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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跟他成亲,那、那我怎么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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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恙抚着胸前的雪狼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小山得意地摸着下巴,又变成了那副品评的模样:“很好,很好。”
门突然被推开,小虎上气不接下气:“小山,你快点儿啊,大家都忙地不行,赶紧来帮忙啊!”
沉醉在自己绣功中的小山如梦初醒:“呀!快走快走!”
说着跑的飞快,把小虎远远甩在后面,一点儿等人的意思都没有,活像是被火烧了屁股。
“靠!”小虎狠狠喘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待两人都走了,室内重归安静。无恙踱步来到镜前,透过镜中的映像,他看到胸前的雪狼正在合眼假寐。
它看起来是慵懒而惬意的,仿佛整个世间都没什么值得它在意的事。小山的绣功,说是栩栩如生也不为过,因为无恙盯着雪狼的眼皮,总有种它睁开眼睛就会搅弄天地风云的错觉。
世人都知魔尊为六界主宰,真身乃是一只雪狼。天地权柄尽在他的手中,万物匍匐在他的脚下,千百年来,未逢敌手。小山把这样一个图腾般的图案绣在衣服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好在行止山是六界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地方,没有人会关注这里,这里的人对魔尊的所有认知,都存在于书册里,没有具体的感受。
无知则无畏,一个雪狼的图案,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连恐惧恐怕也没有,取笑倒是可能不少。
无恙觉得衣服有些招摇,不过小山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无恙穿上时就被他大力拍着肩膀,叮嘱道:“就穿这件,听见没有?你要是不穿……”
他恐吓的话到了嘴边,一时卡壳了,忘了应该说什么。
无恙勾了勾唇角:“如何?”
“我就跟你闹,烦死你!”
“……我穿就是了。”
大婚的喜乐响彻群山,惊起数不尽的飞鸟,虽说时令马上进入冬天,但寒冷也挡不住人们喜悦的心情。
新郎在热闹地过分的吹奏中牵着新娘走过来,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很温柔,一看就是个贴心的男子。
他们来到行止山的古树下,在众人的围观和见证下,准备行大礼,拜天地,起哄声这个时候达到高潮。
“静一静,静一静。”老山神拄着拐棍,用苍老的声音喊停兴奋的众人。
四周一时尽归寂静。
山神清了清嗓子,抹了抹眼角,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似乎是昨夜为准备今天的喜事而匆忙打下的草稿。
他正了正衣领,这是一个有仪式感的动作,然而似乎把领子的位置弄得不对,让他感到不太舒服,于是又正了正。
山神老了,动作比小年轻慢不少,小山是个急性子,眼看着大家伙儿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地看他动作,本来应该是新郎新娘的主场却似乎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慢表演舞台。
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干爹,您能不能快点儿?大伙儿都等着呢!”
山神老神在在,一派淡然,慢悠悠地说:“别急,别急。”
小山不满地喘了口粗气。
文书颤巍巍举到眼前,山神的眼睛眯了眯,然后勃然色变:“哎呦,我的亮晶镜。”
小山嘴角抽了抽。
山神将文书往小山怀里一塞,扔下一句“你先主持着”,随后消失在原地。
小山接过文书,像是久经大场面的能人,嘴里念念有词,把大婚主持地有模有样。
等到了二拜山神的时候,山神又像走时那样来的飞快,鼻梁上架着两片亮晶晶的东西,正是刚才所说的“亮晶镜”——老人家眼神儿不好的必备之物。
新郎新娘给山神行礼,山神高兴地露出仅剩的两颗牙:“乖,乖。”
“来来来,夫妻对拜。”小山大声道。
众人都屏息凝神,等着将新郎新娘送入洞房后大家就能躁起来,顺便胡吃海塞了。
谁知这个时候,变故陡然发生:“慢着!”
人群中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在寻觅声音的来源,随后发现不远处的说话之人,窃窃私语在人群中响起。
小山则瞳孔一缩,看向新娘,林小敏已经掀开了红盖头,震惊地看着来人。
无恙抬眼看向众人视线投注的方向,眼睛古井无波。他就是这样,遇事从来不慌张,而且越有事越淡定,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来人是个青年男子,面相很显年轻,然而认识他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是林小敏那年少的情人,是她足足等了一千年的爱人,她从年少等到如今,眼角都多了许多纹路,那是思念的证据,她如今已经不再年轻了。
过去的爱人还有一副貌似青年的脸,她却已是人到中年。沧海桑田,他们连面相都不再匹配。
林小敏抬手捂住嘴,眼泪瞬间蓄满眼眶。
对面的人见她要哭,迈步走上前来,仿佛过去的时间从来没有隔绝他们一般,用熟悉的语调霸道地说:“跟我走。”
林小敏的眼中有犹豫和挣扎,但最终所有的情绪归于平静,她摇摇头,坚定地说:“不。”
“你要跟他成亲,你休想。”男子咬牙道。
“言卿,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好啊你,林小敏,你说爱我,你就是这么爱我的?背叛我们的感情,跟别人成亲?”陆言卿开口就是指责,还像当年蛮不讲理的少年一样,用这样不成熟不体贴的口吻伤人心。
这对苦苦等待的林小敏来说,是更加绝望的一刀。
“陆言卿,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小敏等了你多久,过的有多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当年一走了之,如今见面满是指责,你这样的爱,难道不显廉价?”新郎见不得林小敏伤心的模样,站出来挡在林小敏身前。
陆言卿眯眼看着新郎,蔑视地说道:“你算老几?我跟她之间的事,与你有何关系?我警告你,你要是碰她一根手指头,我立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嫌自己命太长,你尽管试试!”
“你!”
“够了!”林小敏受不了地喊了一声,她把新郎扯到自己身后,像是护崽儿的雌兽一样,眼神一瞬间变得凶狠,那是即将对峙的前兆。
过去,她总是这样护着陆言卿,如今她身后换了旁人,而自己成了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让她竖起浑身的尖刺,这样的落差激的陆言卿眼睛通红,心中恨意滔天。
林小敏直视着陆言卿:“今日我大婚,你如果是来做客的,那喜酒管够,你要是来捣乱,那好走不送。这个婚我今天一定要成,你要是敢动他,我就陪他一起死,你看着办吧。”
陆言卿凶狠地瞪着林小敏,嘴角紧紧抿着,态度冷硬,可是终究架不住对方的绝情,对视半晌,凶狠褪去,委屈和伤心随之浮出水面,那才是林小敏爱过的少年,无赖的,倔强的,好胜的,也是……脆弱的。
林小敏一生所有的宽容和等待都给了他,可是人终究会成长,终究要学会爱自己,苦苦等待、一个人坐在漫漫长夜里为他忧心的感觉把她的活力榨的一干二净,她曾经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她最终发现自己熬不过时间,做了最大的努力后,她还是决定自私一次,为自己着想,好好活着,开心地活着。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自私,或者根本不能称之为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没有错。
“你跟他成亲,那、那我怎么办?”陆言卿闻言一改最初游刃有余的模样,变得彷徨而无措,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徒然地抓住林小敏的手,目光中满是哀求的神色:“小敏,你不要跟他成亲好不好,你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吗?现在我回来了,我跟你成亲,不好吗?”
林小敏皱着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我……我……”陆言卿闻言结结巴巴,目光开始心虚地游移。
林小敏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了,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陆言卿就痴迷于灵力的进步,她在他心中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年少之时,只觉得爱人什么都好,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可是当无望的等待耗干回忆,当真相赤裸裸地出现在眼前,她才知道他的心有多狠。
放任她的等待,放任她伤心难过,他从来不在乎。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对陆言卿说:“你知道我在等你,那为什么不回来?”
陆言卿垂首道:“……我想变得更强一些,你知道的……我要修炼。”
呵,修炼,又是修炼。修炼从来比她更重要,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永远排在他的修炼之外,甚至因为修炼,他结了仇,逃出行止山,让她以为他横遭不测,又怕他只是受伤,说不定某一天就要回来,从而陷入了无望的等待,一等就是千年。
然而,对方看她不过就是个笑话,他在修炼之余,想必还在得意她的等待。
爱了半辈子,林小敏今日终于完全看透了这个人:“陆言卿,过去一千年的情谊与相守,还有我后来一千年的等待,其实都比不得你的荣耀重要是吗?既然如此,那如今我也没有什么犹豫了,两千年都不能让你动容,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去爱一个不爱我的人。你走吧,今日起,我们恩断义绝。”
小山很有眼色,立刻指挥起来:“都愣着干什么?吹起来,热闹热闹,敏姨,你那红盖头赶紧盖上,还没行完礼呢!”
林小敏闻言盖上红盖头,拉着新郎重新走到古树下,留给陆言卿一个决绝的背影。
无恙看着陆言卿,只见后者紧紧地攥住拳头,眉梢眼角都是压制不住的伤心。怕小山待会儿有危险,他不动声色地往古树的方向多挪了几步。
“夫妻对……”小山喜庆的主持还没说完,行止山突然狂风大作,林小敏在风暴中大喝:“陆言卿,你又发什么疯?”
然而所有的叫喊都消失在大风里,陆言卿最终还是把林小敏带走了。待到风停云止,古树下只剩下新娘的红盖头和被扯下的喜服,新娘则消失不见,难觅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