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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庄流影 ...

  •   倾葵口中念念不忘的庄公子乃是京兆尹府家的公子庄流影,他是晟京出了名的世家贵公子,才满气雅冠绝京城,是不少深闺小姐竞相追捧的心上人。

      再说庄流影,十六岁登科,拔得状元之名,十七岁入仕,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便已身居了吏部侍郎之位,连皇上也要忍不住赞他一句风流锦绣,机巧若神。
      饶是白紵父母健在,他们也不敢攀上他家这样的高门贵户。

      可就是这样与白紵有着云泥之别的神人却在某天突然降临在她家的庭院中了。
      七年前的仲夏,白紵的父亲白叹桥因病离世,一夜间,整个白府似乎都变得空空荡荡。

      因与圣上沾亲带故的缘由,皇上亲自上门悼念,也引得不少与白父只是萍水之交的人前来缅怀,其中便有京兆尹庄西亭携子而来。
      这场葬礼在皇上与各路达官贵人的荣光加持之下,竟办的比宫中喜事更隆重热闹。

      白紵见进出府中前来哀悼的人,前一秒在灵堂前满脸哀切沉痛,转身便又笑着与同僚熟人互相寒暄,俨然参加的是一场交际盛宴。

      那时,她便明白,这份丧父的悲痛,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承受。
      而那个昨夜宿醉的长姐白潇还躺在东厢房的塌上未醒。
      白紵坐在那随风飘荡着枝叶的藤萝树下,泪眼婆娑,满腹伤怀。

      纵使心中再悲,她却不敢痛哭出来,父母已逝,长姐也非可倚靠之人,如今又承了楚王府的名头,她自然也不能在众人前失了这以后能庇佑她的楚王府的仪态。

      忽然间,风中飘来淡淡的香味,萦绕在白紵鼻尖。
      她还未来得及抬头便见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一方角落绣着白菊折得整齐的绢帕。

      白紵低着头憋着眼中噙着的泪花,瞥见面前人银线滚边的白色衣角,不染尘埃的锦缎靴子,故作淡然道:“不用了,多谢。”

      面前人没有出言勉强,收了手帕放回袖中,移步走开。
      半晌后,听没了动静,白紵这才抬起头,见眼前已无人,冷笑着轻轻叹了一声。

      她不需要那些没有感同身受的同情,也不需要素不相识之人的怜悯,至于和方才那样的客套之举,更加没有分毫用处。

      这样想了一遭后,白紵又打起了一丝精神,正欲起身去洗把脸清醒,却听背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是庄流影,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极其淡雅,语气极其分寸,语末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疑惑。

      明明只是十分简短几字,听起来却让人十分舒心。
      若是换了旁人,白紵定要反问一句连来谁家祭拜都不知,又谈何吊唁。
      只是面对的是庄流影,她只回了两字:“白紵。”

      随后白紵转身便看到背对着她的庄流影侧身倚着褐色的藤萝树干,风飘袖舞,姿雅清举,一如霜下白菊乱人心曲,这样的如玉少年郎任凭谁见了都会心动不已。

      只见庄流影转过头微微蹙一蹙眉又道:“这两日很累了罢。”
      白紵已经忘了她当时是否回了他的话,只记得那刻自己眼泪瞬间便如涌泉般夺眶而出,如暴雨般滴落在地。

      这便是白紵初见传闻中的庄流影的情景,却偏是她最狼狈之刻。
      白父下葬后,楚王府变得更加寂静无声,处处弥漫着悲戚之感,白紵日日伫立沉思,愁绪不解,而白潇则是日日不见人影,只有夜半时分听见她醉酒回府时闹出的响动。

      头七之后,一日白紵收到了庄流影派人送来的书信。
      信中皆为婉转宽慰之词,或是慰问之语。
      白紵虽为疑惑但也觉寻常,猜想大概只是那日他见到大哭的白紵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故有此举,便就此作罢。

      只是夏季快要过完之时,某个傍晚,白紵又收到了一封庄流影的信函。
      这回信中依然照例慰问了几句白紵的近况,信的末尾还表示若是有烦心事也可与他说。
      这次,白紵没有将信读完后便丢了,而是正襟危坐反复思考着写了一封回信。

      白紵自认为她虽不是学富五车,但才学也不差,只是在给庄流影的回信时,她却反复斟酌极尽各种措辞,写了两个时辰,才写完了仅仅百余字的回信。

      很快,送信的人回来之时又带回了另一封回信,以及一些女儿家喜爱的精致点心。
      一来二去,日月轮转,两人时通书信,就恍若至交好友般,在信中无忧畅谈。

      渐渐地,庄流影的回信成了白紵每日最为期待的事情,也成了她沉痛的内心中唯一一丝光亮。
      就连昼出夜归没心没肺的白潇似乎都察觉到了白竹这细微的变化。

      只是府中众人心照不宣未有人明说,看到白紵从丧父之痛中慢慢走出来也感到高兴。
      而白紵呢,与庄流影这段时日鱼传尺素,互诉衷肠,她早已倾心于他,只是白紵知道自己的处境,他们是无法在一起的,所以只得将这份日渐深沉的情思藏于心底。

      在初入秋时,白紵又收到了一封信,只是这回,信中只有一行字和那方与他初见时绣着白菊的绢帕。

      信中道:绢帕如吾心,这回莫要让我再收回,伊人应知吾意,情深难叙。
      白紵握着那方帕子心绪难平,既高兴却又不安,恍若是在梦中。
      那一夜,白紵辗转未眠,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回那封信。

      这样越想越精神,天微亮之时,白紵披衣坐在桌前,双手颤抖着勉强写完了一封回信。
      可是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庄流影一早竟然亲自上门来了。

      那时的庄流影虽在京中的公子里已略有名气,但那时还未登科远不及后来的名声。
      楚王府中的下人见了这般风流俊秀的人物,立马眼尖认出了他是京兆尹府的公子,不待白紵交代,他们便已经周到地招待了他。

      白紵知晓庄流影来访,向来从容克制的她竟然有些慌张。
      丫鬟在为她梳妆之时,她的心却早已飞向天际。

      白紵梳妆好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总觉得簪子的角度看起来有些偏颇,唇脂的颜色艳了些,耳饰的样式俗气了些,迟迟不敢踏出房门。

      直到丫鬟提醒她,庄流影就在院中等着,她才怀着满心忐忑推了门走出去。

      白紵在门廊上看去,庄流影站在那棵在风中荡着枝叶的藤萝树下,他的身影就仿若那风中飘洒的落叶般,淡然,沉静,还笼罩一抹如微雨般的愁绪,好像风轻轻一吹他便会化作云烟散去,如梦似幻,让人看不清。

      听见了动静,他缓缓回转身子,向白紵伸出了手,淡淡地笑着唤道:“阿紵。”

      在那刻,白紵已经全然忘却了有关自己的一切,有关他们未来的一切,只剩下满心的欢喜与道不尽的幸福。

      那份埋藏已久的深情自心底渐渐满溢出来,此后她的目光中所见的只有他一人。
      那日,他们在院子一起品茶,一道论诗,直至暮色降临,两人才依依惜别。

      白父去世后,白紵便聊寂无事,常常会觉得度日如年,只是,那日,却觉时间过得太快。
      快到她还没来得及再与他多说一句话,再多看他一眼,黑夜便来了。

      从那以后,庄流影便有空便时常来楚王府小坐,或是带些点心,或是给她讲些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情,可不管他讲的是什么,白紵只觉得只要与他面对面这样坐着看着他便已是十分知足了。

      看到他,白紵总是不由自主的笑着,每当这个时候,庄流影便眉眼挂着淡淡的微笑与温柔注视着她,无论何时,他永远都是那样波澜不惊,那样淡然从容,那样谦逊有礼。

      两人虽然眼中都饱含着深情,但是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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