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与运》一夕千念

16、明姝⑥

　　又是一年清明节。
　　褚煜撑伞，抱着三束向日葵花来到轻微长草的墓碑前。
　　他将向日葵花放到笑靥如花的少女面前，再用黑伞罩住照片和花，自己淋着霏霏细雨，熟练地清理周围的杂草。

　　不多时，一个戴着墨镜的旗袍女人入镜，同样抱着一束花来到墓碑前。

　　褚煜头也没抬。

　　云姨弯身将花放下，站在褚煜旁边说：“你当初带她求上门的时候，我没想到你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如今巫家没落，你有什么打算？”

　　褚煜摇头，半蹲在墓碑前看着照片里的女孩。

　　云姨其实不太理解，“短短一周的相处，就能如此深陷不拔吗？你喜欢她什么？”
　　小姑娘是长得漂亮，但还没到让人一眼难忘的地步。

　　褚煜不语，他没外人想得那么爱明姝，只是单纯地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如果他能早点遇到她，或者再给他多一点时间，明姝就不会懵懵懂懂地消失。他可以留住她的存在，留住她的笑脸，让她开心吃到更多的食物。

　　巫家没落了又如何，即便他们死光了，明姝也不会回来了。

　　客厅的角落里没有了蹲着的小蘑菇，窗台前也不再有渴望外面的背影。

　　褚煜在扫完墓后去了一趟青山医院。

　　病房里蓬头垢面的女生一看见他就猛扑上来，隔着铁门恨不得喝她的血吃他的肉。
　　“是你！你这个畜生！你把我家害惨了！你怎么不跟明姝一起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褚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丑样，看她清醒地疯着。
　　明姝的残魂消失后，尘封的负面情绪都爆发在巫茼的身上。
　　巫茼是个自卑到骨子里的人，她消化不了明姝曾经背负的痛苦。

　　褚煜冷声说：“你没有挣脱原本属于你的命运，理应和大多数人一样，面对无力改变的现实麻木不仁地苟活下去。”

　　“啊！”巫茼崩溃地拍着门，看着褚煜越走越远的背影，血泪夺眶而出。

　　她后悔了。
　　早知如此，她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光芒。
　　如今家没了，爱的人也背弃了她。
　　她付出的代价远大于看明姝落魄时的舒爽。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不要遇到明姝。
　　如果明姝还在，褚煜一定不敢这样害她！

　　可是那个会在男同学捉弄她时出面制止，会在她第一次来生理期不知所措时安抚，会主动带她融入小团体，会看出她生活费窘迫而贴心跟她分享食物的明姝已经死了。

　　为了偿还因倒霉欠下的赔款，变笨的明姝拼命赚钱，还鼓起勇气，忐忑地跟她开口借三千。

　　当时月薪三万的她觉得明姝还不够卑微，随便找了个理由婉拒，再不久，就收到了明姝过劳猝死的消息。

　　如果她当时开口借给她，明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死？

　　心黑手脏的巫茼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回顾过去，明姝依旧是她生命里的一抹光。她将光的热源抢过来占为己有，却感受不到当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