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小医女》乘风而起

18、百族

　　锁链下滑的速度很快，冷冽的风呼啸而过，吹的脸生疼。

　　丹青下意识的回抱燕行，两只手臂死死的缠上他的胸膛，双眼不敢睁开，极速的坠落，使她想也不想的把脑袋埋进男子的颈窝，不肯抬头。

　　刺耳的尖叫在燕行耳边炸开，稍微偏了偏头，又被女子紧追而上。

　　失策了，他应该把她的嘴堵上。

　　太容易暴露他们的位置了，只能期望追兵还没有跟上来。

　　幸而，这段坠落的时间并不长。

　　铁链走势减缓，待到肉眼能看见陆地时，丹青已经敢睁眼打量了。

　　鸫牙双臂使不上力，猛一冲上地面，来不及站稳，顺着劲头往前方的石壁撞去。

　　还好石壁前有半人高的草植，将他给拦了下来。

　　就在丹青以为自己也要这么来一遭时，燕行单手一晃甩开了缠绕着的锁链，借势带着她跳到草丛里，减缓了冲劲，稳稳的站住。

　　这是一个极高的土坡，除了前面高耸入云的石崖，只在左侧有一个陡峭的台阶供人行走，其下一片草木茂盛，小径隐约在浓密的遮挡中，从土坡望去全然不知去路走向。

　　鸫牙被摔的有些惨，脸角嘴角多出了好几道划痕，连衣服都蹭破了，才好容易从枝条里挣脱出来。

　　燕行觑他一眼，任由丹青拽着衣袖，打头朝前走去。

　　天色渐变，山间多云雾，这座孤峰四周皆空，群山环绕，云雾压下来，阴沉沉，浓郁的像要滴出水来。

　　实则也没错，即便是跟在燕行后面的丹青身上衣物也微微发潮，尤其是裤脚，已然黏在一起。

　　这才刚走了约半盏茶的时间。

　　野草茫茫，燕行很仔细的辨认小径，乌僵虫虽然可以找到入山古道，在这里却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湿润的气息遮盖住它们灵敏的嗅觉。

　　倏然，一道劲风夹杂着呼哨声向他们袭来。

　　在山谷中常年不散的野风的遮掩下，燕行发现时只来得及拉住丹青急速后退，好在鸫牙身手灵活，及时避开了长矛。

　　待他们站定才发现，刚刚站着的地方并没被如雨般的长矛射中，那一根根长矛如破土的竹笋般齐刷刷的扎在五尺之外。

　　只是几个呼吸间，深草中涌出数十个壮汉，手搭弓箭，直勾勾的对着他们。

　　为首者两鬓散落，其余乌发团成一个髻绑在后脑，由于发量极多，那发髻便显得尤为壮观。

　　打眼一瞧，旁边的人也都是这副打扮。

　　半洛不洛的样子。

　　一群人全部围上来，但仔细看会发现，远处的草丛中依然呈现出不规律的晃动。

　　丹青他们一行仅三人，一个鼻青脸肿，一个弱不禁风，就一个男子略微看得过去，煞是无害。

　　“尔等何人，擅闯山谷！”为首男子，目光炯然，并未因此而小觑他们。

　　经年的历练，使他对外界人保持了足够的戒备心，再加上自身实力过硬，深得同龄人敬重。

　　一阵审视射来，燕行作为打头者，备受关注。

　　燕行并未多言，而是取出腰间竹筒，一只乌黑的小虫飞出来，震着翅膀悬在男子肩前，继而向人群飞去，最终停在了领头男子面前。

　　男子一伸手，虫子落了下来，在他手上爬来爬去。

　　确是乌僵虫！

　　再一抬首，男子面色缓和了不少。

　　“阁下怎么会有我百族的乌僵虫？”

　　燕行抿住的嘴角微微松开，上前一步，抬手施礼。

　　“在下燕行，与乌予长老是旧识。今次闯入，实乃好友身染重疾，山间走投无路特来寻医。若有冒昧，还望见谅。”

　　“认识乌予长老，那就是贵客。在下工杞，外围戒卫队的队长，日常巡视，还请燕行兄弟见谅。”

　　工杞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乌僵虫生而难得，能被赠人实乃罕见。

　　但既然送出了手，对方定然是可信之人。

　　“岂敢，工队长客气了。”

　　“哈哈哈哈，燕行兄弟这两位是……？”

　　“此乃兄弟鸫牙，身染重疾，急需问药。”燕行指着鸫牙，为工杞介绍，而后转向丹青，“这是内人，同我一起进山寻药。”

　　丹青双眸一滞，不知什么时候被燕行抓入手中的手一紧。

　　受制于人！

　　顺着燕行的话向对面行了一个妇人礼。

　　“哈哈哈哈，刚才就看见这位娘子与你亲近，果然是弟妹啊。来，随我走，带你们去见乌予长老。”

　　工杞叫来后面一人，吩咐了几句，带着燕行他们向百族聚居处走去。

　　“鸫牙兄弟染的什么疾，我们百族有善医者，定能治好你的病。”

　　两兄弟对视一眼，鸫牙出声道：“中了迷药，本没当一回事，不过现在双臂刺痛难忍，无法用力。”

　　工杞闻言一惊，什么迷药竟然会废掉人的胳膊。

　　“在下从未听说过这种迷药，不过鸫牙兄弟莫急，白家人或许有办法。”

　　“白家人？”

　　丹青被燕行看了一路，终于开口插话。

　　她也听说过善药的白族，专善疑难杂症，却久不见人入世。

　　这个白家人是传言中的白族吗？

　　“哦？弟妹不知道？燕行兄弟没同弟妹说过？”工杞没想到丹青对百族一点都不了解，后一句问向了燕行。

　　“嗯。百族避世，在下曾答应过乌予长老不予外传，这次是迫于无奈才食言，带着兄弟寻来。”

　　燕行神色有些不自然，又对工杞抱拳施以歉意。

　　“哈哈哈哈，不愧是乌予长老的旧识，好兄弟！”

　　工杞顺手搭上燕行肩膀，对他们道：“我百族人数百年前随祖先避世隐居于此，因一同避入山谷的姓氏庞杂所以取名为百族。现在，以乌族、白族和我工族为三大姓，大家久不出山，在这里安居乐业……”

　　工杞滔滔不绝向他们介绍着百族，眼前的几人纯善，是他乐于结交的朋友。

　　丹青和鸫牙都是第一次见识到隐居的氏族，又被工杞热情以待，专注地听他说百族故事。

　　此时，杂乱无章的小径早已消失，几人行走在弯曲的石头路上。

　　他们在不声不响间被带入百族地盘。

　　一个小镇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百族依山而建，地势高低起伏，一座座木楼缀于岩石上，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一进入村落，好奇的人就更多了，几个百族孩童甚至大着胆子跟在他们后头，叽喳笑闹声全飘入他们的耳朵，就连沿路的房子中也不时有人探头……

　　“见笑，大家久不见生人，好奇的很。”

　　工杞虽然这么说着，也不拦住他们，只是随意的同遇见的人打招呼，笑着拒绝他们语气中的好奇。

　　“乌予长老住在里面，先送你们过去，一会儿我就去请轻白家人来诊治。”

　　燕行他们并不介意，换作是他们突然见到外人也会很好奇，更何况他们毕竟有求于人。

　　工杞待他们再怎么和善，那也是将他们当客人看待，若是真的冒犯了百族人，可就高下立判了。

　　越往里走越陡峭，房屋造型也越奇特，丹青甚至在一块崖壁上看见半悬于空中的木楼。

　　木楼仅一角长长延伸至崖壁间，其余全部依靠这一点支撑之力，远远望去，更像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房子。

　　不想，工杞的走的方向正是这里。

　　“乌予长老最讲究‘天人合一’，诸位莫怕，这座楼很安全的。”

　　百族村落处处松散，没想到这座怪小楼前居然有两人拿着长矛进行守卫。

　　工杞上前一步，迎着两人探究的目光，道：“乌山，乌同，我们来找大长老，这位燕行小兄弟有大长老送出的乌僵虫。”

　　侧着身体，把燕行露出来，示意就是他。

　　乌山向前一步，伸出手。

　　意图很明显，燕行再一次取出竹筒，递给他。

　　乌山结果竹筒，揣到胸口，对着他们又一次伸手。

　　咦？

　　丹青没弄明白他这是想要什么，站在燕行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道：“没钱。”

　　这是真话，进山的时候乱七八糟的带了一堆，自然没精力再带用不着的东西。

　　别说银子，就是铜板都没有。

　　鸫牙被她一提醒，如梦初醒，忍着手臂的疼痛，从怀中掏出几钱银子，“我有我有，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

　　“鸫牙！不得无礼。”

　　燕行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让他俩钻了空子。

　　厉声喝断跟风的鸫牙，从腰间抽出软剑，并着一把匕首，放到乌山手上。

　　“夫人年纪小，不懂事。”转身抽出鸫牙的匕首，“家弟，脑子不大好。这是我们随身的利器，烦请通报长老。”

　　乌山面色稍霁，捧着东西向楼里走去。

　　“哈哈哈哈，无妨。燕行兄弟咱们稍等一会儿。”

　　“多谢，工杞兄弟。”

　　被点名的丹青和鸫牙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被贬低了，丹青在燕行身后悄悄瞪他一眼。

　　“铃铃铃铃铃铃……”，一阵铃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声音清澈且明亮，覆盖范围极广，至少整个村落皆可听见。

　　丹青立即被惊醒，躲到燕行影子里。

　　“不好，又有人闯古道。乌同，看好他们，我立即回去。”

　　不等乌同回答，工杞拔腿就向来路冲去。

　　燕行等人恍然，原来有人进入古道，村子里是可以及时知道的。

　　尽管很害怕，但丹青敢确定刚刚在铁链上的时候并未听见铃声。

　　那必然是有机括连接着铁索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怪不得，他们没走多久就被团团围住了，要不是乌僵虫，怕是不易闯过。

　　那么，闯古道的又是谁呢？

　　丹青眨着眼睛，思索着可能性。

　　忽然，手又被拉住，两根粗糙的手指捏在了她的命门上。

　　“没想到救你的人居然有这么大本事，不过你的命现在还在我手上。莫要起不该有的心思，否则……”

　　院门吱呀一声，乌山走了出来，打断了燕行的威胁。

　　“燕行兄弟请进。

　　丹青悄悄松了一口气，燕行的反应证实了她的想法，来人很有可能就是来救她的。

　　跟着燕行就想往里走，却被乌山拦下。

　　“燕夫人，留步。”

　　鸫牙站在丹青后面，这么一拦相当于把他也拦住了。

　　燕行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莫怪，大长老只请了您一人进去。在下会安排好您的亲眷。”乌山面色不改，笑着应付燕行。

　　话虽客气，态度却实在是明显。

　　“乌同，带燕夫人和鸫牙兄弟先去歇息，好生招待。”

　　“请，大长老已在等您了。”

　　无法推辞，燕行给鸫牙甩了个眼神，示意他看好丹青。

　　丹青对此没一点异议，不跟着燕行正便宜了她，被挟持了那么久，一直被燕行看住，终于有个时间能放松一下了。

　　百族人生性阔达，虽然怀疑是他们惹得铃铛频繁作响，还是没有为难他们，给丹青和鸫牙安排到附近的一个小院子，还派了个老妪来帮忙。

　　“燕行，别来无恙啊！没想到还能再看到你。”

　　眼前的大长老，鹤发垂暮，逆光而坐，神态安详，恍若没听到屋内铃铃作响的铃铛一般。

　　一如他十年前见到的一样。

　　恍惚间，他在怀疑自己是否走出了百族之地。

　　老人看着呆住的青年，率先开口道：“燕行，你引来了外族人。”

　　“大长老，我也是外族人。”燕行终于回过神来。

　　“燕行，还是这么固执。好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

　　“所以，那位夫人其实是给你弟弟下毒的人。”

　　“正是，我需要她来换百年乌芝救家中老夫人，所以用她做筹码。”

　　“那为什么谎称她是你夫人？”

　　一抹别扭爬上男子的面庞，“怕她耍花招，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住了。”

　　老者缓缓捋着胡子，听着燕行道来，一丝笑意不可觉察的闪过他混沌又充满智慧的双眸。

　　“她暂且不谈，鸫牙身染重疾，还需要借银针一用。”

　　“这个好说，已经让乌同去请白家人了。等工杞回来，你就可以回去看他了。”

　　铃声已停多时，人应该要到了。

　　燕行没想到祁家军能来的这么快，甚至发现了百族的位置，虽然百族自有应对之法，但……

　　燕行起身重新跪拜在老者跟前，“大长老，此人因我而来，待此事一了，我便归还乌僵虫，再不踏入百族一步。”

　　“此事完结再谈，小燕行，你不必如此。”

　　“可是，我……”

　　“他们来了。”

　　老者话音一落，只听推门声响起。

　　工杞闯了进来，一脸喜色，大咧咧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英武高挑的男子。

　　“燕行兄弟，瞧谁来了。哈哈哈哈，我把你大舅兄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