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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笑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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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安排的那些工匠手脚极其利落,才一天,便已让楚王府焕然一新。
叶云河住的东厢那边,重新修整后,院墙边种了一排翠竹,又加了牌匾,门口一人高的石头上刻着“停松居,”而相对的,白紵住的那边原本通往她院子的光秃秃的拱门上却写着“紫萝馆”,旁边还栽种了开着粉色白色紫色花朵的爬藤。
而院子其他处,那些原本栽着灌木的地方却挖走一片,重新栽上了其他的树木或者花,九曲回廊边的栏杆也重新修整了一番,似乎连那池中的水都变得清澈不少,白紵也无心闲一一去看,只觉得这样重新翻修之后也不错,没了以前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
府中喧闹了一日,直至深夜,终于清静下来了,白紵忽然觉得耳朵都清明了不少。
只是第二日与第三日,整整两日,叶云河都没见着白紵。
而白紵,除了让倾葵在用膳时间送饭菜来,都一个人关在紫萝馆中,没踏出闺房半步。
府中的人在紫萝馆外有意无意地观望,或者趁倾葵去厨房拿吃食的时候探问。
只是倾葵却也不知,眼瞧着明日便是大婚了,可自家小姐却呆在房内一步不出,难不成是怕见着姑爷害羞吗?
叶云河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只得呆在自己的停松居发呆。
他到底也没想明白白紵心里是如何看待他自己的。
也没想明白自己对白紵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没想明白他到底离打动白紵的心还有多远的距离。
思来想去,越想越烦闷,叶云河便干脆想去府外散散步。
虽然夜已黑,但是府中却似乎比往常热闹些,或许是为了准备明日的大婚,府中上上下下为了不给楚王府丢面子都憋着劲儿,毕竟,楚王府虽无长辈,可晟京中那些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还是会前来道贺。
若是出了差错,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那楚王府以后在晟京中就更要让人看轻了。
只是大家都在后院忙着,似乎无人注意到前院,所以叶云河松了口气很自然地往外走。
只是刚走到前院的一棵树后,却见一人穿着黑色的披风,把脑袋也罩的严严实实的鬼鬼祟祟地往外走。
难道是小偷?
叶云河正欲上前叫住,却在昏暗的光线下瞧着那身影有些熟悉,那侧脸正是白紵。
那条身影怀中似乎抱着东西佝着腰四处环顾一番,急急忙忙小跑了出去。
叶云河也跟了出去,府中似乎无人知晓有人出去。
白紵出了大门,又站直了身体,拉了拉头上的帽子,低着头从容地走在街上,怀中却紧紧抱着一卷东西。
天上月淡星稀,白紵走在路上,也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于是加快了脚步,七弯八拐熟悉地进了一条小巷。
叶云河也不近不远的跟着,只是转了个弯,却跟丢了人。
他心中咕哝:这白紵大婚的前一夜偷偷离府是要去哪里?
难不成是要逃婚?
可是看她平日行事作风,就算是逃婚,也是会把整座楚王府一起连夜搬走的人。
还有谁比她更看重楚王府的颜面呢,即使她自己抛下颜面,也不会让楚王府处在世人的流言蜚语中。
又或许是大婚前夜去私会往昔情人?
叶云河一跃飞身上了屋檐,试图想去寻找那失落在黑夜中的身影。
街道灯火通明处,人流熙熙攘攘,一家玉石店门口的台阶上立着一男一女,两人望着店里摆着的翡翠玉石发呆。
老板看着挡在门口又不进来的人,皱了眉头欲赶走他们。
只是走近了看见了两人面容后,又立马笑容满面,连连拱手退了回去。
“哥,你说买什么好?要不就那座翡翠樽吧。”女子手指抵着下巴,对旁边的男人道。
“翡翠行吗?会不会太俗气?”男子迟疑道。
“那就顶上那块玉石?”女子伸出手指着柜子最上面摆着的一块蓝田玉。
男子摇摇头,“那玉光泽是好,可是瞧着是狗的形状,不行不行。”
“那你自己选吧,反正这是爹交给你的任务,我不管了。”少女一跺脚,扭头就走。
只是给楚王府的小姐大婚选件贺礼,选了一天了,却还没买到合适的,少女不禁有些恼了。
“卓思纡,你给我站住!”卓赫炎在背后叫道。
卓思纡走了几步,回头朝卓赫炎做了个鬼脸,“你自己挑吧,我要去买我的东西去了,你要是选好了贺礼就先回府吧,不用管我。”
说完,便一头扎进了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卓赫炎一个人独立朦胧灯火下暗自烦恼。
父亲因公事还在外地,所以便写信嘱托卓赫炎挑选一件合适的贺礼,代父前去祝贺楚王府的二小姐大婚。
可就算卓父是地位尊贵的太尉,府中却也没有什么像样能拿得出手的贺礼,所以便将这桩大事交于家中的长子。
这事说小也小,终究只是一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小姐大婚,看在过去与白家有些交情的份上,送些礼也是理所应当,可是这事说大也算大,偏偏这门亲事是皇上牵的线,除了晟京中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会到场,或许皇上也会亲自驾临,既然贺礼左右都要送的,却又不能送的太过有失身份。
卓赫炎都快想破了脑袋,他本觉得以他与白紵的交情,贺礼随便送送也就算了,可父亲却将这事看得十分重要,他便也无法敷衍了事。
在卓赫炎还在抓耳挠腮之际,卓思纡已经趁着夜色兜兜转转走到常去的那间书坊里去了。
她熟练地从侧门闪进去,叫了一个小二在旁边嘀咕了几句,那小二便跑开了。
因书坊甚少有女子出入,免得引起别人注意,卓思纡都是自己等在僻静一处让店中小二帮忙找些她要的书来,然后再给点跑腿和封口的银子,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而那些带回去已经看完的书,自然都是藏在卓赫炎房间里,不然,若是被父亲发现一个女儿家看这些不入流的坊间话本,肯定会被家法处置。
外人都以为太尉府的人都是依仗权势作威作福,横行纨绔之辈,只有府中的人才知太尉府却是和军营一般,赏罚分明,规矩严苛,谨小慎微的都不像是身居高位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即使言臣都说卓太尉功高盖主,迟早会有逆反之心,皇上却都是一笑了之,而御史台的那帮人竟也找不到太尉府半点把柄,没有真凭实据,任谁也拿太尉府没有办法。
“姑娘,您要的书,都在这里了,全都是最近新出的广受好评的,绝不逊色《南窗记》。”小二抱着一摞书过来,交给卓思纡。
《南窗记》是几年前出的,虽写的是深闺女子的绮丽梦境,可却出人意料的卖得不错,都说这本书一点都不似普通流俗的坊间话本,文风细腻柔美,一旦翻开,就会情不自禁引人入胜,看完之后却还觉得恋恋不舍,意犹未尽。
卓思纡接过书,翻了翻,掏出银子递给小二,抬了抬眼皮示意对方。
自打她看了卓赫炎随手买回来的那本《南窗记》后,从此她便无法自拔,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这间书坊偷偷买书,只是后来虽然也买了不少,但似乎都不如那本《南窗记》。
小二会意了眼神,接过银子,连连点头,“小的明白,明白,绝对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卓思纡将书用布包好,说道:“下次有什么好的,记得给本小姐留着,及时传信给本小姐,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二笑容可掬,连忙应是。
“对了,你真的不知道《南窗记》是出自谁人之手吗?”卓思纡包好书,正欲转身却又不甘心地笑问道。
《南窗记》署名为笑春风,可这明显只是伪装的假名,而且卓思纡找遍书坊,都没再其他的书上见过这个署名。
小二摸摸头为难道:“姑娘,小人只是个卖书的,写这些书大抵不算什么正经光荣的事,所以这些作书人很少露面,也不愿意留下真名,无非是些落地的秀才,不得志的文人,万一哪天名震京城,走上仕途,他们也不想这些成为自己的黑暗历史。”
“那这个笑春风是不写书了吗?”卓思纡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没了笑春风也还有笑东风笑西风,方才给您的也是最近卖的火热的,给您留了些阵子了,不然早就卖完了。”
“好吧,那谢了,本姑娘先走了。”卓思纡也不再纠缠,抱着书撒腿跑了。
她绕开人流,从后窗跳出去,走入了一条狭窄幽静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