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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佛门无清净，清净不成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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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无星无月，地下漆黑一片。
此时，正宜杀人越货，畏罪潜逃。
崎岖小路上，忽而火光憧憧，忽而树影绰绰。一队人马正在断肠山的崖壁间缓慢前进，车轱辘发出一阵阵的闷响，急急忙忙，似是在赶路。
山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叫喊声，惊呼声，犬吠声，杂成一片。
“啊！”妇人一声惊叫，随后妇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有强盗！”
只见一坨黑影正巧落在车队的顶盖上，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黑影身边很快喷溅出来，撒得周围人满头满脸皆是。
“樊大爷，你，你的手！”只见叫樊大爷的黑影血肉模糊，一只手竟然从食指中指间的间隙里被劈成了两半。他被捆绑成团，唯有一只手被塞了一张信条。
纸上写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断我一指，要你一手！” 信纸旁边还画了一条两道波纹。
“厉管家，是，是，盗侠，连波和欧明！”
厉老二举着个火把，手朝着远方跑得飞快的两个大汉喝到：“什么盗侠！给我拿下那不要脸的狗东西！打死樊大爷家的幺子，还伤了樊大爷。抢劫财物！畏罪潜逃!樊夫人说，拿下他，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砰。”一瞬间，弓响如霹雳，一道白影划过，一声惨叫脱口而出，撕心裂肺，惊起寒鸦无数。
天依然麻麻黑，密林里钻出两个黑影，连拉带拖，连滚带爬，终于停在了一条小溪面前。
“前面就是云水寺，连波兄弟，快快进去，免得那老贼和狗官放狗抓人。等你三千烦恼丝一剃，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完，欧明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绢册。
”
“十缗一牒，这就是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的度牒！不惜争破头脑，也要得到的度牒……”连波摸索着手里的度牒，目光痴迷。
度牒外套绢帛，内以小楷书写：所持者法号是何，所属何地，保举者谁，传度者谁，监度者谁，姓名之处皆是空白。
上盖水月寺大印。侧书：誓断一切恶；誓修一切善；誓渡一切众生。
“哈哈哈，渡一切众生…… 那些乡豪恶霸，怎么不把自己杀了谢罪，以慰众生！”连波恶狠狠地看着度牒上洒金大字，似乎看见了樊家幺子为害乡里的样子。
对借钱不还者，拖欠租税着，樊家雇以打手，蝗虫过境一般搜刮财物；如若还不够，则逼人为奴，逼良为娼。连波算有点本事，精通机关陷阱，寻常人不敢近他家。而樊家看他不好对付，则趁他不再时围困其屋，任何人不能进出，致使其老母活活饿死。
待连波回家，母亲尸身已经臭了！
连波抹去眼泪：“有此度牒，我自然什么都不怕了！多亏欧兄能凑到这么多钱，就是珠嫂子那边……“
“诶，你我多年好友，我自当倾力相助。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切莫为我惋惜。”
“珠玉姑娘一代佳人，温柔贤淑，也是宜室宜家。当年欧兄费尽心力救了她，现如今又为我忍痛割爱，将她转卖他人。实在是……”连波侧过头去，不忍地拍了拍大汉的肩膀。
那大汉竖起一掌，打断了略微瘦小的兄弟的话。
“我对她已仁至义尽。当日她爹典她，要把她嫁给村北头的鲍大傻子为妾，是我们兄弟几人从她废物老爹手里劫出了她，你还赊账治好了她的伤。”
连波打断欧明的话：“我是看在欧兄面子上做的。且当日欧兄不是也看不起他那逞凶斗殴的亲爹吗！”
大汉蹙眉，一脸真挚地说：“大丈夫舍生取义。你我之间，出生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过一时迷恋她姿容，如何能将她与你比！“
他又顿了顿：“你因杀人了那欺人太甚的纨绔，被通缉落难，也是该她还恩的日子了。”
“欧兄，你当对她真的无情？要不我们再盘桓一段时日，杀回去，将嫂子夺回来？你我兄弟同心，定当其利断金。”说着连波就要往回走。
欧明立马重重按住了连波的肩膀。
“你是我兄弟，我又如何舍得你冒险？你身上还受了那狗贼一箭，断了一指，不可再颠簸了。你不必劝我，早日入寺，早日安宁，我也放心。”这等话，诚恳至极。
“可是……哎……兄弟如此恩情，我连波没齿难忘。只是，大哥，你接下来待如何？”
欧明拍拍胸脯，“我早已典当家财，听说洪都有豪侠聚义，要是顺利，我会去洪都参会。你也在寺里好好修行避难。”
连波眼含热泪，“欧大哥，待风头过了，我自会去洪都找你。请兄长一路好生保重！”
月已西行，两人在山门口互相拜别，却又不知相见是几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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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惊堂木一响！
阅微堂内，说书先生摇头晃脑，“这就是双侠取义卖妻的故事。至于欧侠士和连义士各自前尘如何, 美娇娘珠玉又去了哪里，与欧侠士能否再续前缘，请听下回分解！”
堂下众人似乎仍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堂下闲人有人鼓掌，有人默默叹息。
有人抹着眼泪，带着哭腔：“这樊家真是可恶，生生饿死人家老母！”
有人抚掌叹息：“欧侠士真是仁义！为兄弟两肋插刀，散尽家财美人！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有小娘子在下面催促：“他们有回去救珠玉姑娘吗？珠玉姑娘还等他们吗？”
众人起哄：“孙老头，别卖关子了，快快继续！”
唯有一个小男孩在堂下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站着的女娃娃仰头看着他：“牧哥哥，珠玉姑娘是那个珠玉吗？”
牧哥儿心不在焉地说：“怕真的是她。”
小姑娘捂住了嘴，一声惊呼：“那怎么办？她好可怜啊，被卖了三次了！我家也欠了钱，我会不会也被……”
另一个更文秀的男孩子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元娘这么可爱，大家爱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卖你呢？”
元娘放下了心，细细地吐出一口气，拍着小胸脯：“还好还好。哥哥，水月寺是哪里？这么厉害”
“水月寺啊——”文秀的男孩冷眼看着一旁的牧哥儿，“犯错的人才去的地方。要知道，佛门无清净，清净不成佛。”
方墨思绪渐渐放空，飞回到了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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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就别再回来了。佛门圣地，我等俗人，不便沾湿衣裳，就不送了。”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一条清溪横亘在水月寺山门前。溪上无桥也无路，溪下无影也无物，清澈空明。
一过清净溪，洗去红尘，不带一物一念上山。来者便来，该去者也该去了。
凡者，断了念想，莫要强求沾湿鞋袜；僧者，洗净痴情，莫要妄想留有痴念。
“多谢方世兄了，送到这就够了。我这等人，这等境地，你还依然愿意和我交往，原是我看错了你。”一个鬓角凌乱，仅仅戴个木簪的男子对着另一个衣着精致的男子深深作揖。
锦衣男子侧了侧身子，避开他一礼，冷淡道：“陈牧，你走了对我家也有利，只要你莫反悔。”
陈牧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册子，“方墨，这是我和元娘这几年的书信来往。这玩意不该携带上山，也不该存在与世，你当着她的面，烧了吧。
方墨冷哼一声，劈手接过他手里的书册，反手塞进衣襟里，完了，一甩袖：“做人做到这种程度，也是难得罕见。不敬君主，不敬父母，攻讦党魁，抛弃未婚妻。一事无成！”
陈牧苦笑，“是，我是一意孤行，太过天真，过于理想。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望，唯愿父母和元娘能够余生能够平安度过此生，我会在水月寺里好好修行，为你们祈福。”
方墨狠狠瞪了一眼陈牧。“平常怎么不看见你如此听话！早听我说两句，也不至于如此！我去了，你也走吧。出家的官碟，我已经买好了放在你行李里了。“
“到如此程度，还需要你破费，实在是让我羞愧。方兄，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真的不后悔？汲汲营营，名声狼藉，方伯父……”
“呵，我的事何必要你管。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早点安心在庙里猫着吧。”
“不，方兄，我还是记得你上学时写的一篇《富国策》。当年师傅将它打回去重写，而你死活不改。那篇论策我也偷偷看了，你当年和我不是英雄所见略同吗？”
“啊，那篇啊。“方墨勾出了一股讽刺的笑：“元娘写的，我交上去的罢了。我当年就于不该引荐你给我妹子，还帮你们暗度陈仓。要不是和你相识……元娘也不会……算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方墨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身影举止从容，已经看不见当年他穿着布夹袄，偷偷省钱的寒酸样。
在晨曦的照耀下，那道剪影越来越模糊，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
看到方墨的影子消失在尽头，陈牧终于泄了一口气，本来从不肯折下的腰渐渐佝偻。
终于，如地崩山摧，一去不返，他终于蜷缩在地，发出了流离多日以来的第一声哭泣。
他浑身颤抖，涕泗横流，失意潦倒，任谁也没有本事将这个失意之人与当年为了理想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联系在一起了。
“检测到宿主过于心痛欲绝，立即打开兑换模式。”冷冰冰的机械声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陈牧忽然抬头，仰视半空，眼眶发红，腮帮鼓起，恨不得咬其骨肉：“系统，之前你告诉我要改变这个世界，你会助我一臂之力，之后放我回家！现在你算什么！”
“宿主并未改变该世界。”
“我改良农技，兴修水利，建立学校，开办手工作坊。甚至为了揭发党魁与其党羽之下的牟利剥削，不惜和父母亲人好友斩断关系！你还要我怎么做！”
“宿主并未改变该世界。” 冷冰冰的机械声再一次想起。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我回家吗？”
“只要宿主能改变该世界，宿主就能回家。”
陈牧气得直接一锤地，“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成功改变世界，构建新社会。”
“说明白点，你要我接下来干什么。就我这样的待罪之身，我做不了什么了。除非你让我读档重来！”
“检测到宿主请求，时间回溯开始。本次回溯，宿主将不保存记忆，并且打乱宿主原有世界线。”
“你！这算什么重置！”陈牧气得咬牙，竭力吼道，“你这个白痴系统，给我滚！”
“检测到宿主请求，系统重新绑定开始……正在搜索合适宿主……”
系统话音还未落，清净溪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唯有溪水潺潺，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