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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这供认不讳是怎么个供认法呢?

      是一五一十合盘脱出的供认法,连审都不必审,问都不必问。

      两纸相仿的供词摆在大理寺卿的桌案上,再加上小道童言语中“忙碌不安”的师叔。

      硬生生让这位大理寺卿愁白了几根头发丝。

      ……

      离尘宫出手时就知自己已成弃子,故而为了赢,为了保全自身,费尽心机,不惜借太子名义让事情顺利实施,曙光将近,却被几纸无中生有的书信下了牢狱。

      此时大可避重就轻,只浑说书信是伪造,喊冤到底。这书信真是假的,不论伪装得再像,假的真不了。

      卷进谋反案,最好的结果是无罪释放,这傻子都知道。这条路可以赌这位当朝陛下对太子的维护程度,反正都赌过一次,且赌赢了。

      作为证物的丹丸,只要皇帝咬死没问题,它就没问题。一旦认定是诬告,倒霉的就是那位获封安王的八皇子。

      也有另一条出路,就是将事情一力担下,断了深查下去的路,不做疯狗咬自家主子。只望主子看在忠心的份上垂怜自己,虽是自身死定了,说不准能为后人留下些生路。

      偏偏离尘宫两条路都没选,它平平淡淡地背叛了,自身趟浑水不说,更是把一堆人拉到泥里一起打滚,一口咬到颈子,什么都不顾。

      可称报复心极强的典范。

      ……

      离尘宫的坦诚让本该查证许久的案子,在被揭发当日告破。

      疑案清晨受理,傍晚出结果,牵涉面大,现任大理寺卿本名刘时,人称刘宽的这位,可半点不敢领这份功劳,只觉手中证词是比那烛火都烫手,半分不敢依言查证。

      他连夜把三纸供词秘密送入宫中,底稿都没留,这份证词是扔了还是烧了,亦或是原样送回来,全凭圣意决断。

      且说这位皇帝刚从太子那回返,还在暗叹太子与他不交心,就寝前就被这几纸张糊到脸上,如同被人甩了一招掌/心/雷。

      他连自己下的禁足令也不管,直接连夜昭太子入宫质问,连声音都是抖的,也不知是气是怒。

      ……

      夜半,太子孤身入宫门,同样被纸糊了一脸。

      皇上的糊脸是比喻句,太子的糊脸是真的被纸张砸到脸上,随着呼吸在鼻头那里可见一小坑,又顺着脸滑落,直到肚子才被这位太子截下。

      他翻动纸张,将纸摆正,定睛一看开头,就知把自己召来的因由。

      开头赫然写着时间“十三年八月十四”。

      “为何勾连外族?”

      仍坐于案后,臂力惊人的皇帝陛下,砸完纸心情平复不少,这话问得倒是平静。

      眼见亲子不答,吼一句,“说啊!哑巴了?!”

      “儿臣……”太子低头施礼,刚说两个字就被打断,与午后那时相仿。

      “把头抬起来!”紧接着是拍桌子的声音,“啪”的一声,“看着朕的眼睛,这里没‘儿’也没‘臣’,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什么思虑,什么章程,为甚么这般做?!”

      皇上呼出口气,语气由激烈渐渐转淡,“你就当一个老人快死了,想听听真话,行不行?!不论好坏,让你爹我死得明白点,啊?!”

      殿内静默一阵后,皇帝又叹口气,几近放弃本次交涉,却见下方儿子逐渐抬起头,眼神不复恭谨,直视自己,给出一个说法。

      “他们一想减岁供,二想杀仇人。易家在行伍之间扎根极深,杀了对朝堂有利,不过是早杀晚杀。早杀这么一小会儿,孤就能得到一处帮助,不必亲自脏手,何乐而不为?”

      皇帝紧接问,“而后你上位,减岁供,任由他们恢复民力,却让大晋少一位能战敢战的帅才?”

      “错了!大错且特错!”太子这话回得快,显然心中早有成算,“事成,他族用计杀我国公,御驾亲征,举兵压境,哀兵必胜!族灭后,谁敢言孤?”

      说着又加一句,“要论鼓舞士气,孤御驾亲征还比不上一个将军?”

      他将话说得气势十足,蓄势满满的斗鸡就是这般模样,分毫不差。

      屋中又静默一会儿,这位帝王似是想通了,只是垂首摇头,继而轻叹,“我原以为你是所有儿子间最像我的,如今看来,却是最不像我的那个。”

      闻得这话,太子气势一收,恢复恭谨的样子,既已坦诚,也就打开话匣子不再藏着掖着,“我请离尘宫的仙师算一卦,算寿数,都说君父是个长寿的,能活到耄耋之年。”

      这句讲完,他斟酌一段时间后,吐出口气,仍决定缓缓出口,“我确没有再三十年余年可等。自古以来,帝王活得长就是个错处。一则是君父头前儿坦言,这太子立得太早,二则是人老了,就容易出昏招,一步一错。”

      他的声音回荡在略显空旷的殿中,微微喘口气后,紧接着断言到,“君父安稳太久了。”

      “君父喜欢安稳,我就佯装安稳,却一直想问问君父,可知四海如何?别的不说,只说天子脚下,可曾见城南那些饥民声声,可曾见你的一字不改,两淮又是怎么过的?”

      一系列问话抛出,他陈述起自己的观点。

      “纵观所有长寿的王朝,不过就是变革、变革、再变革,不论主动被动,均承名不承制,方能历久弥新,生机勃发,如君父这般将所有制度承下来,朝堂是稳了,民心却是背离,比比烂账君父可亲自查验过?”

      他说着语气渐转为激烈,“只说惊马事中的桂圆与疯人果,君父不觉荒唐吗?它不荒唐吗?!”

      这是质问,是不解,是不认同。

      这位太子沉默会儿,方才叙述起结语,“不主动改变,唯有被动改变与全盘推翻两点路而已,儿……我认为,若想不亡晋,唯有变法!”

      皇帝听着太子的长篇大论,看着亲儿子的嘴一张一合,似是听得认真,又似是走神走得专注,“如今,若你上位,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变革?”

      “是!”太子答得坚定。

      “祥儿啊,不尊前制,贸然变法图强,死在变革手里的王朝还少吗?”

      这位皇上的语气颇有些苦口婆心。

      “我从未想过,你想杀我,中间还有一条政见不合摆在那里,你这样让爹爹很难办啊。”言毕又多嘴问一句,“如今的四海升平,难不成还是假的?”

      这是反问句,不求答案的反问句。

      “是假的。”太子却答得肯定且快速,“确是假的。君父想听什么他们就报什么,谶谣或是有心人所做,却坦言部分事实。”

      这位陛下沉默良久,只回一声轻叹。

      太子闻得,继续开口陈述自己的论点,“一味的求稳,只会变成这样。”他垂首,出言连那位有能的祖父都含进去,“父皇,变中求稳,稳中求变方是正道。我不知祖父到底教了些什么,可这不对。”

      “你祖父哪教过我什么?”皇帝语毕,又叹一口气,“我连太子都没做过一天,他哪里能教我什么?”

      他缓缓出言,看向屋内的通明灯火,神情恍惚,“我向来志不在此,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架上去后,皆不由我。”

      复又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亲子,“不说这些了,你想让我怎么办?”

      “全凭父皇决断。”太子施礼后只是这般说。

      当朝这位细细思索会儿,只是问,“这几份供词中关于太子的部分都抹去,将主谋换成离尘宫,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又奇道,“这里面只说利诱,你拿出什么利诱使他们随你冒险?”

      “离尘宫自晋朝兴,其有国教之实,却久无国教之名。燕宁人心里公认的东西,比不得昭告天下人的拟旨。活物都想更进一步,若能为天下先,岂不是更好。”

      这位帝王恍然,“所以你允诺尊国教,立国师?他们就答应了?”

      他小声自语,“我倒是从未注意过这点。”

      太子听闻这句,解释说,“熟悉某事后,往往就习惯了,默认事情本该是这样的,如同君父挂在嘴边的成例。又如同……君父自小就熟悉离尘宫,故而从未发觉它的位置有多尴尬。”

      这位帝王闻言挑眉,接一句,“又如同,你与越国公府打得一手好牌。”

      太子不言,只是垂眸。

      ……

      月池坊,魏国公府,西苑,灯火通明。

      现任魏国公易成化的书案上展着几张白纸,手捏一支兼毫笔,周围还散摆着邵卿卿从越国公府取回的手记。

      自腊八献丹这一出幺蛾子事儿起,他就对同样与离尘宫有关的阁楼上了心,有空就帮着邵卿卿整理这些东西。

      难的是,这些东西是用马车“搬”回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执笔,简直事无巨细。某日天气情况,用了多少料,多少工人,建了何处,什么都有。

      记载的用语还一点也不简洁,半文半白,“文绉绉”那部分,你就是抓个状元过来看也难看懂。乍一看,似是写得不错,仿文言文仿得像模像样,你逐行看,它就不是人话了,读起来跟破译密码似的。

      一旬半过去,易成化终于找到有关凡倏阁的些许文字,安王这一状告上去,让他蓦然推测出府内到底被动了什么手脚。

      昨日时他仍只叹玉影,暗叹外族设计巧妙。

      他素知自己有多招人恨,在脑中转一圈,只以为这是个一石二鸟的意外事故。

      今日朝堂上转一圈,方才想明白,当日是真的被自己大儿子瞎撞对了,查证的事正巧摊到太子身上,未必无有心人因势利导。

      此时书房内当然不只他一个,易弓也在,易大公子是傍晚时自己摸过来的,要论书房,他比自己亲爹熟。

      两人连夜锁定凡倏阁的记载范围,将几张纸单独折起来放到一边,只等明日早去查验一番。

      “若太子此次安然无恙,爹爹将来?”易弓收拾着满地的书籍,似是随口发问。

      易成化只是叹气,也只能叹气。

  • 作者有话要说:  瓜李:“瓜李之嫌”比喻处在嫌疑的境地。大家比较熟悉的应该是出自古乐府《君子行》的成语“瓜田李下”。
    ps(多嘴可略):①皇上问太子“可有疏漏”,是试图把八皇子摘出来,问太子同意不同意的意思,算是一场小交易。不管何正英手干不干净,他还是想保的。相反,本就无辜卷进去的魏国公府被半放弃了。②易成化知道=易弓知道,本章这等式成立。易弓与父母都不算太亲近,真要比较,他与易成化更熟悉。他的现在的手腕是一点点被易成化带出来,教出来的,是将来撑起国公府的世子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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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太子的套路(自惊马起始末):
    太子亲上离尘宫,算寿命,道士瞎说一百年,因为太子不管怎么看都是有孝心的,怕挨打。
    太子听了不乐意觉得这时候自己说不定都老死了,成为死在位上的太子,被青史耻笑,不如直接干一票。(推动他野心的借口,如果开始没有上位的心思,他就不去算卦,只干等着了,道士的胡言乱语最多算是催化剂。)
    想办法干掉皇帝,他不想公开,不想被人知道弑父,想顺顺利利继位,于是开动脑筋想万全之策。
    这个时候,刺杀是上策,比如直接拿刀剑,拿毒什么的,位子上那个死了,他继位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和离尘宫坦诚,以利诱人,拉这里的人入伙,要求把算寿命这事不告诉父亲,并提供帮助。
    其实他有自己死忠能干这事,刺杀不成也很大可能不会暴露,他都开始谋划了,这时候意外接触到他方间谍,知道雪灾减岁收被驳回后,升起歪心思,他就觉得这事由第三方实施,能保证他稳妥。他还为自己上位后谋划,觉得这些人越来越得寸进尺,不想和平,想打他们,(不认同自己父亲的观点。)于是将计就计,和他们进行接触。对方提出要求,上位后减岁收不说,还要越国公府易成化的命。
    全部都是面议,无书信,没有证据的面议。
    太子觉得这符合自己利益,他对魏国公府的在军中的威慑也心有所忌惮,所以故做为难,没两下就半推半就从了。
    顺着这条路谋划时,为了深入桶一样的魏国公府,联络了此时境况不好的越国公府,几次试探接触后,邵同意了,这下人手就有了,可以安全行走在魏国公府这个大迷宫里(邵卿卿的陪嫁,在魏国公府已经二十多年了)。(此时没人知道札记的事。)
    得知邵卿卿在府中管得不错,神不知鬼不觉藏东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拿出来,很容易被发现。
    这时离尘宫提出凡倏阁内有机关,不知在何处?
    邵想起晾书的时候见到的没用札记,(那一任越国公好大喜功,啥破烂,只要是装订成册的都往库里收,连春宫图都有。)
    然后和离尘宫一起研究。
    此时他们频繁上山,离尘宫对外宣闭门,第二章易弓他们那天就差点撞见。(邵看到他们了。)
    有了猜测后,由邵伪装书信,通敌叛国的证据,着人送过去,这就是那日小竹林所见。(没人背叛,仆从忠的是越国公府,邵卿卿与家里关系好,易成化纵着她,故而没太细分。)
    惊马事件本会是层层套娃和大风波,是成功率最大的那个计划。离尘宫信心满满白嫖。
    破坏计划的是玉影,没错,运气不好的这四方势力,被一匹马破坏了所有规划。
    玉影有灵性,在紧要关头为了护主狂奔,掉山崖时是个垫背的肉垫,后来被自己护的主杀死了。
    精心谋划被怎么一只马破坏后,才有了桂圆一事。
    上策没能达到效果,中策就得干,离尘宫已经爬上贼船,下不来了,被逼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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