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白］白夜行》彤鹤

12、逃离孤儿院

　　“得了得了，没什么可看的，监控铁定是坏了。”
　　张高级只看了一眼被一群人围了一大圈的电脑屏幕就离开了前台。那姑娘可比郝燃能算计多了，肯定会给调查制造点麻烦。她今天一整天都在筹备葬礼没露面，放任着比平时更加形形色色的人出入这座现在属于她的酒店。
　　张高级跨过警戒线走向新鲜空气，脑子里已经拟定好了另一个调查方向。“如果没有证据，那我们只能求助于人——甄霄云那个花里胡哨的朋友圈轮不到我们来查，那就先把他女儿的底细摸清楚，她和那小瘪三好像都是——小蒲？你在听我说话吗？”
　　“等一下，探长，我接个电话。”蒲鱼挥了挥手，跑向一个偏僻的角落。
　　“搞什么……”张高级嘀咕道。他正打算四处转转——说不定能找到点惊喜，就看见刘经理推开大门小跑出来。
　　“你们怎么走了？”刘经理气喘吁吁地问。
　　“没什么可查的了，里面不是还有人嘛。”张高级指指酒店气派的招牌，“话又说回来，你们这儿的监控怎么老是坏啊？”
　　刘经理露出为难的表情，“这哪轮得到我管？”
　　“我说，哥，你跟我就别打哑谜了吧。”张高级扬起眉毛。
　　“真的——”刘经理把张高级拉到一边，东张西望了一番才说下去，“都是我们老板授意的，我说不上话。”
　　“你们老板？哪一个？”
　　刘经理的声音压得更低，“肯定是死了的那一个啊。你不知道——霄云大酒店一有宴会之类的活动就要关监控的，那些人要保护隐私。那天——不行，我不能跟你说更多了。”
　　张高级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我真的只能跟你说这些……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刘经理搭上张高级的肩膀，“甄老板和蓉门童的关系绝对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在蓉门童出名之前，甄老板从来没想过认她，就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们俩是养父女关系。但是后来为了名气，他们想都没想就相认了，就跟中了什么邪似的。”
　　“各取所需。”张高级总结道。他把这四个字说出来，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郝燃的脸。
　　郝燃会需要蓉门童的什么呢？爱吗？可是他们也不见得是真心相爱，反正对蓉门童来说肯定不是。
　　“哦，对了，你这几天抽个空把孩子接走吧，”刘经理恢复了正常的神情，“这里人太多了。”
　　“行，知道了。”
　　“我走了啊，你保重。”
　　“哥，你也保重。”
　　刘经理刚回到酒店里，蒲鱼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了。他跑得急，连手机都没放回口袋里去。
　　“探长！快去甄的不行街！”
　　“怎么了？”张高级把警车的钥匙摸出来。
　　“那里有个房产中介死了！”

　　“对不起，院长，真的对不起。”
　　郝燃慢慢放下双手，院长花白的头颅无力地垂落下去。他一瞬间有些愣怔，忽地又想起在孤儿院的日子来。这么多年过去，那竟是他生命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他本以为他能越过越好的。
　　“院长，我好像走投无路了，您能原谅我吗？”
　　这好像是郝燃第一次感到恐惧；并不是出于杀戮本身，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愿意原谅他的人死去了。院长对他很好，尽管她对每个孩子都很好。他记得他被那个人带走那天院长的千叮咛万嘱咐，他还记得一切开始那天院长很快就让他回去午睡了。
　　“不是你的错，小燃。”她当时这样说。
　　很久以后，就算郝燃后知后觉地看清了一切的真相，他还是感谢院长当初的善意。再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再也没有感受过那样的亲情。
　　郝燃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打开汽油桶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在破旧的柜子上一排又一排地泼洒。他想起很久以前柯宸还在的时候，他们三个总是在打完篮球后拿着矿泉水瓶洒来洒去打水仗，那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院长，别担心我，我很快也会去见你的。”
　　柯宸也知道郝燃的秘密，他也说这不是郝燃的错。后来柯宸死了，郝燃心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死去了。但是他知道无论他心境的怎么变，蓉蓉依旧在原地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他过得不好，她只会过得更不好。郝燃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做过一件事；他用尽了一切渠道了解了蓉蓉的一切，可是他走不进她的世界，就算她为了复仇已经忘记了所有美好的过去。
　　档案室里没有风，所以火苗没有飘摇。打火机是在路边小店买的，也算是一段时间以前的事了。蓉蓉的烟瘾很重，郝燃不明白，尝试了一次就失败了。他觉得自己真够蠢的。还好现在蓉蓉已经戒了。
　　蓉蓉当年或许也是这样点燃了所有的烟花。她或许以为那是结束，可那并不是。现在也不是。新年那天她说的话郝燃其实听见了，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郝妹妹，烟花一点都不好看。”
　　她一分一秒都不曾遗忘，无法共享的回忆清晰得让郝燃有些心酸。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毁去痛苦的根源，这也是一切的初衷。
　　“对不起……对不起。”
　　郝燃并没有在忏悔，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忏悔。仔细想想，他好像是自己走上了绝路。如果他真的像蓉蓉曾经希望的那样亲手了结了她，今天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可是郝燃没有办法，他无路可走。多少年了，她一直是那个永远的特例。
　　火焰很快熊熊燃烧起来。赏金猎人网站刚刚成立的时候，郝燃和张思睿一起出去吃烧烤作庆祝。郝燃在呛人的烟雾里举起啤酒罐，泡沫流了他一手，“敬惩恶扬善。”
　　张思睿哈哈大笑，“惩你个头啊！”
　　也是。一路走来，郝燃从来没有确保过目标是真正的恶人。黑产小王子大概算是，但何房不是——他只是碰巧发现了路由器里的针孔摄像头罢了；知道得太多就不该活着，尽管谁都没资格决定谁的生死。哪有什么恶人？如果真的有，郝燃自己也算是个恶人，只不过更可怜罢了。他是为了报仇，张思睿也是。
　　郝燃已经想不起一个杀人犯会受到怎样的道德评价了。
　　回到车里，档案室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郝燃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或许是被烟熏的，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刚刚断绝了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这条退路就是蓉蓉的生路。