手?有什么好看的?”
谢成说:“没有。”
“没有你还看?”
“……我说我没有抱着手机不撒手。”
崔祎信没再说什么,经过下一个服务区时,谢成还是盯着手机,崔祎信说:“你怎么还在看手机?头不晕?”
谢成说:“不晕。”
“我有点困。”
谢成这才抬头看崔祎信,“你前面服务区停下,换我来。”
“你不是不愿意当司机?”
“命更值钱。”
“成儿,你不要这样。”
谢成无语,“我哪样?”这语气仿佛他在无理取闹一样。
“和我说会话。”
“没什么说的。”
崔祎信抬起手,到半空又放下了,无奈地叹口气。谢成想起以前他坐崔祎信的车,总是喜欢看崔祎信的右手。崔祎信开车时,右手喜欢搭在腿上,只要想,随时可以伸出来牵住副驾驶的手,谢成觉得这样很浪漫,左手开车,右手拉着心爱之人,徜徉在无人的道路,两边鲜花盛开,原野广阔,能看到远处的山,山上的树,和天边的云,两个人谈天说地,或听着歌静默不语,偶尔说个笑话,两个人笑好久,歌声回荡,久久不息。
可惜,他和崔祎信啥也不是。
“成儿,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我不想谈。”谢成毫不留情拒绝,“没什么好谈的。”
“你当时……”
“抱歉,我接个电话。”谢成匆匆打断崔祎信的话,接通了手下一个人打来的电话。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