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与运》一夕千念

15、明姝⑤

　　在事态紧急且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褚煜只能赶回明家就近处理巫茼。

　　但他还是低估了明姝灵魂的脆弱程度，等他飙车停下放出明姝时，她的灵魂已经淡薄如烟，只剩下一个浅浅的轮廓。

　　巫茼在拖行的过程中被痛醒，睁眼看见面色苍白如纸的明姝，吓得连连后退。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对方处于劣势，心中惧意渐渐消失。

　　“明姝，你怎么死了都不安分？”巫茼怨怼地看着方才蔑视自己的男人对着一缕残魂呵护备至。

　　到底凭什么？
　　明姝都已经死了！
　　那张脸白得跟尸体一样，没有半点好看！
　　少时众星捧月就算了，死了还能遇到帮她的人。

　　“闭嘴！”褚煜扶着明姝回头怒斥巫茼。

　　他用灵力稳住明姝的魂魄，接着揪起巫茼的衣领，把她拽到法坛前，威逼她道：“点燃蜡烛，报出八字，物归原主！”

　　“做梦。”巫茼内心被怨恨填充着，丝毫不怕，冷笑说：“她都已经死了，你把东西拿回去又能怎么样？”

　　褚煜掐住她的脖子，等到她窒息到一定地步后又松开，反复折磨她的意志说：“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死或者把东西还回来，二选一。”

　　巫茼毫不畏惧，不甘心地盯着褚煜身后虚弱的灵魂。
　　这些年，她一直有暗中关注明姝的生活。
　　变得愚钝的脑子和处处倒霉的境遇磨平了明姝的朝气，她见过对方歇斯底里的模样，也看过对方蹲在路边痛哭的场景。
　　明姝是落魄的、麻木的、消沉的、认命的。

　　她看着明姝被命运压得一步步退缩，过得一年不如一年。
　　她都打算放过她了，明姝却不领情。

　　巫茼嗓子因受伤变得嘶哑，依旧不知悔改道：“我不明白，这世上和她命格一样或者比她悲惨的人多的是，你为什么偏偏要帮她？”
　　“她没有挣脱降落在她身上的命运，理应和大多数人一样，面对无力改变的现实麻木不仁地苟活下去。”
　　“我只是调换了我跟她的命格，如果我不跟她换，过成她那样的人就变成了我！我活该受罪吗？凭什么聪明的人不能是我？”

　　褚煜气得重新掐住她：“你想变聪明就努力提升自己，而不是直接抢走别人的天赋。她的聪明自信是她父母给的，是她从小到大历经的每一件事、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最后结的果。”

　　巫茼呵笑：“那她遇到我，也是她的命中注定。”

　　柴米油盐不进，褚煜掐着巫茼的五指忍不住收紧。

　　眼看巫茼要窒息而亡，明姝赶紧上前抱住褚煜的手。

　　“褚煜不要杀人！”
　　杀人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没必要为了一个恶人赔上自己。

　　亡魂的力度接近于无，却让褚煜松开了手。

　　巫茼似早有预料，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边咳嗽还边笑。
　　她知道明姝会阻止。
　　生前是什么样的人，死后也大概是什么样。

　　褚煜扭头看向明姝，发现她的下半身已经消失，顿时一惊，立即给她输送灵力：“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哈哈，”巫茼指着明姝笑：“明姝你又要死了。”

　　她的脸上在笑，眼神却麻木晦暗。
　　明姝到底是对她好过的，不然她也不会从中套到她的生辰八字，又拿走她的血液头发顺利交换。

　　在那个青春年少、不知深浅，随意自爆生日等着互送礼物的时代里，明姝的生日一直不被同学们所得知。是她花了一年的时间，磨了又磨，才从明姝口中探到苗头，也让明姝点燃了代表同意交换命运的生日蜡烛。

　　她只是讨厌明姝，并非想让明姝去死。
　　要怪就怪对方的起点太顺，承受不住之后的落差，自暴自弃。

　　褚煜将巫茼的脸按在法坛前，让她看着十一年前的星星蜡烛说：“这是你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保存了十一年！她曾经那么信任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巫茼只是看着失忆的明姝笑。

　　褚煜加大按着她的力度，因为时间紧迫不得不采取怀柔政策：“巫茼，她已经死了，没法跟你计较过去。看在你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把命格换回来，让她去该去的地方。”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她的天赋在离开本体后日渐平凡。以你现在的成就，无需再借助她的命格来扭转，你可以还给她了。”

　　“别想骗我。”巫茼收起笑意：“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她的命格，要是换回来，倒霉的人就是我。我会丧失所有机遇，一切努力化做泡影，大小坏事都会找上门。”

　　她才不要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暴殄珍物。”褚煜耐心耗尽，神色冷冽地抓起巫茼。

　　简单四字，就让巫茼充满羞辱。

　　巫茼知道褚煜话中的意思，无非是觉得她发挥不出明姝命格的本色。

　　这让好强的她非常愤怒，不顾生命的威胁撂话道：“再暴殄珍物，她的天赋也在我身上，没有我的同意，她休想拿回去！”说完她看向一点点消失的明姝，竟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明姝没有记忆，自然不清楚这个微笑的含义。
　　她只觉得眼前的女人癫狂、无法沟通。

　　“褚煜，算了。”明姝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消亡，可她一点都不害怕，只是有点不舍。

　　褚煜是个好人，她喜欢这个话少但温柔的朋友。不想那么快分开，更不想他因为自己获罪。

　　明姝似乎找回了少时的勇敢，在上身消散之前，用尽力气扑到褚煜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果然很温暖。
　　褚煜是她失忆四十四天里唯一能触碰到的人。

　　明姝满足地闭上眼睛，等着形体消散：“褚煜，真高兴认识你，以后要多多保重哦！”

　　褚煜怔愣，下意识地搂住明姝的背，等察觉再多的灵力也阻止不了她的消逝时，他的心口宛如针扎。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在明姝即将消散时，捏决将她送进巫茼的识海。

　　他不能让盗贼好过。
　　即便此番不能阻止她的消失。

　　“你做了什么？！”感觉脑海里多了某样东西的巫茼不禁流露出恐慌，她双手抱头，红着眼眶恐吓道：“我姓巫，是世上仅存的八大家之一！你最好别乱来！”

　　“我姓褚。”褚煜抬起头，神情厌恶：“八大家不收纳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